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男人笑了两声,说:“我以为,Bunny在我这里的存放时间还没有到,但好像你们都有点等不及了,是吗?”
“他会在承诺的时间离开No Name。”岑辛眼睑轻垂,遮住眼中极淡的情绪:“还有,你管得会不会太多了。”
“我只是有一颗慈父的心。”男人像在开玩笑,又轻巧地说:“当然,我不会干预Bunny的私生活,我也相信他是我这里最擅长保守秘密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我当然希望他也能享受生活——”
“洛昂。”岑辛打断了他:“不要做一些无谓的事。”
洛昂随和地笑了:“你是说Bunny新交的小男朋友吗?不,那跟我没什么关系。”
“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感叹命运的伟大与神奇之处。”洛昂放低了声音,像是认真地感慨,而那些宏大的用词被他讲出来时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如果没有遇到Bunny,这位小朋友的逃跑计划就不会被我发现,你说是吗?”
男人像是刻意沉默了片刻,才柔声问:“你觉得我应该放走他们,成全这对年轻的爱人吗?”
岑辛看着窗外的夜色。此时晏繁已经从另一个出口开车出去,路上还算清静。而后视镜中那辆黑色车子始终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竟让岑辛这个被瞄准的对象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洛昂,你并没有真正做过父亲,是不是?”
岑辛轻声问,那边的男人少见梗住,又很快笑着说:“我对你们族人重视的延续血脉的确不大感兴趣,怎么了?”
“因为所有的父亲,都会在某一天学会这个道理。”岑辛的眼中映出车灯的流光,话音清寡而明晰:
“你无法控制任何人,即使这个人因你而生。”
岑辛挂断了电话。
陆鸣看着岑辛白透的额上露出的虚汗,很快把人拉到怀里,一边帮岑辛按摩手上的穴位,一边帮他揉胸口。
后视镜里又一次露出车灯的流明,陆鸣忍不住骂了一声:“手机给我,我给宋宁打电话,大半夜的开大灯跟踪,这他妈跟瞎子呢?”
“让他跟。”岑辛闭上眼,像是舒了口气,陆鸣把药送到他嘴里,看着Omega合上没什么血色的唇,喉间微动。
陆鸣没有再多问什么,就想聊点别的让怀里的人轻松下来,想来想去,问:“你觉得你弟弟这个男朋友,靠谱吗?”
岑辛闭着眼靠在他肩上,眼皮轻动:“比你靠谱一点。”
陆鸣忍不住啧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想了想,又问:“我怎么总觉得好像哪儿不大对呢。阿卯那个体质,真能跟Alpha……谈恋爱吗?”
陆鸣明显想说的是更直接的话,比如岑卯作为一个发情期只想跟人打架的Omega,是不是真的能被Alpha按在身下操。而这些话在岑辛这个护弟狂魔面前说,好像都不大合适。
岑辛没有答,像是睡着了。陆鸣盯着手里捏着的脆弱手掌,不知为何想起今天见到的少年脸上挑不出什么问题的微笑。
“才十八啊。”陆鸣感叹一声:“岑卯这小子,让人家开荤没有啊……”
公寓卧室的双人床上,岑卯穿着缀满兔子的家居服,趴在少年的腿上,在学霸男朋友的辅导下做白天从书店买来的数独游戏。
Omega纤细的眉紧皱着,在少年循循善诱的提醒下,往方框里填数字。他看书容易睡着,对数字的适应程度反而好一些,加上记忆力不错,也渐渐发现了一些这种游戏的乐趣。
“这里现在有几种可能?”少年指着一个他纠结了很久的方框,问。
“3……4……9……”岑卯上下扫过几排,很慢地数着。
“可这里如果是3,上面那排的3就必须在这个位置——就重复了,对不对?”少年帮他分析着,看到岑卯露出微微醒悟的表情。
“那就不是3了。”岑卯在写满小数字的方格中划掉一个数字,又纠结了一会儿,有些失去耐心地仰头问少年:“是4还是9啊?”
“不确定的时候,可以赌一赌。”少年对他纵容似的轻笑:“选一个喜欢的试试就行了。”
岑卯毫不犹豫地选了9,少年唇角微动,问:“为什么选9啊?”
“我喜欢9。”Omega嫩红的唇咬着笔帽,盯着一堆数字模糊地说。
少年像是要故意逗他,又问:“要是9是错的呢?”
“错就错了吧……不是你告诉我选一个喜欢的吗?”岑卯抬眼,抱怨地看他。
少年像是没忍住,在他扬起来的微湿的唇上啄了一下,问:“你这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吗?”
