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以仁孝示天下,这是最不可缺的一环。
孔维泗也没嫌麻烦,带着朱云从走向圣教最后面的一个幽静的院落,穿越了以前颜晴主管的春秋阁。其实刚刚走向这个方向的时候朱云从就为之一惊,因为这是圣教临时拘押受审人员的场所。
以往有待审之人被押解至此,都交由春秋阁管束。在审谳结束、移交礼乐阁长期关押之前,待审嫌犯都会被暂时囚禁于此。
但,此次要去见的可是刚刚退位的教尊大人!甚至在黄昏时分,那位教尊还是遗族世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当然,暂时让教尊“静养”的地方,终究还是条件最好、最干净的一间,只是依旧和教尊的身份落差太大。
“先生,把夫子关在此处似乎……不太合适吧?”朱云从蹙眉问。在正式就位之后,朱云从也知道投桃报李,当众表示今后尊称孔维泗为“先生”。这在圣教传统之中,也是老师的意思。
孔维泗当时推辞了两句,但出于驾驭时局的需要最终还是接受了下来。当然,这也就进一步坐实了他第一大学士的位置。
孔维泗没有直接回答,铁青的脸色在黑夜之中让人觉得压抑。直至走到那座暂时监押嫌犯的特制监牢门前,孔维泗才微微转身说:
“教尊大人,我们并没有‘关押’前教尊,我们只是暂时将其‘限制’,请他静养。一个发了疯的天下第一强者,虽然暂时不会爆发实力,但我们不确定他是不是随时可能暴起。”
一旦这位超级血宗忽然爆发而且失去理智,在圣教总部里面六亲不认大开杀戒,将会造成何等伤亡。
“另外,”孔维泗沉吟道,“我们的路子或许错了,应该扭转过来,这也正是你需要肩负的责任。而在这条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前教尊难辞其咎。比如说,咱们和安全局、以及和墨家的关系,处理很不得当。”
朱云从脸色也不太好。在圣教内部,乃至于遗族世界之中,都流传着一句话——教尊无谬误。教尊就是半个圣人,是至圣在世间的唯一合法代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绝对真理。
但是现在,圣教第二人竟公然质疑前任教尊,甚至还说得这么严重、这么不客气。
朱云从:“压制墨家,不正是圣教千百年来的不变遵循吗,历代教尊都是这样,为什么单说夫子要承担这个责任。”
孔维泗:“前教尊常言‘天不变道亦不变’,其实他不想承认的是,恰恰是这‘天’已经变了。天是什么?是世界,是时代,是人心。所有的一切都变化了,却还固守原有那个已经过了时的‘道’,哪能行呢?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相比之下,我们比那些墨者更加顽固、墨守成规。”
朱云从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会从一向刻板、保守、讷直的孔维泗口中说出!要知道在众多大学士之中,孔维泗一项被视为保守派、基本教义派。
孔维泗幽幽道:“大道上面有偏差,个人修行上面也走进了歧途,这是前教尊又一大错。你,或许已经知道一些缘由了吧?”
朱云从一愣:“什么缘由?”
孔维泗:“玄鸾没有告诉你?也就是她母亲的事情?”
朱云从点了点头:“我这位岳母虽然不怎么出现,但我知道她是在演易阁里默默为教尊做事,而且好像还是实力非常强的一位圣教剑士。”
孔维泗不屑地冷笑:“当初的圣教剑士,那是一批可以为了圣教教义而赴汤蹈火的殉道者,虽九死其犹未悔。而现在,只是成了前教尊的私人工具罢了。所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确定你要和玄鸾成婚之前,我准备给你介绍一位孔氏的姑娘?”
当初孔维泗竟然要亲自做媒,这让朱云从觉得拉拢的意思太明显。但是现在孔维泗表示,其实他只是不想让朱云从迎娶一个圣教剑士的女儿。只不过当时朱云从主意已定,而且孔维泗觉得大男人不应在婚约的事情上食言,所以也就作罢。
更重要的是,孔维泗认为女人和事业终究是要分开的。即便玄鸾成为未来的教尊夫人,朱云从也应该具备禁止外戚干预圣教事务的能力。
“这些都是外话,那么你知道你这位岳母大人最近一直在做什么吗?”
朱云从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晚宴时候她奉了夫子和王大先生的密令,故意吸引秦尧进入咱们总部之中。只是没想到没能将秦尧捉住,反倒惹出了这天大的乱子。”
事后他这位岳母又到玄鸾那洞房里悄悄交代了一些,于是玄鸾也才刚刚知道那些门道儿。等朱云从救醒并被召唤到圣教总部主殿的时候,玄鸾也没有隐瞒,将母亲刚才做的那些事和盘托出。
毕竟是奉命做事,朱云从觉得没什么。
但玄鸾没有告诉他,她母亲此前在帮助教尊捕杀生魂!
