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当官多年,对于酒桌上聊感情、拍马屁、吹牛逼,独不谈公事这一套是深有体会的,酒这东西,在他还在乡镇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充分领略其无往不利的公关魅力,近些年,他更是体会到,上到各中央部委、下到乡镇村,凡是坐在位置上的大小官员,多少都有点酒量,似乎酒量真在成为干部能力考核的隐性标准。
民间组织部人士常说,沒有酒量的干部,就像工夫不佳的妓*女,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却不懂得怎么招呼自己的衣食父母,君不闻民间人士精辟总结:“领导干部不喝酒,一个朋友也沒有;基层干部不喝酒,一点希望也沒有;中层干部不喝酒,一点信息也沒有;纪检干部不喝酒,一点线索也沒有……”
王鹏心里暗自叹气,这顿饭,他就权当來找线索的。
酒杯端起來,轮着敬了两圈,王鹏才发现,滕云飞这些年升得一点不比郝摄辉慢,如今已经是宁城市政fǔ法制办主任,耿桦称其近年的升迁完全是火箭速度。
于是,滕云飞羡慕王鹏平步青云的时候,王鹏当下也不忘奉承一下当年的上下铺兄弟,“火箭能直上青云,你我就不必互相羡慕了!”
辛华虽然已官至副省级,但从藏区回來后的这些年,他一直就徘徊在这个副省级位置上难有更大的变化,听得王鹏与滕云飞的对话,难免有点酸酸,不由得挑翻着盘里的菜,头也不抬地说:“无论平步上青云,还是坐了火箭直上云霄,到一定层面上还是与机会密不可分,偏偏这机会就像男人的宝贝,只有握在手里,才有可能越來越大,怕就怕,心里明明渴盼得紧,宝贝愣是举不起來,让人干着急啊!”
明明是一番自我调侃,因为个个带着酒意,话里带着那么点颜色,硬是让这些官场男人们在共鸣之余,放肆地大笑起來。
都是懂规矩的人,就算耿桦这样带点痞色的基层干部,明明心里正油煎火熬地翻滚着,也知道守着约定俗成的规矩,沒有在酒桌上提哪怕一丁点调查的事,而是跟着其他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已经吃不出什么味的酒。
中途,姚启亮果然來敬酒,很是谦卑地敬了每位领导一杯,最后又用连喝三杯白酒的方式,换來辛华喝下一杯红酒。
看姚启亮出门时,辛华满意的微笑,王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有闪电划过,却只是像黄梅时节的天气,引來轰隆隆一阵闷雷后,只留下胸闷难挡的感觉,其他什么也沒有抓住。
傍晚六点半到晚上九点,几个人喝掉一箱红酒、两箱啤酒,都有点似醉非醉的架势,王鹏故伎重施,又利用上洗手间的机会埋单,并打算开溜后再打电话跟滕云飞说再见。
哪知,人还沒有进电梯,就被滕云飞一左一右拖住,一个说要给他饭钱,一个说不如一起去泡个澡,权当答谢王鹏请客。
正拉扯的工夫,郝摄辉等人也跟了过來,纷纷说王鹏不够意思,抢作东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提前开溜,说什么也不能在午夜前放他走。
郝摄辉更是直接,“扶桑又不在你身边,你那粮库的存粮想交也沒处交啊,犯不着急猴猴回去,白白糟践粮食!”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合力把王鹏架进电梯,直奔雷迪森三楼的水城而去。
在水里一泡,王鹏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爽了,头脑也一下清醒许多。
雷迪森这个水城,说是洗浴中心,但王鹏在省委党校学习那段日子随姚启亮來过,多少知道这儿的按摩师可不是普通按摩师,那是一群可以带出雷迪森的暗娼,这个水城就是一个交易平台。
那一回,王鹏就是知晓情况后,借故溜掉的。
这次,他更加不想让按摩师有机会在自己跟前露脸。
沒泡完澡,他就披了浴袍到大厅找人借火,服务台那个长相秀美的男服务生,在闲聊中透露,早有人为王鹏今晚的消费埋单,他可以带水城最好的按摩师出台,享受水城全套三十六式。
王鹏嘿嘿笑着说最近吃素,恐怕要辜负出资人一片美意了。
男服务生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风轻云淡地笑笑说:“沒事儿,我们的师傅**一流,保管您不出半小时就由素的想荤的,有了荤的就绝不想再要素的!”
“拉倒吧,天仙也不过如此了!”
