“脱队都两年多了,之前做过卧底,做卧底之前,在武警某部服役,服役期间,是执行行刑任务的队员,这类人您应该知道吧?枪下死的人,加上今天的,应该满十之数了。”省厅这位比划着巴掌,一正一反,凛然告诉纪总队长:“执行任务期间受过伤,有人格分裂精神类疾病病史,您很快就会收到他的详细资料,到时候再做定论。”
一个接一个炸弹,把纪总队长听懵了,甚至比他看到现场还要震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在纪律队伍里,变节的虽然不多见,可变态的还真不少见,特别是执行危险任务的,精神类创伤几乎无药可治,很多复员后很多年都回归不到正常人的生活。
“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啊。”纪总队长喃喃了一句,似乎郁闷于全副武装的队伍撞不上,偏偏让一个变态给逮着了,他心绪不宁地问着:“那这怎么处理?”
“已经通知津门方面了,他们人上午就能到。”省厅来人说道。
“什么个意思?人家几乎救了这次任务,回头就把人家打发走?”纪总队长不忍了。
“他隶属于津门市特种警察序列,身份本身就保密的,怎么?您还准备给他戴个大红花啊?”省厅这位,瞠目道。
“我得见见这人去。”纪总队长片刻思定,拂袖而去,这位要拦却也来不及了,风风火火的总队长,直接奔出指挥部的隔离区域了……
……
……
此时,一辆疾驰的SUV正奔驰在机场高速上,半夜被拉起来的张如鹏牢骚了几句,不过上车就被石景春处长给他的东西吓醒了。
案情,前方案情,不过不是像以往那样发现了重大嫌疑人,而是一位自己人。
根据在场人员的交待,比对开枪位置、弹壳弹头发现,中原警方初步回溯了这样一个过程,线人……对,称呼是线人……线人南征,在临近交易地,突然出手制服放风的嫌疑人吴某某,颈部折断,经确认已经死亡。之后拿走了他的枪支、手机,并把手机缚在三轮车的车槽杆上,拍下了交易现场,被发现后,三方起了混战,目前是三死、两位重伤、两位轻伤、一位脱逃已被抓捕……死亡人员正在尸检。
这份消息可以直观地看到现场,三具怵目的尸体对于张如鹏而言没有冲击力,可却让他长叹一声,眼里掩饰不住地的忧伤。
“你怎么看?”石景春处长问。
“端颈这个,是他。还有,爆头这个,也是他。错不了,林地、野外、又让他夺到武器了,对他来说就是训练场地。”张如鹏似乎还有点嫉妒地道:“论战术水平和个人能力,他不是最好的,可要论临场发挥,没人比他更好。”
“大部分队员退役后,都会消沉很长时间,伴着个人战术能力也会退化,这家伙邪了,我怎么看着长进了,一对八啊。”石景春奇怪地想起了,他给这个人评判建议退役的事,很久以前的事,他还在干着。
“临场发挥这种本事,学不来的……就你们讲的,和那什么……”张如鹏道。
话被石处长接上了,他解释着:“和个人心理素质有关系,要搁正常执行任务,他已经混到这份上了,已经替地下兵工厂拉上武器了,都不用冒险,直接撂倒一个,车开走回来就是大功一件。”
“你当领导坐着说话不腰疼啊,肯定有人盯着,就摞倒这个,你敢担保两伙不一起追他?运武器的傻子都知道枪弹分离,他到时候怎么办?还有,万一发现不对,两伙一起溜,可上那儿找人去?每一个特种警察从踏进门槛这一刻起,他脑袋里就只有一个信念。”老张一甩手愤然道着:“果断处置,果断开枪,今晚这些嫌疑人没有被他全杀了,已经是很仁慈了。”
“哟,同志哥啊,你说话倒不腰疼,可让我胃疼啊,他是什么身份?”石处长反问道。
哦?张如鹏傻眼了,这才是问题的症结,估计也是夜半拉他走的原因所在。
“人我们得先带回来,具体处置上面正在商议。”石处长又道。
“处置?这词怎么听着别扭?”张如鹏道。
“王八的屁股,龟腚(规定)。他可是警察条例之外的人,要是个小事能瞒下,事越大,越没法瞒啊,都是省厅一级调阅个人信息,谁敢做手脚啊。”石处长道。
一调阅,没有任务信息,再一查,两年内没有其他资料,这可怎么解释?只能实事求是了,可恰恰实事求是,又事与愿违了。
“这可怎么啊?”老张挠着后脑勺,青青的头皮挠得直响,没主意了。
“先带回来,评估一下他的状态,是不是心理有偏差。”石处长道。
“废话又来了,状态不佳,能干了这活;心理有偏差,能杀了人?下手稳、准、狠,这是心理非常稳定,我告诉你,巅峰状态。”老张严肃地评估道。
“你还没搞清楚,他现在不是警察,是工头。”石处长怒了。
“那不说明我们这些当警察的更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干了什么事?为什么该我们干的,都被一个工头干了?”张如鹏道。
撕逼从车正式开始了,一直撕到飞机场,一直撕到上航班坐下才安生了,在憋着不讨论的时候,两人相视间才发现,其实两人的心态如出一辙,都在担心着那个不确定的结果……
……
……
嚓……立正,敬礼。
两位守卫齐齐向纪总队长敬礼,守着的地方是接待室,平时是接待战士家属的,今天被临时征调了,用于隔离着一位神秘的人物。
纪总队长想了想,出声问着:“前锋小组呢?”
