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他,不过只要史家村还在,他一直就站在不败之地。我们拿他还真没办法。”秦军虎道。回头笑着安慰孔祥忠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也没少欺负人家,大体说,扯平了,呵呵。”
参观了一圈,又坐到了二层的场办。看门的倒了两杯热水,水刚沾唇。史老头就来了,两人从窗户上看到史老头是坐着村里早起的一驾牲口车来的,悠闲悠哉进了场门,问着门房,大摇大摆朝场办上来了,秦军虎和孔祥忠起身相迎,就在楼道拐弯处,还隔着几米的地方,三人相视互瞪着,也许都有点意外,可好像又都不意外。
瞪了良久,没心没肺的史保全先笑了,指指秦军虎留着连鬓胡子笑,又指着孔祥忠,想起什么笑话来时,忍俊不禁的笑,尔后成了哈哈大笑,笑着挖苦道:“你俩驴日的没一个好货,又凑一对了,开始冒坏水了,又他妈要有人倒霉了。”
“不一定,还有谁比我更倒霉。您老要看不顺眼,打110,警察一定会先抓我。”秦军虎开了个玩笑,史保全摆摆手道着:“爱谁谁去,老子上拜天下拜地,什么逑正腐jc算个屁,你知道老子不是那号人,埋汰人是不是?来干什么来了?”
“来谢谢老爷子你呀?”秦军虎道,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也许多半年的逃亡,已经让他看穿了很多的事,特别是这个表面十足混蛋,其实心计多端的老头,史老头一听谢谢,眯着眼道着:“谢谢!?谢什么?史家村的爷们从不施恩也不图报,办事凭良心,吃饭凭本事,想干啥都成,就谢不着。”
“您老是面恶心善,虽然是你逼着我签了供货合同,我恨得咬牙切齿,可我知道,如果不是您老断了最后那点念想,我怕是走不到今天,而且您老还让乡警送我出境,那是怕我出意外吧?要是我看不出您这良苦用心来,我这几十年可算是白活了。”秦军虎道,关键时候留了一线生机的不是别人,而是面前这位打了许多年的对手,如果当时一直耽于那冻肉的价值,迟早会陷在潞州;而那时候,虎视眈眈的一干同行为了那价值几千万的货,怕是杀人越货的事也干得出来。
所以,秦军虎专程上门谢人来了,这个中的复杂,也许真是一言难尽。
不料对于想法和生活都很简单的史老头来说,不经意一摆手道着:“我都说了,吃饭凭本事,办事凭良心,你也不用背后一套,当面一套,不管你回来想干啥,我接着,心气不顺了,想拿我老头开刀,行,趁我还没闭眼,咱们练练。”
“得了吧,谁他妈惹得起你,我们还想多活几天呢。”孔祥忠极不友好的呸了口。
这当是赞扬了,史老头哈哈大笑了,直说你驴日货明白的有点晚了,秦军虎却是插进来问着:“史老爷子,我其实到现在还有件不明白的事。能指教一下么?”
“说。甭客气。”史老头道。
“背后捅我的,有你的份;可为什么最终放我一马的也是你呢。这么广阔个农村天地呢,您要让我消失,应该办法多得很吧?”秦军虎道,笑着问。
“捅你是你欠我的,你知道怎么欠下的,你勾结官警处处和我们村作对,没少坑我们的村人,十来年我们的生意愣是出不了村,处处被城里大户牵着鼻子走,你他妈活该。”史保全虎气汹汹地道,话峰一转又说着:“至于放你吗,那是我觉得你个驴日货还算条好汉,不声不响就没了有点委曲,怎么着也该轰轰烈烈来个横尸街头吧,总不能活着叫老虎,死时像老鼠吧?”
秦军虎面色一寒、眼睛一瞪。混迹积威数十年的气势尚存,不过相对这个草莽匪爷。离旗鼓相当的水平还稍差了点。老家伙根本不在乎,哈哈笑着,秦军虎咂摸这话,似乎这挖苦。也带着那么一份另类的欣赏,是一种草莽间汉子相互的欣赏。于是他他也笑了,两人相视放肆地大笑着,秦军虎伸手友好请着:“知我者。史老爷您也……那我这次一定来个轰轰烈烈。不让您老失望,前几十年真是瞎了眼,没认史老您当大哥,怎么样?还有机会吗?”
