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于此时,一名青衣女子却是款款而来,当着众人的面。也不用避讳便坐到了他身侧。来人不如韩依依那般娇艳绝美,却如那雪山之巅的莲花般不惹尘埃,虽是难以捉摸,但也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
楚歌看着石桌上摆放的点心,也不客气地细细品咽。见到好不容易有个熟人前来,倒也不用去装扮孤傲,笑道:“书痴姑娘不展露两手?”
“我说过,我并不喜欢这个别称。”
陆雨坐在石凳上,单手扶桌,一对干净的眼眸明晃晃地看着眼前这个奇异的男子。似乎想要将他看透彻般。过了片刻,她才幽幽小声说道:“你怎么证明星辰大陆时刻都在运动,为何住在这大陆上的生灵都感觉不到?”
楚歌愕然,心想这书痴之名还真不作假,竟然到现在都还惦记着此事。他捏了捏眉心。这个问题虽说简单,在地球更是无人不知的常识,但要与这个大陆上的人解释清楚怕也极为麻烦,更重要的是这其中必定要违背那经义上的某些内容。所以,楚歌很知趣地将话题转移到了诗词之上。
两人虽是正常的谈话交流,但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游鸿眼中却是在卿卿我我般,谁都知道自己这位陆师妹是个惜字如金的角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陌生男子如此。那还成何体统?
但他的城府极深,哪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出来,毕竟这么多同窗看着。他也不好发怒,不过老师都开口让自己好好照顾这楚小子了,他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呢?念此,冷冷一笑,却是将目光转到了西南角落里那位还在独自浊酒的忠厚书生,恭敬道:“子路兄身为西陵教会主殿御司。又是通读经义道藏,才名远扬天下皆知。如今肯前来捧场实在令笃学府蓬荜生辉,难得来这一趟。我们这些酸腐文生却是不允你默默无闻的。”
此话一出,令得在场众人皆是会心一笑,心想西陵子路才名确实不小,可你毕竟也是教材编学,出过诗集的人物,这酸腐文生的自称倒也给足了对方面子。只是稍有些心思的人都听得出来,游鸿此话便是将书山与西陵划清了界限,即便是文斗也有明确的阵营之分,想必是想要为书山,为这笃学院争一口气了。
书山于西陵教会是大陆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两者间表面看似和睦,但学生与教会弟子们皆是相互看不顺眼,就算有些意气之争也无伤大雅。不过游鸿这话说得也算极为讲究了,在发出挑战的同时又给足了对方面子,想来到最后双方也走不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众人闻言才知开胃菜已经吃完,接下来的便是正餐了,皆是带着淡淡的兴奋之意望向了那名淡漠骄傲的男子。
子路是个骄傲的人,但他确实是有骄傲的资本。
他将手中的青花杯盏轻轻地放在了石桌上,眉头微皱,仿佛还在品味着佳酿杜康。直到听闻了此言,他才将半眯的眼睛彻底睁开,露出的是一对古井无波的眼眸,他松了松袖口,面无表情地起身,看着游鸿淡淡开口道:“请!”
得……又是个惜字如金的角儿。
似乎就连发出挑战的游鸿都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缓神过来后,他才大笑了三声,拱手说道:“爽快!那游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毕,他神色渐敛,将双手负于身后,这才开始皱眉踱步思考。游鸿的文名算得上是年轻一代中拔尖的了,年纪轻轻便有好几部诗集流传民间,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终日捧着那些说到人心窝子里的辞藻,只望有朝一日能见着那位潇洒不凡的诗人。
民间传说或许有几分夸张,但作为游鸿的同窗,他们却是清楚这位师兄是有大学问的,因而,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场间几乎是保证了绝对的安静,就连呼吸声也可以压低了些,心怕打扰到了他。
没过多时,游鸿忽地双眼一亮,旋即将手中折扇打开,一首五言绝句便油然生成。此诗写景,不仅将这初夏的景色描绘得栩栩如生,细品下去却也读出另外一番意味,此景抒情,这游鸿师兄是借花献佛间接地表达了自己对那书痴姑娘的爱慕之情。
众人知而不言,都是选择将这桩忽略了去,纷纷表达了对游鸿用字之妙的赞叹,果不其然,与这位出过诗集的才子相比,自己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游鸿这临时所得并未遭人诟病,反而是受到了众人的追捧,当然,这方面也少不了他们身为书山学生的缘由在其中,既然师出一处,那自然是要保持同一阵线。
“诸位好意,游某心领了,不过家师拿出了龙血这彩头断然是不希望我又拿回去的。游某偶得不过咏叹夜景,这几椿糟句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子路兄还未开口,你们便将我给捧上了天去,也不怕我待会摔得惨痛。”
游鸿笑骂道。在场中人大多数都与他有旧,自然也不怕几句话伤了和气。但他的这番作态落在了笃学府的师弟们眼中却是令人疑惑了,也不知平日里傲气的师兄今儿个真是棋逢对手了还是如何,怎地如此谦逊,实在叫人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此人太假……”
楚歌拿了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不过,那两句诗倒有些意思。”
他这是说的大实话,哪里知道自己这是当着陆姑娘的面说人家未婚夫的坏话。
“实景、虚情、假意,更无风骨。”
书痴微微皱眉,似乎不满楚歌这么高的评价。而后者闻言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陆姑娘平时看着文绉绉的,竟是生了张刀子嘴,短短几字便将游鸿的漂亮诗句批得体无完肤,不过这几句话可谓精辟,倒也没有说假。
楚歌暗暗对其伸了个大拇指,有些期待地将目光转到了那西陵第二子,青云榜上排名第三的绝世天才身上。
“圣书万卷任纵横,常觉心源极有灵。狂笑惊散四方客,大怒偏向书山行!”