“顶头那间,刚回来休息,指挥部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那几位吵了好几回了。”战士回答道。
不用一探究竟了,那间的几位已经出来了,站在门口,看着总队长,谢远航匆匆往总队长这儿走,纪震总队长喝了声:“立正!”
谢远航下意识地站正了,敬礼道着:“总队长,我要求向指挥部直接汇报。”
“结果出来之前,服从命令;结果出来之后,服从命令。”纪震总队长面无表情道着,把一群警员镇住了,毕竟警威官威积了一辈子,大得很。
谢远航僵住了,那几位脸上愤懑不已,可也不敢发作了,都悻悻然地回房间,唯一的表示是,把门重重地摔上了。
“怪不得省厅作难,这一届下属是不行啊。”
纪震笑了,踱步进了这个房间,房间是黑的,他啪声摁亮了灯,然后让他瞠然的是,里面这个更不行,翘着腿躺着,刚刚处理过的伤口裹着绷带,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看着他进来也没有什么表示。
平头,头发已有花白,皮肤黝黑,额上压着一圈明显的帽檐棱子,眼睛格外地犀利,整个人像标枪一样挺在门口,像好奇、像惊讶、像斥责一样。
这就是大兵眼中对这位五旬开外的老兵印象,他懒洋洋地瞥了眼,像是无甚奇怪一样,依旧那么懒洋洋地躺着。而纪震,却是看不出这位胡子拉碴,眼神黯淡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名孤身犯险的尖兵。
“介绍一下,我姓纪,名单字震,中原省武警总队长,你该对我保持起码的礼敬。”纪震虎着脸道,像平时训手下的孬兵。
“哦,您好……我就不介绍了,你应该把我资料翻过了。”大兵轻声道,慢慢坐起身来,就那么坐着,像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一位不相关的闲人。
“我看人一般不看资料,记得有个笑话,我在新兵连时候,那时候排长第一次谈话我们都很拘谨,于是排长就刺激我们,这么胆小怎么当兵,我进新兵连时候打过好几架,他一刺激,大家就放开了,有好几个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吹牛的,都说自己当兵前干过什么刺激的事,比如打过架什么的……你猜结果是什么?”纪总队长问。
“然后这些人,就都上了重点监管名单,因为他们有可能犯规违纪,给集体抹黑。”大兵道。
“对,所有资料反映出来的东西,未必准确,有的是吹牛吹出来的,而且,形成资料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刺头也被磨得一点都不尖锐了,所以旧的资料,往往都没有准确度,你说呢?”纪震总队长不知道想讲什么,他是带着好奇的口吻说的。
大兵点点头道:“对,以不变应不了万变。”
“对,战场瞬息万变,绝对不变的压倒优势当然可以应付,可如果对于个体的话,这种优势就不存在了……小伙子,干得漂亮。”纪震道,往往这一句话赞扬出口,会让下属的兵下意识地挺身、敬礼、激动、甚至格外激动到表决心之类都正常。
这一位太不正常了,一点反应都没给,只是抬抬眼皮看看,像无甚新意一样,又耷拉下了。
“不要对我有警惕心,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石井坊围剿枪匪救了这次任务,我欠你一个人情……坦白说你的经历让我很惊讶,也很奇怪,能上不上可以理解,可脱队就无法理解了,而且脱队之后又重操旧业,就更不能理解了,知道吗?这一次什么都给不了你,可能还要面临审查……因为你现在是个普通的自然人,而不是一名警察。”纪总队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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