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知道一下吗?”达诺斯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觉察出我的意图的呢?”要知道,为了出其不意的那一击,他即便数次濒临重伤或是受到死亡的威胁,也没有显示出自己有着超越人们认知的实力。
从一开始,巫妖在心里说,他也许并不熟悉达诺斯,但他对奥斯塔尔还是有些了解的,那个龙裔最喜欢的就是玩弄各种阴谋诡计,即便他只是为了人们所不知道的原因留在了格瑞纳达,抑是到了别的地方,他也不可能将一个笨拙的家伙放在代统领的位置上——年轻的红龙女士,也许还有达诺斯,想到了他或许不会接受一个红龙派遣而来的人随侍左右,也有可能一离开军团就设法先将这个隐患除去,所以达诺斯就来扮演了一个想要拒绝与克瑞玛尔一同陷入到绝望的泥沼之中并且蠢到暴露出了自己“真实”想法的傻瓜。格瑞纳达人,以及一些心胸不够宽阔的人,都会因此而感到愤怒,当然——因为不想让达诺斯遂意而坚持让这位可恶的盗贼被迫履行他并不想要履行的职责,这种恶意完全在他们的预计之中。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巫妖的同居者来自于另一个位面,而在那个位面里,像是“激怒某人”令得他“反其道而行之”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早已成为了各种小说、戏剧以及现实中的套路。
不过就算是三百年前的巫妖,也未必会如他们所愿地那样踏入陷阱,而且他未必会留下达诺斯,就像是他处理同僚和格瑞纳达术士塔的导师那样,他只会用最直接和干脆的手段让对他心怀叵测的人去死。
就连灵魂也未必能够保留下来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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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玛尔一行人回到了大公的都城,又一次得到了隆重的款待,以及见到了他们在寥寥几天里就重了几十磅的坐骑,大公发现这些坐骑不以人类为主食后简直就是喜出望外,就连平民们也愿意拿出小心储藏着的奶酪和干肉,无法满足口腹之欲,或是遭受了一些损失,有什么关系,不把自己放到食盘里就足够让人满足的了,而且这些长毛怪物们也不吃燕麦或是其他植物,他们还是能够吃饱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巫妖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安的波动。
“是这样的,”大公有些伤感地说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殿下,高地诺曼的王都已经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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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伯德温喊道,他高大的身躯甚至颤抖了起来,他紧握住来人的肩膀,他不相信,不相信雷霆堡,不,还有高地诺曼的王都就如此轻易地沦陷了。
“这不是您不愿意……相信,就能够不相信的…大人。”男爵夫人很好地掩饰住了眼底的一丝不耐烦,诺曼王都的沦陷根本就是一个噩梦,毫无预警,猝不及防,她就连召唤下属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逃出了那里,后面跟着成群饥饿和贪婪的怪物以及兽人。她能够逃到这里,发出警告还要感谢命运之神的眷顾。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愚蠢的猎人居然会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事实,她承认这确实有点残酷,但这难道不早有预兆吗,如果不是她畏惧着富凯,她或许早就设法远离高地诺曼了——而且她说出这种谎言还能给自己博得什么好处吗?
“她没有说谎。”李奥娜说:“就像是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并不是恐慌下产生的谣言与臆测。”
第541章 买主
男爵夫人转了一周,看了看这个自己可能要待上几天的房间,房间大约有九步那么长,九步那么宽,地面与墙面都是石砖,顶面是白色的石灰涂层,有不算狭窄的床、棉布与毛皮的床品、箱子还有椅子与书桌,书桌上有蜡烛。负责押送她的骑士带着火把进来,男爵夫人上前,从熊熊燃烧的火把上轻轻抽出一根燃烧的正旺盛的细枝,火焰距离她的头发和面孔只有几寸之遥,为青白的皮肤带来色彩与温热,“没有窗户。”男爵夫人说:“是怕我逃走吗?”
