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陈月突然惊呼,一把抓过正在擦脸的穆玄英的手,“这是怎么伤的?”
穆玄英置之一笑,“烧伤,不碍事。”
“怎么发红了?我给你看看。”陈月为医者,自然不会不管,强拉着穆玄英坐下,“不是唐老太太承诺请你去做客吗?怎么弄伤了?”拆开绷带,陈月又是一阵惊呼,“都有脓水了!毛毛,这是怎么回事?”
穆玄英想收回手,缩了一下,却被陈月抓着不放,只好说:“唐家堡出了内乱,我被顺带教训了一顿。没事,等脓水流完就好了。”
“胡话!哪里会自己好?手给我,我帮你重新包扎!”陈月道。
“小月,我现在心系司空叔叔,我……”
陈月用力一拍穆玄英的手背,怒道:“我是大夫!听我的!你的手还想不想要?烧伤可不是小伤,处理稍有不妥就会溃烂,还会影响周围的好地方,你的手还想拿剑吗?”
穆玄英瞪着眼睛笑,“没那么严重吧?”
陈月回以一瞪,“你说呢?”
既然陈月坚持,穆玄英也不好多说,何况万一是真的,岂不是吃亏?穆玄英便乖乖任由陈月包扎打理。
见四下无人,穆玄英突然说,“小月,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山河社稷图》在我手里。”穆玄英压低声音说。
“什么?”陈月先是一愣,既而十分惊讶,道:“什么?你说……”
穆玄英点点头。
陈月看了看四处,低声问:“怎么可能?你在少林时说……你不可能啊!”言辞间对穆玄英没有丝毫怀疑,似乎只要穆玄英说的,她都信。
“那时候的确……嗯……怎么说呢,那时候我不知道它在我手里。总之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陈月听迷糊了,蹙眉说:“我没听懂,不过我信你。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又继续包扎起来。
“小月,我来万花谷其实不只是为了司空叔叔。”穆玄英道。
“难怪他们没入谷几日你就来了,我还道你消息这么灵通。”陈月了然,只问了一句:“你要我帮你做什么?”顿了一下,又说:“我听说,谷主的确见过那东西,是件宝物,但也是早年间了,而且只说听说。”
穆玄英道:“我知道,东方谷主对它的评价江湖上人人都听过。总之,这事等过后我再详细告诉你。”
“好。”陈月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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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隆冬,万花谷里却如春日一般和煦温暖,处处留春。方才的晴昼海已让穆玄英大开眼界,没想到,人迹罕至的杏林也是一处人间美景。
杏花开在春,可这深冬里,万花谷的杏林中却枝枝都有花,白花上带着红晕,处处春意盎然,的确是罕见奇景。往远处看,杏林深处有个院子。穆玄英跟在陈月身后走近,一条青石小路显现,蜿蜒曲折,往幽幽庭院里延伸。
“小月,杏林是何人居所?”穆玄英低声问。
“大师兄。”陈月回头俏皮一笑,“裴元。浩气盟的人入谷后到他这里养伤。”便走上前去,抬手轻敲枣红色的大门。
穆玄英站在原地,平定思绪。
裴元。
江湖上对这位“神医”、孙思邈首徒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性子孤傲怪异,是个怪才;有人说他看透生死,是华佗转世;也有人说他凡事随心,有几分恶人谷的味道。
但提起万花谷裴元,却是从没人敢质疑他的医术。
既然浩气盟的人都在杏林由他诊治,想必一切都好。念及此,穆玄英才算稍稍放心,静候在门外。
开门的是个少年,不过十三四,长得粉扑扑、红润润,一双鹿眼乌溜溜,像是彩绘瓷人儿一般,十分精致好看。
陈月一见他便笑眯眯说:“长生,快带我去见大师兄!”
叫“长生”的少年拂一拂衣袖,装模作样说道:“你怎带了外面的人来?”
