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乃依的文稿与博斯的画板很快就被送到了梵蒂冈。
“终于找到了,”以拉略三世平静地说:“去叫红衣主教来,我们今晚就解除这个诅咒。”
……
深夜十一点的时候,圣彼得广场上空无一人,大教堂更是早已关上了沉重的大门,西斯廷礼拜堂,这座神圣的殿堂,曾经有近三百位教皇在这里被选出——却依然灯火辉煌,一些游客在看到色彩斑斓的窗户时忍不住想要靠近,却被穿着条纹制服的瑞士卫兵与黑衣教士和善但坚决地劝退——不过在这之前,也有教宗在这里举行秘密的私人弥撒,罗马的居民并不感到奇怪。
只是他们若能走到礼拜堂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红衣枢机们最少到了一半,也是罗马教会最重要的一半,不夸张地说,假如此时西斯廷教堂突然坍塌,整个世界都要为之震动了,幸好在太阳王之后……以拉略三世收回远去的思绪,将视线放回到那张画板上。
这张画板是三联画中的一张,是最后的一张,属于末尾和点题的右翼,在它之前,还有两张,一直被教会谨慎地收藏着,就和许多无法展示给外人的秘密那样,这两张画板,从收起到此时取出,都没有经过凡人的手——据说收缴它的也正是一位以拉略呢……
黑衣教士举着那两张画板来到教宗与红衣主教面前,也是祭坛之前,它们被竖立起来,拼合在一起,仿佛意识到同伴的回归,画板上的人物,动物甚至是树木,乃至于光线都狂喜般地飞舞了起来,扭曲的线条,疯狂的笑容,邪恶的动作与手势——此时若是有一个凡人在它面前,看到它的第一眼就会彻底地疯掉,而教宗与红衣主教们则开始轻声祈祷——黑衣教士随即跟上。
他们解除过很多诅咒,有些诅咒要比这个诅咒更激烈和凶狠,但它们不会比这个诅咒更难对付,它是耶罗米尼斯·博斯的最后一幅作品,罪恶的灵魂附着其中——没有什么比被污染的神圣更可怕的了——这就是很多黑巫师,会有意以邪恶与错误的方式来举行弥撒的缘故……耶罗米尼斯·博斯曾经差点成为一个教士,在这方面,他更是一个佼佼者。
画面上的圣但尼与他的随从向着他们笑了起来,他们的头掉落下来,从画板上,咕噜噜地滚落到了教宗的脚下,褐色的污秽沾染了圣洁的白袍。
……
这正是四百年前高乃依看到的景象,他惊愕地眨着眼睛——国王之前看了他的记录,对于其详实性与严密性十分赞赏,所以在圣米迦勒大教堂里举行的弥撒,这位年长的剧作家也有幸随行,当然,他是没有资格站在国王身后的,甚至前几排也没有他的位置,但他已经心满意足,在弥撒完毕之后,国王举着蜡烛,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列,其他人紧随其后,高乃依站着,恭敬地目送国王离去,在起步离开前,他神使鬼差般地瞥了一眼圣伯尼的圣像……
一声尖锐的大叫让所有人都站住了,国王回过头:“怎么回事?”
立刻有人跑过去责问那个大胆的愚人,高乃依脊背冰凉——惊骇带来的冷汗几乎要浸透了他的亚麻衬衫,他几乎就要说出他看到了什么,但曾经的挫折与痛苦让他及时找回了理智,“抱歉,”他说:“一只蝎子从我脚上爬了过去。”
“愿上帝保佑他。”国王听了回报,这样说道,既然国王不再追究,也不会有人责备和惩罚高乃依,当然,流言蜚语和冷嘲热讽少不了,但宫廷里最多的就是这个,在被黎塞留主教厌弃后,高乃依经过不少这样的事儿,完全能够忍受,或者说,他的注意力几乎全在刚才看到的恐怖景象上。
他看到圣但尼,还有那两位随从的头从双手间跌落了下来,圣但尼的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滚出了很远,就像是一只紧跟着国王的狗儿,褐色的,黑色的和白色的污迹在教堂的灰白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浑浊肮脏的痕迹,而那两只随从的头,一只跟着国王身边的蒂雷纳子爵,一只跟着沃邦上尉。
但等到高乃依惊叫出声之后,只是眨了眨眼睛的功夫,他看到的异样景象就消失了,圣但尼和随从的头也好好地捧在他们的手里,只是他们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奇诡。
高乃依几乎可以说是逃一般地跑出了教堂,他在离开教堂的时候,不由得回首张望,也许这确实是他的幻觉?他毕竟老了,但这个幻觉是多么的真实!他一面画着十字,一面望着从大开的门扉间,依然可见的圣人雕像,以及末端的彩窗——是魔鬼迷惑了他的心罢,但怎么会有魔鬼能够进入教堂呢?而且还是圣米迦勒,还有圣但尼,他们都是法兰西的主保圣人,他们应该庇佑法兰西,庇佑国王。
那么只有可能是他那颗不够虔诚的心了。
