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家人的字典里,策,为杖。
易琮取这名是什么意思?
要杖的是谁,这柄杖又由谁所持?
易司感觉,易琮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这盘棋不是针对炎角,而是针对易家!
易琮到底在这几天的占卜中看到了什么?易司始终无法从易琮这里得到答案。
安排好了易策和八个奴隶,易琮便开始履行他对炎角的承诺。易琮知道,他带给炎角的利益越多,易策以后在炎角生活得越好,就像易司一样,成为炎角地盘上居住的一个“普通人”。
易琮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信任炎角人的承诺,或许,是邵玄的始祖巫印消去了他所有的顾虑。
传言,易家的先祖,是第一个被“始祖”传授如何掌控火种的人,易家的火种,是这世上第二个亮起的被人类所掌控的火种火焰!所以,易家的火种火焰中,才会有与始祖的火种一样的白色!
之后的十天,易琮一直没有停下。
何处适合打水井,何处适合建高楼,何处适合挖地窖,甚至,在将来的某个时期可能会出现的严重天灾,易琮也都一一告知炎角。不眠不休,十个日夜,就连炎角的人也劝他先休息,可惜,易琮并未停歇,他就像是散发着最后光芒的火把,尽量在火光燃尽前做完想做的事情。
但,人力终有穷尽时,十天之后,易琮已经由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变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满头白发,面如树皮。
“你们,会履行承诺吧?”易琮坐在炎角人给他安排的山上的一栋木屋里,问向屋内的炎角众人。
“会。”归壑不多言,只是认真应道。他不喜欢易琮这人,但不得不说,对于易琮,他还是佩服的。
易琮看向邵玄,见到邵玄点头之后,才像是彻底放下心来。
易琮的时间不多了,他想在最后的时间里,与易司说一说话。
等炎角众人离开木屋,易琮道:“我有些明白了易祥的做法。”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易司诧异地看过去,不明白易琮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易家,早就病了。从根子上病了。”易琮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易家病了,不再是巅峰时期的易家了,所以易祥不稀罕,不重视,甚至想要毁灭掉,无关大家一直以为的那些恩怨。既然是一群废物,毁掉又何妨?这大概是易祥的想法。至于为何易祥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或许,他也在等一个契机。
易家内,主脉与支脉,已经渐行渐远,思想差距越来越大,这一次,主脉重创,支脉的人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将进入内战,会被外力引发动荡。
在离开易家前,易琮卜到的就是动荡的危机。他易琮,就算是卡在瓶颈期,那也是这一辈易家人中最出色的一个!
只是,在回易家参与平息内乱与安置易策之间,易琮选择了后者。
“可笑!可悲!”
易琮自己都没有料到,最后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最后的退路,竟然是易家人一向看不起的炎角部落!
一向以眼力好出名的易家人,竟如此眼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易家人,已经被浮华遮蔽了双眼,变成了睁眼瞎!为蝇头小利,用先祖传下的技艺,做一些低劣的算计!
而易司这个没有卜筮之能的人,其实是易家最聪明的人,他最早避开了风暴圈,在风暴形成指出,便已脱离,还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眼拙!
何等眼拙!
“先祖们测天地,可曾测到易家如今的境地?我知,不破不立,合久必分,易家,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如今的易家,就如年久失修的老旧屋子,不蔽风雨,随时倒塌,与其耗费心思去一点点修补,不如,推倒重建!
易琮抬起如枯枝一般的手指,握住易策白嫩的小手。
“易家人的眼界,不该只是区区一个王城,也不该止步于一块陆地,当同曾经辉煌的易家先祖一样,阅尽山川湖海,观测草木水石之生死凝泽,观测天地盈虚!易家人该看的,是天下!是天下!”
不遗余力的嘶吼,这是易琮临终前最后的宣泄,似字字含血。
易司也听得心酸。他怎么会不知道易家如今的样子?若不是太过失望,他又怎么会离开部族,远远来到这里来寻求生存?
易琮枯老的面上留下两行浊泪。
以策为杖,若是能打醒更多的人,也不枉他所做的这一切。他唯一遗憾的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易琮看向易司,“若是有可能,希望他能跟着那个人。”
“这很难。”易司明白易琮说的是想让易策跟着邵玄,一如易家传承中记载的,最先跟着始祖并掌握火种之力的易家先祖那样,最接近始祖的人,永远是获利最多的人。若非易家先祖没有称霸之心,王城的王位,未必是稷家人的!