四句一出,满场静寂,只听得不少人喉咙滚动的声音,杯盏落地的声音,众人皆是感觉到了诗中毫不掩藏的杀意,只觉得背脊微凉,待得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后背已是湿了一大片。
好一句大怒偏向书山行,这是在名目张胆地挑衅书山么?众人惊怒,才发现子路从起身作诗再到此时,那对毫无感*彩的眼眸都是盯着角落里那个身负黑尺的青年人。
场间之人微愣,这才想起了二者的身份,那句大怒偏向书山行并不是针对书山,而是针对书山之上的楚歌。这一首杀诗不是为诗会所作,更不是为了那滴真龙之血,而是为了这个天宇学院的学生所作。
撇开教会与天宇学院那段尘封的历史过往不说,就凭楚歌在那张甲上试卷上留下的言论便足够教会将其视为异端给斩杀了去,可那位主教大人态度暧昧,难道是想让七子亲自动手?
一时间猜测纷纷,众说纷纭,而作为事件的中心点,楚歌自然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想杀我?”
楚歌双眼微眯,诗中那道凛冽的杀意作不得假,对方也有充足的理由,可无论如何,就算是要动手,对方也绝不敢选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的。想通了这点,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此人在青云榜上高居第三,即便是自己全盛时期也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平白无故的多了这么个强大可怕的敌人,郁闷之余,他也不免心生警惕。
第一把八十九章杀人诗
场间的气氛有些冷冽,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皆是愣愣地看着那作诗的黑发青年。
但子路并未说多余的话,实际上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只是淡漠地瞥了楚歌一眼便坐下独自酌酒。而此时的楚歌面色则变幻不定,既然对方这么明目张胆地表达了想要取自己性命的意图,他总得要作出些反应才是,即便这子路现在强于自己,可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呢?人活在这世上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么?
游鸿见场面尴尬,身为主办方,他自是笑呵呵地走到了场中央打打圆场。此人的口才倒也极好,没过多久便将众人的情绪安抚了下来,对于事件的中心人物,他表现得也极为关心,毕竟是师命在前,他也是不得不从啊。
“既然子路兄甘愿压了轴,家师拿出来的龙血也该是有所归属才是,至于高低好坏,也还得请诸位做个评判。”
游鸿站在场地中央,笑呵呵地朝在场的学生们拱了拱手,众人闻言一阵纳闷,心想你这游师兄平日里巧舌如簧,今儿个怎就说出番糊涂话。诗会本就是学术交流,你这句高低好坏却是坏了气氛,即便有彩头之争,这事也不能拿在明面来说。
往年还好,不过这次教会的子路在场,这该如何评判?当然,子路所作的那首杀诗意味另有所指,可绝对是难得的佳作,与之一比,就算是游师兄您的五言绝句可就黯淡得多啊。
问题恰恰就在于,教会弟子与书山学生向来不合。这诗会的含义可大可小,但相同的是没有哪个学生会想让教会的人夺了冠去,众人踌躇不已,心想这该作何评判?
正在此时,一名笃学府的年轻学生却是笑着站起了身。恭敬说道:“我等才疏学浅实在难以评判二位所作孰佳孰劣,不过在场中却是有人拥有这个资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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