王鹏假意损对方一句,随即就回休息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沒有再进入池浴间和滕云飞等人打招呼。
刚穿戴整齐准备闪人,与推门进來的按摩师撞了个满怀,只一瞬间,王鹏与对方就僵在当场,彼此都能看到对方脸上变幻不定的风云,
第599章重逢并非意外
按摩师是王鹏十來年未见的钱佩佩。
自从当年的录像事件以后,钱佩佩就彻底消失在王鹏的生活中,这么多年來,王鹏每每想起钱佩佩为他做的一切,从心到眼都充满了酸涩。
他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可以和钱佩佩重逢,他要怎样來回报她曾经的付出。
然而,当她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这不仅仅是因为时间令彼此都发生了许多改变,而是在这么多年后,他突然觉得任何回报对于钱佩佩都是无足轻重的,她如果需要他回报,当初就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
最终,还是钱佩佩先开口,“急着走吗!”
“啊,突然想起有事沒办,得马上去处理!”
钱佩佩的声音比起在梧桐的第一次重逢,更多了几分沧桑,王鹏注意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很深的皱纹,即使擦了厚重的粉底,依然掩饰不住风尘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深刻印记。
他的心里又像少年时期,她突然离开时那样,涌起浓浓的失落与愤懑。
钱佩佩似乎沒有察觉王鹏的神色变化,退开两步让王鹏出门,并且神色自如地问:“已经有人替你买了钟,要我跟你出台吗!”
王鹏像被人狠狠划了一刀,胸口一阵绞痛,侧过头凝视着钱佩佩问:“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做这个!”
钱佩佩轻描淡写地笑笑说:“遇人不淑,只能重操旧业了,看在我们是旧识的份上,如果你不打算带我出台,也请跟服务台说一声,算我全钟哦!”
王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钱佩佩,像是要看到她骨子里,辨识清楚她是否还是当年的她。
“干吗死盯着我呀。”钱佩佩终于注意他的目光,抬手抚在自己的脸上说,“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啊,也是,现在的年轻姑娘都胆儿大、脸儿嫩、花活多,我们这种老早出來混的,除非是做了妈咪,否则是每况愈下哦!”
王鹏不想再听下去,收回目光,转身沮丧地抬步,晚饭时进入他身体里的那些酒精,早就在钱佩佩大大方方述说自己的职业无奈时,惊得躲进他身体的深处。
王鹏都已经走到电梯门前了,钱佩佩突然跑上來叫住他,“今天和你一起來的人里,有你过去的同学吧!”
王鹏整个身子一激灵,猛然转过头看着钱佩佩,想从她脸上找到她问这话的原因。
钱佩佩一眼看透他的心思,“我叫不出那人的名字,只是前些日子我刚到这里上班,被指派给他服务时,他瞧了我半天后问我是不是宁城人,是不是认识你,当时我沒想起这人是谁,刚刚看到你,忽然想起來好像是你过去的同学!”
王鹏吸了一口气说:“是,今天有两个是我同学,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哦,中等个,肚儿挺圆,平头的那个!”
郝摄辉,王鹏心想。
“你们聊起我了。”王鹏问。
钱佩佩有些自嘲地笑笑,“我说不认识你!”
王鹏心头又是一滞,看钱佩佩的目光中有了雾气。
电梯门这个时候开了,钱佩佩朝着轿厢指了指,就回身走了。
和钱佩佩说话耽搁了一会儿时间,王鹏下到大厅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坐在咖啡吧的郝摄辉和耿桦,还沒來得及朝他们打招呼,他又意外地看到天水公安局治安大队的贾杰带着一干便衣匆匆从旋转门进來,直奔水城专用的电梯。
王鹏定定地站在大厅的圆柱后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如果不是今天的场合特殊,王鹏断不会让钱佩佩又一次在他面前走开,而此刻看到衣冠端正坐在咖啡吧的郝、耿二人,和刚刚进门奔向水城的治安警察,他庆幸当年在梧桐的那一幕沒有机会再上演的同时,仍旧免不了从心底生出寒意。
当年林來发用那样卑劣的手段算计自己,王鹏完全能够从对方的立场理解这样的行为,但如果今天这一切是郝摄辉设计來陷害他,他在感情上就实难接受。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王鹏在大厅休息区找了一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位置坐下來,等待贾杰等人从楼上下來。
约半小时后,贾杰带着人从电梯里出來,看上去沒有任何收获的样子,有个年轻人走在贾杰身边抱怨着,大意是查出谁瞎举报定要让这个人好看。
坐在咖啡吧里的郝、耿二人应该也看到、听到了这一幕,王鹏隔得远看不清他们的脸部表情,但这二人随即起身往电梯急奔的举动,很大程度上印证了王鹏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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