“尽力。”易琮语气怅然。
“倘若,易策的天赋平凡,他又怎能做到你所期许的那样?”易司说道。这不是他诅咒,而是易家人的天赋本就差别极大,就算是老子厉害,儿子也未必厉害,就如他爷爷以及爷爷的爷爷很厉害,但可惜一辈不如一辈,他易司的爹,却是一个天赋普通的人,到了他易司这儿,连卜筮的能力都半点没有,要不是他还有点别的技能,早就饿死了。易琮是他们这一辈的天才,但易策的天赋就未必了,现在还看不出来,将来如何,就算是易司推算的能力强,也无法得知易策的将来。
“他能!”易琮目光坚定。
易司不知道为什么易琮如此肯定,或许易琮在占卜中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是易琮自己的执念,他看不清,猜不准。
每个易家人,越是优秀,掌握的能力越多,越是难以捉摸。这也是为什么,外部族的人看易家人,都觉得易家多出神经病。
易琮不再多言,他将枯木般的手指从易策白嫩的小手中抽出,踉跄走向木屋门口,拒绝了螀和灰驽的搀扶,靠着门框坐下,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邵玄。
他看到了,邵玄身后的那个人影,那个在与易祥对战的时候,随着始祖巫印出现的白色身影。
易琮面上带着笑,闭上了双眼。
远处,骄阳下落,倦鸟回巢。
第八零八章来自王城的信
易琮的后事是由易司办的,炎角并未去干涉,易司将埋葬易琮的地方,选在山林某处,并不在炎角的狩猎区域,他选择的那片地方,并没有多少猛兽生活。
易琮离开后,易其留下的两个奴隶,还有跟随易琮到鹰山的四个奴隶,以及将易策带回来的灰驽和螀这二人,合起来,有八个奴隶。这八个奴隶,在前任主人离开之后,被送给了下一任主人,也就是还没断奶的易策。
在易策尚不能自主的时候,自然是由易司管着,所以,只要不伤害易策,那八个奴隶,也会由易司管理。
手下又增加了八个人外加一个小孩,易司的生活忙碌了些,但还算轻松。八个奴隶中,有六个身强体壮的奴隶,被易司派去工地那边参加炎角的交易区扩张建设,做苦力不仅能管饭,还能多带一些食物回来,减轻负担。更何况,易策还要喝奶,同部落的很多小孩一样,易策喝的是兽奶。
“他大概是易家主支的后辈中,唯一一个喝兽奶长大的小孩。”易司感慨。
感慨间,易司见到灰驽等六人从工地那边回来。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易司问。
面对易司,灰驽几人还是非常恭敬的,撇开易司的易家人身份不说,如今他们和他们的小主人的生活,都得靠易司,态度不好可不行。
“炎角的人好像有急事,今天那边提前收工。”灰驽解释道。
“有急事?”易司看了看外面,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笑道,“应当是好事。不用担心,你们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
此时,炎河堡内。
邵玄看着手上的兽皮卷,转头看了看一脸纠结地坐在旁边的宿立。
当初因为无和的事情,宿立这位“长乐”组织的首领,充当了一回跨洋送信员,那时候,这位首领离开时可是摆出一副打死也没有第二次送信的态度。可现在,这位长乐首领,又送了一份跨洋信过来。
只是,不同于上一次的是,这次的信,是从王城来的。
“你看我干什么?看信啊!看完赶紧回。”宿立被邵玄看得火大,自从无和的事情解决之后,他真没打算再做这种事情,没想到,现实打脸了。他欠稷放一个人情,只得再当一回跨洋快递员。
信是王城如今的王,当年邵玄曾在工甲恒那里见过的稷放所写。
对于宿立的抱怨,邵玄和归壑等人都没理会,而是在思量这信里的内容。稷放的意思是,希望能与炎角暂时保持平和的关系,互不干涉。炎角如今正在扩建,而王城那边也乱,沙漠岩陵那边暂时没那么疯狂了,但王城内却因为易家出事,平衡被打破,够稷放忙的。所以,稷放的意思是,希望炎角暂时不要对王城有什么不好的动作。
而为了让炎角暂时不去那边搅事,稷放会让人将一部分被“畀”抓过去的奴隶买下并送回来。稷放让邵玄在回信时,将属于炎河流域的几个部落的名字列出来,到时候好对着买人,至于非炎河流域的部落人被抓过去当奴隶,稷放就不会浪费钱去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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