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欧根动了动嘴唇,眼神黯淡,他当然也知道现在欧根·莫里斯,他名义上的父亲在战场上博得了他母亲奥林匹娅曾经渴望过的那些荣耀与钱财,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只是不知道身在六尺之下的奥林匹娅·曼奇尼有没有为自己的贪婪浅薄感到懊悔。
“你现在应该去吻大公主的手,以感谢她对您父亲的赞美。”路易假装没有看出小欧根的异样,就像是对待一个令人欢喜的孩子那样,轻轻地推了推小欧根:“去吧,勇敢些,你可是要成为将军的人。”
这句话让伊丽莎白公主不禁莞尔,她继承了母亲的深发色,但皮肤雪白,在从车窗投进来的阳光中就像是上好的瓷器,她向小欧根伸出手:“你也有意为国王效力,加入军队,有如你的父亲?那么我是应该让你吻我的手,我感谢所有为法兰西的事业献出力量的人。”
于是国王与王后就看着小欧根有点笨拙地吻了大公主的手,他的脸红了,眼睛却在发光。
国王的马车总是在所有人前面,在车道两侧,冬青之中,是白色与粉色的玫瑰树,它们被装在巨大的瓷缸里,瓷缸是靛青色的,表面如同涂抹了油脂一般光滑明亮,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环抱——之前的法国国王,英国国王,西班牙国王,甚至是奥斯曼土耳其的苏丹也没法拥有这么多的大缸,因为巨型的瓷缸很难从遥远的东方一直运到欧罗巴,还是这样惊人的数量。
但几年前,巫师们意外地在里摩日,也就是凡尔赛大部分工匠的来源地,发现了制作硬瓷所需要的高岭土,于是法国的瓷器发展史终于补上了最后一环,才有了现在人们看到的玫瑰大瓷缸,人们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被这份豪奢深深打动。
在国王决定下来走一走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是王太后与蒙庞西埃女公爵,之后是奥尔良公爵与他的妻女,再往后才是国王信重的大臣与将领,没人能够走到国王身前去,国王一直挽着“科隆纳公爵”,没人怀疑科隆纳公爵的身份,他们的视线偶尔掠过国王身后的王后与王太子,猜想国王是否有意正式承认这个国王之子。
他们的想法全在路易的意料之中,要转移这些趋炎附势者的注意力从来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国王对科隆纳公爵的亲密态度一直延续到第三天,他们一直从泉池雕塑那里走到大运河的尽头,大运河与塞纳河连接的地方是一片矮树林,一到这里,科隆纳公爵就向国王请求去狩猎——他和侍从们才离开人们的视线没多久,就传出了一阵叫嚷声——科隆纳公爵从马上跌下来,折断了腿。
……
人们都以为,单凭国王之前显示的恩宠,他可能会暂停一些庆祝活动直到公爵痊愈,但国王似乎没这个意思,于是宫廷里的人也表现得就像是科隆纳公爵夫人和科隆纳公爵从未出现过,就连他们的名字也鲜少有人提起——在第五天,国王去了比邻凡尔赛的里摩日城区,这个城区虽然叫做里摩日,是因为它是从里摩日人在这里逐渐发展形成的集市拓展而来的,去过佛罗伦萨的人会感到有点熟悉,因为这里和佛罗伦萨那样,底层都是各式各样的商铺,上层或是仓库,或是卧室。
路易还记得他在少年时去过的红孩子集市,那时候为了安全和体面,集市里的商贩和顾客都是官员的家眷假充的,在凡尔赛却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这里最多的就是忠诚于国王的士兵。他们大多穿着深红色,皇室蓝或是黑色的制服,昂首挺胸地走在街道上,他们身边的女眷身着露出了层层叠叠衬裙的长裙,外面披着无袖斗篷,手持精致的小伞,和他们走在一起的普通人,小商人、工匠甚至农户都没有露出畏惧之色,因为这些士兵和军官之中的大部分人有着和他们一样的出身,也许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个军官就是另外一个人的表兄或是堂弟呢。
这里的普通人,看上去也要比其他地方,包括巴黎人更时髦和富有,不仅仅是因为凡尔赛宫,国王的玫瑰花田和工坊,还因为在佛兰德尔与荷兰之战中,每个士兵都获得了国王所承诺的丰厚回报。又及,他们只要还在军队里,就能够继续拿到俸金,俸金的数字足以支撑起一个多子女的家庭,即便他们在战争中受伤或是死去,也有抚恤金和赏赐,他们的家人无需担忧之后的日子。
收入充裕稳定,人们的需求就会变得强烈起来,这里没有在路边摆设货物的商贩,街道宽阔干净,所有的货物都在玻璃橱窗后面闪着光——佛兰德尔与英国产的呢绒,印度的棉布,波斯、伊拉克与叙利亚的织锦、瑟里斯的丝绸、法兰西的蕾丝与花边……在巴黎你能看到的织物,这里也都有,甚至更多,除了衣料之外,这里还有靠垫,地毯与窗帘帷幔,刺绣的桌布;象牙,核桃木雕刻的棋盘和棋子,犀牛皮的箱子和镀金框架的箱子,精心雕刻装饰的橡木衣橱、椅子和大床。