骑士修没有回答,他等待了一会,看到那根细枝快要烧到一半了男爵夫人似乎也没有把它点燃的意思,就略略一倾火把,点燃了蜡烛,阴暗的房间顿时变得光亮起来了——这个动作看起来简单轻易,事实上做起来才知道它需要何等精细的掌控力——修在转过身来的时候必须承认自己吃了一惊,因为就在这个短暂的瞬间,男爵夫人已经从距离他还有两三步的地方直接移动到了他的背后,几乎是胸脯紧贴着胸膛,呼吸清晰可辩,修都能看到这位妖艳女性眼睛中那个小小的自己。
作为一个骑士,这是非常不应该的,尤其是修。
“别为此感到懊恼。”男爵夫人从容不迫地说,而那支燃烧着的细枝几乎已经快要迫近她的手指,这让骑士的视线几乎无法离开她的手,那是一双不同于平民女性的粗糙,也不同于女性佣兵的坚硬的手,它看上去是那样的精美,除了蔷薇色的染甲水外,指甲上还描绘着富丽的花纹,据说这是从精灵那里学习来的,但也有人说它应该首先风行在南方诸国的宫殿里,诺曼的奢靡风气方才兴起,修只在梅蜜的指甲上看到过一两次犹如飞卷叶片的花纹,但它们甚至还不如男爵夫人的一半复杂:“如果我没有一点本事,”男爵夫人说:“我就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修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火焰已经燃烧到捏着细枝的手指,但男爵夫人仍然没有放开它,浸染在指甲上的香料在热量下被催发,骑士看了一眼他的囚犯,甚至没有将火把调换到左手——他只是在腰间轻轻一拍,他的短剑应声而出,钢铁的武器带着细微但清晰的血腥气旋转了半周后被骑士握住,男爵夫人只感到一冷,她手指上的火焰就掉落在了地上,骑士修的靴子踏住了它,它很快就熄灭了——就像是夜莺的主人特意制造出来的暧昧气氛。
“好好休息吧,”修说,他用一种完全可以称得上温和的口吻说:“王女殿下明天可能还会召见您的。”
男爵夫人挑起一边的眉毛:“殿下?只是殿下,那么我们的领主大人呢?”她傲慢地将手放在一侧肩膀上,提醒这个骑士他所效忠的对象方才就像是一个疯子那样伤害到了自己,而一个女士,至少现在还不是他们敌人的女士,本该受到最基本的尊重。哦,看看她捕捉到了什么——之前因为修的温和反而感到失望【他的情绪最终还是没有被男爵夫人扰乱】的女性愉快地卷起嘴唇,对于伯德温与王女李奥娜的事情,作为“夜莺”的首领她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但就今天她看到和猜测到的,这对恋人似乎也并不像是人们以为的那样甜美默契,毫无缝隙可钻。
“这并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修说,同时感到一阵轻微的悲伤,他不再是距离伯德温最近的那个人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新王与黛安的争斗与倾轧,越来越多的人们聚集到了王女李奥娜的麾下,骑士们,尤其是年轻的骑士们近似于盲目地……崇拜着伯德温,对于他们来说,伯德温就是书卷与吟游诗人的歌唱中的英雄离开了羊皮纸和笛子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卑微的出身,荣耀的功绩,卓越的武技,他覆盖在身上的尊贵身份与爵位不是因为血脉,而完全是出自于本人的强大与忠贞——又获得了一个美丽【虽然有点非主流】公主的爱慕,为此甚至不惜抛下姓氏与王位,还有什么人可以与伯德温享有同等的荣耀呢?大概也只有王女李奥娜了吧、
而且伯德温似乎也更愿意与这些年轻人相处,他并没有直白地疏远和冷待修,但修,还有那些曾经听从了王女命令,囚禁伯德温的骑士是能够察觉到其中区别的,就像是修那样,他们沉默不语,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任凭细针戳刺自己的内心——他们本以为自己的忠诚永远不会动摇和改变,但在这些年轻人如同烈日一般明亮耀眼,毫无瑕疵的热忱映衬下,他们的犹疑与悖逆简直就像是积雪融化后留下的灰黑色污渍。
但要说懊悔吗?不,修想,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如此选择——正因为他忠诚于伯德温。唐克雷,雷霆堡的主人,他们的兄长和父亲,所以才不能让他堕落到罪恶的深渊中去。
他准备向李奥娜殿下回报的时候,却在王女的房间——那件用于议事的房间外看到同伴正在轻轻摇着头,示意他不要进去,然后修就听到了隐约的怒吼还有尖叫,他在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不是王女李奥娜与伯德温第一次发生争执——若是修还在雷霆堡,也许他会无限地偏向于伯德温,但他已经在外流亡了那么多年,与伯德温不同,在那条漫长而艰难的流亡之路上,他们必须不择手段,玩弄诡计才能让最多的人存活下来,所以今天的修,要更偏向于王女。
在雷霆堡,除了人类就是兽人,让伯德温为之苦恼的或许只有赋税与每年一次的述职,但外界不同,在平凡的人们身上。你很难能够找到善良与邪恶的分界线,他们都是灰的,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更多人只是混混沌沌地活着,也许他们并不是个恶人,但他们轻信、愚昧、偏执——正直的心性与光明的行为就如同洁白的幼兽,但我们都知道,白色的幼兽在荒野之上,是最容易夭折的。更不用说,他们是士兵,是骑士,是异乡人,甚至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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