“他是穆玄英,来看望浩气盟的人。”
长生眨巴眨巴眼睛,像是从未听说过“穆玄英”这一号人物,打量了几眼,终于没精打采点头说:“你们随我来。”
三人入了院子,沿着青石小路往里走,不大会儿就进了屋子。
长生先鞠躬行礼,规规矩矩道:“先生,陈月带了个人来见浩气盟的人,叫……”他回头征询,显然方才并未记住。
陈月掩嘴偷笑,偏不肯提醒长生。
“晚辈穆玄英,冒然前来杏林打扰,请先生勿怪。”穆玄英上前一步,恭敬地作揖。
久久无人回答,穆玄英抬头看去,却是见到了又一个奇景。
眼前的屋子四面都是药盒,每一面墙都有寻常屋墙的两倍高,密密麻麻,全是一个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虽然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药味儿,但却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草药。
更让穆玄英惊讶的在他正对面。
一张极长的四方桌子,像是红木打造,就摆在屋子正中。桌子后站了个男子,与其说“站”,不如说倚靠。
他倚靠在桌边,身上松松散散挂着一件全黑流云锦做的长袍,上面绣了暗红色的暗纹,看样子像是极少见的射目针法织就,外头又披了一件曲水锦披风,很薄,随着他的每个动作轻轻浮动,真的如同披着水波在身,处处暗流涌动。
这男子用手撩了一下挡住脸的长发,抬起头,懒洋洋吐出一个字:“谁?”
穆玄英听到陈月的低笑,想起长生方才的模样,总算是明白这师徒二人的脾性,真是如出一辙。但想归想,对这位神医却是十分敬重,又重复说:“晚辈穆玄英,乃浩气盟弟子,特前来看望恩师们。多有打扰,请先生勿怪。”
裴元看过来,眉眼间像是一幅山水画,有着山的雄伟凌厉,也有着水的阔大柔和,巧妙融合于一身,又偏偏将举手投足间的那股懒散变成了出尘中的一股儒雅清冷。他站在药盒墙前面,像是红梅傲雪、像是翠竹清幽、像是清泉涔涔,也像是流年殷殷。
这样一个淸柔的人,竟然拥有掌握生死的本事。
裴元移开视线,没说话,绕开桌子往外走,走到墙边又继续摆弄草药,修长白皙的手指又稳又准,好似哪一个盒子里有什么、几斤几两,他一清二楚。
“请这边来。”长生却开口。
穆玄英不愿失礼,只得说:“多谢先生。”便跟着长生往外退。
“大师兄,回魂草找到了。”陈月跑上去,甜糯糯地说。
穆玄英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忍不住又回头去看,正巧裴元转了身,接过琉璃瓶子,打量了一眼,淡淡说:“他用不到了,我且先留着。”
穆玄英出门前只记得:裴元光着双脚,在数九寒天的季节里,就这么站在青石地上。
第206章 第四章
【裴元(二)】
穆玄英出了屋子,走出没几步才缓过神来,忍不住说:“裴元先生真乃神人。”
走在前面的长生听了,什么也没说。
不得不说,万花谷的确是如外界传言一样,都是奇人能人。穆玄英已见到的宇晴和裴元就不必说,单单这位叫做“长生”的少年也处处透着不凡。说不出哪里特别,但浑身总有一股仙气和灵气。
院子南面有一排屋子,刚走近穆玄英就看见杏树旁打坐的可人。
多日不见,穆玄英难掩内心激动,立即张口喊:“可人姐!”几乎是同时,可人睁开眼看过来,像是已经知道穆玄英的到来。
穆玄英快步上前,走到门边的时候,屋里出来了好几人。
“张坛主!翟坛主!月姐姐!”穆玄英一一看过每个人,最后看向谢渊,一撩长袍便单膝跪地,抱拳说:“盟主,弟子来迟!”
“玄英!你当真来了!”月弄痕也十分激动,已伸手去扶穆玄英。
“起来吧。”谢渊道。
穆玄英站起来,忙说:“少林那一日弟子因情势所迫,不得不随唐门众人离开,将诸事留给浩气盟,请盟主和几位坛主责罚!”
月弄痕担心地看了看谢渊,却不多言语。谢渊却又迟迟不开口。
“你一走,旁人也没有为难我等。你在唐门如何?”张桎辕说道。
穆玄英回答:“弟子蒙唐老太太和唐门上下庇护,很好。只不过……”稍稍迟疑,不知接下来该不该出口。
谢渊语气严肃道:“别的事眼下不急,你先进去看看。”
穆玄英本想说《山河社稷图》的事,以及唐门内乱和杨国忠的牵连关系,但谢渊这么说,一想也立即担心起来,“谢叔叔,司空叔叔如何了?”
“已无性命之忧。”翟季真道。
穆玄英松口气,道:“那弟子先进去看看司空叔叔。”
没想到,武功卓绝的司空仲平,平日里是那么严厉苛刻、不苟言笑的人,此时双眼紧闭,脸色煞白,□□上身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看上去奄奄一息、虚弱无力。
穆玄英远远站着,不敢走近。
好一会儿,他稍稍平静,才一步一步往床边挪。
走近了才看清,司空仲平身上小伤无数,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愈合,但对江湖中人来说这些都不碍事,也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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