被士兵与军官们青睐着的护甲、火枪和匕首,刀剑等,马鞍与马镫,装在靴子上的马刺……它们做工精致,镶金嵌银,丝毫不逊色于女士们身上佩戴的珠宝首饰。
新奇或是传统的食物、酒水和饮料——茶、咖啡、苏打水,橘子汁和白兰地,最近兴起的荷兰的杜松子酒,不过最受人欢迎的还是法国的上等葡萄酒,就连起泡酒也有,来自于新大陆的番茄、土豆、玉米和花生;西班牙的火腿,土耳其的蜜饯,香料群岛的胡椒、豆蔻和肉桂粉……
这些都在说明凡尔赛人的消费能力有多么惊人,就连巴黎人看到了也忍不住要觉得酸溜溜,正如国王期望的那样,凡尔赛比起巴黎,还十分稚嫩,但它的兴盛与多姿足以掩盖这些瑕疵,将人们的注意力与渴望从巴黎转移到这里来。
路易不想责怪什么人,但他确实更愿意相信凡尔赛人——他在凡尔赛,可以从容不迫地走到街道上,民众们站立在两侧,向他欢呼与鞠躬,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对于国王的仇恨与轻蔑。
也是从这天起,法兰西有了一个新的阶级——虽然从很早开始,法兰西就有了三级会议,但事实上,从来就只有两级,那就是贵族和教士的一级,平民的一级。若是有人愿意为十七世纪的法兰西造一张消费图表,可以清晰地看出,那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倒三角形,平民需要交纳赋税,身上的负担最重,他们的支出几乎等同于无——全都用在最基本的需求上;教士和贵族无需纳税,他们的支出却靡费的惊人,就像是路易十四还未亲政的时候,想要敛财,就是从贵族和教士身上下手的,那些茉莉花粉、胭脂、陶瓷与玻璃、镜子都是针对这些人的,他也确实获得了巨大的收益。
现在,另一个阶级出现了,他们是官员,是军官,是商人——他们最统一的地方,就都是出自于路易十四的拔擢,他们的出身或许不值一提,但只要有能力,升迁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贵族,国王给他们权力,给他们赏赐,让他们无形中成为了法兰西的中流砥柱——无论那一方面,也许在1672年的时候,欧罗巴的人们还无从察觉,但很快地,他们就会知道,这股力量有多么的凶猛与坚定,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悖逆。
他们举起一个凡人,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神明。
第二百五十章 毛心脏
就在国王陛下身在凡尔赛的里摩日街区的时候,真正的里摩日里,一位如同盛夏时分的玫瑰花儿那样娇艳动人的夫人正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用丰润的嘴唇轻轻地咬着羽毛笔上的鹅毛,精心斟酌着用词,桌子上的信纸上只有一个开头——可敬的大郡主蒙庞西埃,我最亲爱的朋友,我的殿下,您忠诚的小鸽子在里摩日向您问好……
很显然,这封信是写给蒙庞西埃女公爵的,虽然蒙庞西埃女公爵远在巴黎,而她还在里摩日,但从开首的称呼与亲昵的语气来看,这位夫人与蒙庞西埃女公爵的关系已经越过了一般的泛泛之交——大概没人想到,事实上,她们只见过一次面,在蒙庞西埃女公爵偶尔离开巴黎,前往巴尼奥尔(温泉疗养胜地)治疗她的哮喘病的时候,女公爵在一个沙龙上“意外”地见到了她,当然,一见到她,女公爵顿时就心领神会,毕竟像是如她这样,就连女人都要为之倾倒的尤物,绝不会被埋没太久。
而向国王陛下推荐美人,从来就是贵胄重臣的义务,有时候甚至包括了红衣主教,现在人们都说,玛利·曼奇尼就是马扎然主教送到国王面前的,而那位露易丝·拉瓦利埃尔夫人,则是英国的公主亨利埃塔,奥尔良公爵夫人,为了巩固自己在法兰西宫廷中的地位而将其引领到国王身边的,既然如此,蒙庞西埃女公爵也不例外,或者说,绝大多数法国贵族与廷臣都在谋划寻找一个法国人,取代拉瓦利埃尔夫人——她不但是个外国人,还是奥尔良公爵夫人的侍女,这个关系实在是令人忌惮。
蒙庞西埃女公爵果然立刻对她表露了善意,在听说她是莫特玛尔公爵与格朗塞涅家族之女的女儿后,更是十分高兴,因为莫特玛尔公爵是罗什舒阿尔家族的分支,罗什舒阿尔家族的历史甚至超过了卡佩,而格朗塞涅也是一个可以追溯上五百年的大家族,女公爵坦言,她很希望能够在巴黎见到这两个古老家族的血脉传人,从那之后,虽然蒙庞西埃女公爵匆匆返回了巴黎,她们没有再见面,但她们一直在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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