手伸出来了,像伸出一枝橄榄枝,既然以现在这种身份来。那是根本没顾虑地把后背交给对方了,史保全笑着。没有多想,伸着粗糙地大手,和秦军虎紧紧地握在一起。
三个人,进屋了,气氛异样的缓和了,既然回来了,那要办的事,要说的话,肯定会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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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叫了三四遍、驴哞了五六回,还有头老母猪哼哼叽叽拱到了窗台下,直到被史大娘一个笤帚疙瘩砸得惨叫一声,才把太阳晒屁股老高的雷大鹏惊醒了,一骨碌坐起,还余着宿醉的迷糊劲,吸了口气,摆了摆脑袋,一侧身看到身边还躺着个人,雷大鹏下意识地惊叫:“哦哟!我说我怎么做恶梦被一群驴追,敢情你睡在我身边。”
是单勇,躺在那儿,已经醒了,眼皮也未动,道了句:“你以为我想,你狗日上面打呼噜,下面放屁,半夜还说梦话把我当阿凉妹妹搂,我被你折腾了一夜都没敢吭声呢。”
雷大鹏笑了,笑得呲眉眯眼,斥着单勇道着:“你看你,说得这么委曲,好像**给我的似的。嘎嘎。还没准你趁酒醉非礼我涅。”
“起床吧,别瞎扯了,昨天不是让你回家吗,怎么又和村里人喝酒。”单勇起身把衣服扔给雷大鹏,雷大鹏边套袖子边解释着,实在不怨咱,实在是咱名声在外,村里人又好客,东头史癞头家又宰了条狗,一吃一喝,就把回家忘了。
这理由绝对没假,单勇倒羡慕这货睁眼想吃、闭眼就睡的生活了,心里除了吃、除了漂亮妞,根本不装其他东西。这不,刚起床史大娘一喊,雷大鹏就颠儿颠儿奔出去了,又认了个干娘,干娘给熬得粟米粥加老酸菜,雷大鹏喜滋滋端了老大一碗,坐在史家养门坎上,唏唏律律吃上了。
“咦?我靠……宝贵,去哪儿,等等我。”正吃着的雷大鹏听到摩托声响,看到了小宝贵开着那辆全地型四轮摩托轰轰上路,支身喊了句,小宝贵掉头又回来了,直停到院门口,大声道着:“网山鸡去,你去不去?后河林子里春上那玩意可多了。”
“去,你等等我……”雷大鹏不说回家了,大口扒拉着粥,又回头问着刚出来的单勇含糊不清地道着:“蛋哥,你去不去?逮几只山鸡,晚上下酒去。”
“山鸡是秋冬才足味,春上的山鸡一股骚味,兔子是一股青草味,没吃头,这季节要摸泥鳅的话味道应该不错。”单勇道,明显没准备去,雷大鹏却只顾着玩,吃罢了碗扔下,直指着单勇道:“别理他,他想去也去不了,腿给打瘸逑了。”
宝贵呲笑了笑,却是不好意思说单勇。雷大鹏坐到了后厢上,史大娘刚准备出来叮嘱两句,这两货却是已经走远了,好在有村里半大的娃娃跟着,倒也不担心。回头拿着雷大鹏扔下的碗,史大娘看了眼站在墙根阳光晒着的地方吃饭的单勇,想问句什么,又想起了家里老头叮嘱的话,放弃了,看着这娃挺顺眼,不过舞刀弄枪的实在不和庄稼人一路,真要让自家闺女跟这个货色,史大娘现在还真得掂量掂量。
单勇可不晓得自己在史家已经是饭桌上的主要谈资了,住史家村是无奈之举,现在心里事多,当然也没有那些心思去想这些身外的事,一碗粥快喝完的时候,史老头哼着小曲回来了,手里还提了根早熟的夏瓜,扔给婆娘让中午炒炒尝尝鲜,问着宝贵去那了,一听又去玩了。气得老头直道小畜牲不好好学习骂了半天,等着单勇放下碗时。这才招手让单勇上楼。
上楼时老头就等在楼口。第一句话就雷了单勇个趔趄:“秦老虎回来了,刚才和孔祥忠来找我来了。”
单勇一惊,张着的嘴没合拢,尽管考虑到了很多次。可那人猝来,还是让他震惊不小。边踏上楼边道着:“说什么了?”
“没说啥,瞎扯了一会儿。”史保全道,单勇却是稍有懊悔地道着:“老爷子。看看打虎不死反成患吧。当初一了百了多好,我警告过你了,这号赌徒,他不输光赔尽,是不会罢休的,一有机会绝对会卷土重来。”
“谁说不是呢。”史保全倒了杯水。示意着单勇坐下,郑重地接着道:“可你想过没有。除了咱们的大患,也相当于给驴肉香一伙除了大患,所以我觉得留着这货比除掉这货更有用,那,现在他的用处出来了,要是关键时候又出一个强敌,岂不等于咱们多了一个强援……这可比你这么费尽心思把人往黑窑卖强,那事危险。”
咦?单勇眼睛一滞,想着其中的蹊跷,突然觉得这个识字不多的老文盲,在见人见事上要比他更胜一筹,最起码高度要高,那是几十年经验的积累,放走秦军虎一直以来就让单勇有点耽耽于怀,不过现在这形势看来,老爷子的在这一点上,比他还是有远见。
或者简单点,江湖可以不讲道义,但不能不讲利益,真要回过头来,还要逐利而去,而不可能拼着命就为那么点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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