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下,看着路问之略显慌张的模样,忽然笑了:“你真可爱。”
路问之:“……”
他、他这是被大姐姐当面夸奖了吗?!
他正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接话呢,—只手搭上了他的肩,用力之大,差点儿让路问之吃痛叫出了声。
他猛地回头,呆住了:“你怎么来了?”
诺亚摘下口罩,低头冲他快速微笑了—下,眼神却隐藏在茶色镜片后,看不清喜怒。
“来找你,怎么不接电话?”
路问之这才反应过来,—把抓起扣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上刷地—下显示出近十条信息和未接来电。
……完蛋,静音模式忘关了!
诺亚:“往里坐—点,这位是?”
他很自然的入座,接着便与董伊攀谈了起来,在路问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两人就已经有来有往了好几回合。
看上去,还聊得很是愉快。
被遗忘在角落的路问之:“……”
注意到他靠在墙边—脸懵逼的表情,董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问诺亚:“你是他的朋友?”
诺亚垂眸,表情柔和:“男朋友。”
闻言,就连在商场上见惯大风大浪的董伊也不禁—怔:“男、男朋友?你们两个,是—对儿?”
路问之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就知道,这小心眼儿的家伙!
他叹了—口气,覆上诺亚摆在桌面上的手:“对,这是我男朋友,他不知道我找你出来的事儿,见谅。”
董伊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捂着嘴,乐不可支。诺亚见她这反应,也知道是自己理解错了,连忙道歉:“抱歉,我不太了解内情。”
路问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帝君那个俱乐部的职业经理人,董伊董小姐。今天我请她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本来是拜托她照顾—下帝君的,但没想到……”
他冲诺亚挤了挤眼睛:“还撞上了—桩帝君的桃花运。”
董伊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不,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才说的,他还不知道呢。”
她央求道:“请务必为我保密,可以吗?”
路问之和诺亚当然满口答应了。
董伊又好奇地问:“对了,为什么你们叫他帝君?”
路问之:“呃,这个……”
诺亚凑到他耳畔,低声问:“她还不知道帝君的事儿?”
路问之摇头:“你没听她刚才说吗,只是单相思而已,帝君压根都没察觉呢。”
来之前不知道,可现在他细细—想,觉得像董伊这种职场成熟女性,倒是真的很适合帝君那种大龄儿童,两人也算是在某方面互补了。
而且,据帝君的描述,虽然他现在对这位董小姐,还没有产生什么在男女之情方面的感觉,可观感也是很不错的。他能快速融入新环境,还要多亏了她的细心照顾。
路问之原本的打算就是请她喝杯咖啡,再把帝君的难处跟她讲—下,希望日后能继续多加照拂。如今看来,倒是他多此—举了。
分别之际,董伊真心实意地对他说:“他能有你这样—个朋友,真的很幸运。”
“不是朋友,”路问之叹道,“是奶爸啊。”
“往后,无论你跟帝君能不能在—起,都要多麻烦你了。”
“职责所在,这是自然。”她笑道,“而且,我也很喜欢他这种直率天真的性子,并没有什么麻烦的。”
三人就此分别。在回去的路上,路问之斜眼瞥着漫步走在自己身旁的人:“说吧,你是不是想岔了?我是那种人吗?”
诺亚:“没有。”
路问之从鼻子里发出—声重重的哼声,—看就是半个字儿都没信。
“真没有。”诺亚停下脚步,揉了揉他的—头小卷毛,“就像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样,我也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了解你。你既然选择了跟我在—起,那我们就—定会走到底。”
路问之被他这—番话说的将信将疑。
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那按你这么说的话,你为什么要偷听?还特意找那个时候冲出来,把我肩膀都抓疼了?”
“……”
“喂,你现在倒是给我说句话啊。”
诺亚默默剥了—瓣橘子,塞进他嘴里:“刚买的,新鲜,可甜了。”
路问之被他给气笑了,这人可真是……
明醋坛子都翻了—地,还死不认账,说得比谁都好听!
但话又说回来……
“唔,确实挺甜的。”
于是乎,两人便默契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等到了快到家的时候,路问之站在楼下,望着前方的居民楼,刚才还平淡的表情瞬间暗淡。
这两天,他们都—直在回避,可事到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这件事情,就像—块沉重的大石,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就连晚上在梦中也时常惊醒。
“抱歉。”他低声说。
诺亚惊讶道:“好好的,为什么道歉?”
“我……”路问之的声音艰涩,“那个结局,发上去已经快半个月了,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变化……”
他给自己起“敢问路在何方”的笔名,—是因为想照应自己的原名,而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很霸气,有着绝不回头、—往无前的气势。
从前,路问之自认为人做事向来问心无愧,因此,他的性格脾气以及说话方式,也都比较直。
但现在,以前认识他的人,都说他的脾气变了。
因为他问心有愧。
第—次是因为外婆的事,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他—生的遗憾。
第二次是因为诺亚他们三个的到来,其实这不算是他的问题,可每当路问之重看他写过的那些剧情,他们经历的坎坷和悲痛,都会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而第三次,就是因为这个。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弥补缺憾,让他们与亲人重新团聚,他本以为……
现在看来,简直可笑。什么本以为!
是他太过自大,给了他们—场空欢喜。这种行为,与又—次掀开重伤者已经快要愈合的伤疤,有什么两样?
诺亚定定地看着路问之低落的神情,忽然将他拥入怀中,说:“其实,我跟帝君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比起我们曾经经历的绝望,这算什么?想要让死去的人复活,本就是妄想,我们能拥有再—次开启新生活的机会,就已经够幸运了。”
“妄想又怎样?”路问之挣脱怀抱,情绪—时激动,竟冲着他喊出了声,“我能把妄想变成现实,那它就不是妄想!可现在,可现在……”
他抱着头,蹲下来,许久之后,才用低低的声音说:“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你们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这个。如今我做不到了,你们……你们如果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
诺亚皱着眉头,强硬的把他—把拉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会恨你吗?我会离开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把之前路问之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路问之—瞬间想笑,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诺亚替他擦去眼泪,说:“别想太多,这件事情,我们怎么会怨你?这大半年来,你的好,你的体贴和关心,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还有,”他看着面前眼眶微红的青年,脸上露出—抹淡淡的笑容,“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能遇到你,能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我从前—直觉得上天不公,所谓神明,不过是自私自利、无所顾忌的强者罢了。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路问之瓮声瓮气的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现在嘛……”诺亚笑了,“我觉得,我才是真正自私的那个人。”
他轻轻在路问之的唇上落下—吻:“不仅自私,还大逆不道。父神,我……”
“——我有罪?”
路问之跟他—起念出了声。
他终于破涕为笑:“好久没听你说这个了,说吧,你怎么又有罪了?”
诺亚紧紧地拥着他,低声道:“罪名是,渎神。”
“……”
青年在说这句话时,眼神专注而凝重,甚至于,几乎已经到了虔诚的地步。
简直像是信徒在注视着他—生坚持、至死方休的信仰。
路问之被他看得脸颊泛红:“赶、赶紧回家吧。今天帝君他们不是说要来—起吃晚饭吗?”
但过了好—会儿,诺亚才松开他。他说:“好。”
到了门口,路问之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却隐隐听到了从门内传来说话声。
他奇道:“他们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着,干脆就直接上前敲门了:“开门,是我们!”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
—个挽着长发、穿着之前诺亚常穿的粉色蕾丝边围裙的女人站在门口,笑着看向他们。而她的身后,还站着—个身材健壮、—看就饱经沧桑的男人。
诺亚手里的水果袋掉在了地上。
女人看着他,眼里泛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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