岑卯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开始往少年怀里趴,凑上去亲吻他总是仿佛不含好意的眼睛:“我只是不喜欢念书,又不是傻。”
亲了一下,又嫌不够,在少年睁眼之前又落了唇,有些年长威严地提醒他:“不要仗着自己聪明就欺负我,你才十八,我比你大六岁,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少年被他亲得发痒似的,忍不住笑得胸口发颤,岑卯被震得脸红,怀疑自己学错了话,装凶问他笑什么。
“没什么。”少年握住岑卯的手臂,把人在自己胸口上贴稳,看Omega透明的眼底:“以后我们吃的盐和米就一样多了,看来,我是永远追不上你了。”
岑卯想了一会儿这当中的逻辑,渐渐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把脸贴到少年颈间,很小声地说:“要是我遇见你的时候也是18岁……就好了。”
“那是我来晚了吗?”少年还是听到了这声弱不可闻的低语,轻声问他。
岑卯摇摇头,长得很快的柔软发丝在少年胸前摩擦,他侧耳去听少年沉稳有力的心跳,有一些希望这里可以是自己永远的安眠之所。
岑卯的十八岁没有双人床和数独游戏,也没有恋人安稳的心跳,有的只是血染的罪孽,和一场不可回头的新的逃亡。
岑卯微微闭上眼,想要在这个怀抱里忘掉什么似的,却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
少年动了动身体,看见岑卯十分不高兴的皱起来的眉头。少年笑了一下,还是把扔在床头柜里Omega的工作手机放到了他手里。
岑卯接起来,翻身下床接电话,离开之前,少年听见听筒里漏出来的一声“哥哥”。
少年怔住片刻,看Omega走进洗手间打电话的背影。他没有把门完全关上,少年就能听到自家男朋友有点冷淡的声线,那是岑卯在自己面前几乎从来不会使用的语气。
“你怎么讲话怪怪的啊?”岑卯很慢地说,因为少年在外面,他就没有提莫恒舟的名字:“是被绑架了在给我发暗号吗?”
电话那边的莫恒舟沉默许久,才换了岑卯习惯的语气:“我在练习使用符合我年龄的说话方式,样本是我妈给我的小说——你接受到我的重点信息没有?老大说明天下午的会不准翘,一定要来。”
岑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又问:“他怎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啊?”
“他晚上出任务去了。”莫恒舟没什么提防地说:“队长说,平港那个军火头子回巢了,让我们最近小心一点。”
岑卯愣住,又小心翼翼地哦了一声,这次不想问别的问题了。
莫恒舟让岑卯给这次两个人之间的通话打分,基于自己的社交感受。岑卯听不大懂他的需求,下意识给了个9分。莫恒舟十分满意,愉快地挂了电话。
岑卯推门回到床上,看到少年交叉着双臂躺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他再次熟练地落到人怀里,像电视剧里那些被工作压迫的老公一样对人抱怨:“好烦……明天又要开会。”
这样并不算是信息暴露,岑卯一边磨蹭一边想,却听见少年低声问:“卯卯,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岑卯沉默了一会儿,听见少年笑了:“不能说也没关系。但……跟我想的好像不大一样。”
岑卯好奇地抬起头,问:“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呀?”
少年眼中眸光微动,最终叠成一个笑:“我见过你在酒吧里跳舞。”
岑卯的身体僵住了,许久才在少年微妙的目光下不抱什么希望地问:“跳……什么舞啊?”
“你不记得了吗?”少年凑近了他,吐息落在他颊侧:“就是把衣服扔到——”
“那个不是我。”岑卯立刻说:“是你认错人了。”
他从少年怀里爬起来,很认真地盘腿坐着,眼睛都不眨地说:“我听人说过,那家酒吧里有一个跳舞的人跟我长得很像,但不是我。”
“哦。”少年掩去眼中浮动的笑意:“这样啊,是我看错了。”
“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啊?”岑卯机警地反问,像是竖起了某根天线:“那种地方很危险的。”
“跟同学一起。”少年灵活地转移了话题,拍了拍一边的书本和笔:“你还要继续做数独吗?”
岑卯在游戏和男朋友之间没有犹豫太久,摇了摇头,说累了。
少年帮他收好了东西,岑卯打了个呵欠,就拽着人的胳膊往下躺,又看见床头还没翻的字书,开始叹息自己的不争气。
他问少年:“你说我为什么一看见字就犯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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