高乃依这样想到,也许是教堂外炙热的阳光给了他勇气,他看着两名随从将圣人的画板搬出教堂,“它们会被放在哪儿?”他问道。
虽然高乃依只是一个律师和剧作家,但因为国王对他的宽容,这两名随从还是客客气气地回答说:“放回到仓库里,先生。”
“哦,”高乃依说:“那真是太好了。”
第四卷 王业-开端
第一百九十二章 高乃依的疯狂一夜
正是因为产生了这样的幻觉,高乃依在入夜之后,依然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身下的亚麻床单越来越冷,就像是有阴森的寒气从地面渗透到他的身体里,他喝了蜂蜜水,喝了葡萄酒,都毫无作用,他心烦气躁,又不得不上了两次厕所——在巴黎他可以享受到抽水马桶(一种有味儿的风尚),但在这里只有夜壶,夜壶这种东西,无论你擦洗得多干净,都会有一股拂之不去的怪味儿。
他长吁短叹,躺躺坐坐,最终屈服于自己活跃的神经,索性嚼了一把咖啡,点起蜡烛,坐在书桌前,开始记录下今天的事情,他在随军途中的记录几乎可以称之为日记了,总有那么多新鲜的事儿供他啧啧称奇——在聚精会神的工作时,这位老人终于摒弃了莫名的惶恐不安,羽毛笔在国王纸(国王的新产业,洁白,柔韧,细密)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直到蜡烛的光芒慢慢地暗了下去,一时间,高乃依忘记了此时正值深夜,大声地嚷嚷起来,叫懒惰的仆人来为自己更换蜡烛。
仆人没有给高乃依回应,确切点说,周遭一片死寂,高乃依抬起头,他的心脏骤然如同被抓住了那样抽紧,他还记得自己的房间边是国王的火枪手们,这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虽然有着年轻人容易入眠的特点,但因为职业的关系,也保持着相当的警醒——这点是高乃依和他们合居的第三天知道,一个粗鲁的布鲁塞尔市民也许是因为喝多了酒,竟然往这里的窗户投掷石子,他也许认为,在鸮鸟都已经熟睡的时候,就算有人被惊醒,也没法那么快地跑下来和他算账,但他错了,立刻就有两三名近似于赤露的火枪手跳了下来,手持利剑,把他戳成了一个漏斗,别说逃走,他甚至没来得及转过身去。
也许是因为这些火枪手们都出去寻欢作乐了?高乃依这样安慰自己,但他也知道不可能,这些火枪手们固然风流多情,但他们也从未忘记自己的职守——正如在里尔,国王和他的大臣,随从与侍卫占据了一整条街道——国王居住的地方乃是查理五世(西班牙国王)在布鲁塞尔的王宫,王宫前有着一个巨大的广场,左侧是市政厅和市场,右侧是法院和教堂,现在市政厅已经被充做了军备仓库,被军队严密地把守着,从军备仓库往王宫的一路上,房屋都被征用,没有任何一个原先的居民被允许留在这里,无论他们之前多么显赫——那个被火枪手们杀死的人就是其中之一;法院与教堂也是如此,教堂里如今只有国王从法国带来的天主教教士,可以说,国王可以安然入眠,因为他身边簇拥着的全都是忠诚的臣民。
高乃依毛骨悚然,鬼使神差一般,他突然想起了那两个随从所说的,要将圣但尼的圣像送回到仓库里——他不敢继续大喊大叫,可能只有几分钟吧,蜡烛就快完全地熄灭了,若是他伸直手臂,黯淡的光线甚至照不亮他的手指头……终于,仅有的亮光消失了,高乃依盯着门所在的地方,希望那几道缝隙里能够投出令人安心的光芒,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黑暗中隐约可见门扉的轮廓,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了若有似无的金属碰撞声,老人从桌边一跃而起,手掌按在还未凝固的蜡烛上,但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灼烫带来的痛苦,就喜悦地冲向窗户——那应该是火枪手们悬挂在腰带上的火枪、匕首与短剑相互碰撞时发出的声音,他猛地推开窗户,俯下身往下看去。
他什么都没能看到。
窗下是翻滚的浓雾,他从未看到过这样浓郁的雾气,简直就像是一片牛乳的海洋,除此之外,街道上的石子,门扉,柱子和窗棂,火把都消失了,整座街道都像是浮在海面上的岛屿,孤零零的没有可固定的地方,高乃依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关上窗户,回到房间里,颤抖着度过这个夜晚——如果可以,但他僵硬住了,根本无法动弹。这时候,金属碰撞的声音却变得更清晰吗,更响亮了,它从市政厅,也就是街道的末端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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