孔维泗:“圣教剑士到处捕捉强大的魂魄,一开始还只是魔魂。后来发现融合敌体之后的魂魄更加强大、效果更好,于是教尊便命令他们抓紧时间捕捉这种。而且他们掌握了不少的信息,拥有一个可能融合敌体的名单,照着名单一个个抓捕。”
为江湖闲散遗族免费绘制图腾不仅仅是公孙家族的事,圣教也在做,而且做得更多、更早,当然那时候都是傲慢之主朱赈豪在主持。
后来朱赈豪逃了,但圣教内部还是隐约弄明白了那些魔族们的打算。于是他们知道只要那个时段被绘制图腾的,基本上都会被反向界魔族盯上,也容易被载魂雀给夺舍融合。
那么就按照绘制图腾的名单,派出圣教剑士们捕杀就是了,简直就是精准的定点清除,效率极高。
也难怪每次都抓那么准,连解语忘忧已经活捉的温素馨,也能在家里被剑士们给击杀夺魂。
玄鸾的母亲是圣教剑士之中的佼佼者,而海菲菲也是个不错的。当初海菲菲之所以向华亚侦探所报案,则是为了顺便坑害秦尧。甚至她可能已经和大魔德容存在某种程度的勾结,只不过随着海菲菲和德容、恩里克的死,一切都已经成了谜。
总之这就是秦尧所要调查的载魂雀案件,没想到孔维泗却已经了如指掌。
朱云从则更加关注捕杀这些魔族的原因:“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孔维泗说了,这件事和教尊的个人修为有关,而且好像还说是什么误入歧途。
孔维泗翻手取出一枚锁魂铃,说:“将魔魂取来,特别是已经融合了敌体之后的魔魂,交给前教尊来吸收。通过一本书籍模样的法器《汲灵经》,可以让前教尊吞噬吸收,增强修为。哪怕没有吞噬自己的敌体,也可以强行推升到血宗的境界。”
吞噬魔魂!朱云从一惊。虽然被吞的是魔族,但这种方式无异于和魔族的行径差不多。圣教自诩为正大光明的正派代表,而教尊又是圣教的门面,怎么会做这种事!
孔维泗:“假如只是吞噬魔魂,勉勉强强算是说得过去——虽然也已经有点邪恶。但是前教尊的手法不同,他在了解了载魂雀的前因后果之后,哪怕明知某些遗族即将被反向界魔族吞噬融合,也故意让那些剑士们袖手旁观。直到这些遗族被吞噬融合了,剑士们再出手夺取融合之后的魔魂,因为这种魔魂对前教尊修为的提升作用更大。”
朱云从有点头皮发麻。要是这样的话,那么教尊就等于是故意纵容魔族杀害那些遗族,而后再渔翁得利,这心思可就更加阴险可诛了。
第476章 耐心
孔维泗将手中的锁魂铃捏碎,里面逃逸出来一条黑白交织的魔魂,这应该就是那种已经融合之后的。
“前教尊吞噬这种东西,实力提升极快。甚至就算没有融合敌体,也将自己的修为强行提升到了中等血宗的境界,恐怖至极。”
看样子血宗境界之中,是真的也分为上中下三等。
朱云从头皮发麻:“但肯定是有副作用的吧?”
作为一个高等级修炼者,他清楚越是来得容易、且来的邪恶的修为提升,往往都要付出一定代价。
孔维泗点头:“代价就是永远依赖,就像瘾君子之于毒`品一样。一开始每月只要吞噬一两次,后来是每周一次,据我所知这些天来,前教尊几乎每两三天就要使用一次《汲灵经》。视拘禁的魔魂质量而定,比如那种融合之后的高等级魔魂,他吞噬一个就能支撑三四天;但要是普通低等魔魂,现在也只够他支撑一天多点。”
要是没有融合之后的魔魂,那就意味着教尊每一两天就要吞噬一颗魔魂。
而随着程度的加剧,将来吞噬的需求量会更大。半年后,每天要吞噬两三个魔魂?一年后,更多?不可想象。
“正界魔族能有多少?甚至不够他一个人吃两年的吧。”孔维泗脸色阴郁的摇头,“当然,要是魔族没有了的话,遗族魂魄也是可以吃的……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
朱云从微微点了点头,脸色铁青。
假如魔族都吃完了,但教尊那时候估计每天都要吃好几个了。那么,吃遗族的魂魄吗?
假如那样,谁才是世间最可怕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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