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继续翻山越岭,呼朋引伴,查缺补漏。
君洋试了试水温:“洗吧,晚上冷,别着凉了。”
严明信:“你就这么出去了?”
“……”君洋握拳,隔着衣服打在他的腹肌上。
熟悉的触感像个甜头,揭开了一点儿他紧急情况下匆忙封存的记忆。
严明信纹丝不动地挨了这轻轻的一下:“就这?”
君洋没想收手,按理说他该做些什么,才能不辜负这个凉爽的夏夜,但这段时间无形的枷锁让他变得不太灵巧,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顺势清醒了几分——斗争仍在继续,局面没他想的那么糟糕,也没严明信说的那么简单。
“等这阵过去吧。”他说,“其他的先欠着。”
严明信显然不满,在卫生间里边洗澡边念念有词:“这帮孙子电视剧看多了吧,什么年代了,还想玩认祖归宗呢?真离谱啊……”
熄了灯,两人各睡一头。
严明信打了个憋了数千公里的哈欠,中气十足,缱倦绵长,长到君洋听完以为是自己打的,也昏昏欲睡,往枕头里更沉了一点儿。
难得一见的睡意光临不过几秒钟,有一只手捏住他的脚趾晃了晃:“君洋,你想回枯桃舰吗。”
君洋又睁开了眼:“想。但是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一边是乘风破浪的刺激,一边是脚踏实地的安稳,撇去和严明信的温存不谈——这个砝码加在哪边都过于影响世界的公平性——在飞行学院其实也不错。
两种生活的优点都挠在人性最痒的地方,如果不是过分偏执的话,实在难分孰优孰劣。
眼看就到海空集训期了,严明信问:“真的假的?”
君洋:“真的。”
严明信又追问:“枯桃舰和这儿比,你喜欢哪里多一些?”
君洋枕着胳膊,想了一会儿,轻声说:“刚开始上岸的时候,我不甘心,还是想飞。一想到可能再也不能近距离看见1151,我心里就难受。现在想想,那阵子我也不一定是真的非飞不可,只是从进山海关开始就养成了一种习惯,不舍得浪费时间罢了。”
“你不高兴不早说。”严明信踢了他一脚,“现在还难受吗?”
“现在把心态放平了,感觉在学院也挺好,这些年的训练并没有完全浪费。甚至有时候我还会反思,从前我是不是过于自负,太看重自己的技术了。”放眼整个学院,哪怕是教纯理论课程的教员也与羸弱没有半毛钱关系,不但能飞能打,而且高谈雄辩各有千秋,“也许我的水平差得还远,只不过我和1151接触得多,熟能生巧了而已。这些都是离开了枯桃舰我才有机会看清的。”
严明信消化了一阵儿,挠他的脚心:“说人话。”
“就是感觉自己有待提升。”君洋痒得缩到了一边,躲到神经重新舒展开才缓缓转回来,“温故而知新,重新教一遍小孩,才看到自己身上的缺陷。”
严明信不以为然:“你要是有缺陷,别人都该停飞了。”
“哪有那么好。”君洋轻声笑。
这间屋里多了个奇怪的人,被他呼吸过的空气好像都带了催眠的味道,让人一边笑着,一边又随时能睡着。
严明信这次休假错开了周末,君洋第二天还有课。
他总不能像金屋里藏的娇似的等君洋下课回来,这搁谁也解释不清,于是二人十分革命友情式地握手告了别。
经过部队熔炉多年的打磨,百炼成钢的严明信面对斥责时早就不一味地咬紧牙关视死如归了,时光让他更懂得如何保存实力,爱惜生命。
他走到大院门口,往熟食店一拐,招呼老板:“来个肘子,给我拿个大的,片成片儿,再炒两个菜。”
台面上有几个适合下酒的凉菜,他捏了粒花生米放进嘴里:“这个也来一盘。”
抱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想法,严明信提着酒拎着菜回到了家,期待着和父亲温馨的团聚。他找出几个盘子来,有模有样地把菜装了盘,无意间一抬眼,看到斜对面他小房间的床上铺着崭新的床单。
严明信:“……”
他的血压瞬时像烧开的水壶般发出刺耳的鸣笛,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几周前的一个下午,君教官在工作上遇到了些许困惑,二人就枪械的使用与保养展开了深入的交流和互相学习。两人棋逢敌手,推演了一下午仍意犹未尽,但苦于他的归队时间将至,最后不得不匆忙离去。
资历尚浅的通常表现多为思虑不周、虎头蛇尾,浑浑噩噩的他们也无出其右,临走时无人挂心打扫战场。他的房间就像任何一场真正的战役结束后的交战区一样,触目惊心。
“严明信。”严定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幽幽地问,“我听说你昨天就离队了,怎么才回来?昨晚你去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PД`q。)·。'゜
第54章 第 54 章
这局面严明信猝不及防,毫无预案,恨不能把时钟拨回几周前改写历史,恨不得抓起自己的头发激发大脑潜能,然而严定波已然站在他身后,他大难临头,避无可避——年幼时期,在严明信有幸听父亲亲口讲过的为数不多的童话中有一个“金斧头银斧头”的故事,主人翁诚实的光辉照耀他至今,让他没法明知故犯,对他爹撒谎。
“哦,爸,你在家啊。”他急中生智未遂,只得装傻充愣,“没吃饭吧,我买了几个菜。喝点儿吗?”
“我在问你话。”
严定波可不是稀里糊涂好打发的老头儿,他的判断以阅历和年龄为支撑,正处于人类一生之中的顶峰时期。
他面沉似水,站在饭桌一角,浑身透着不能善了的意思:“昨晚去哪了?为什么没回来?上次休假也是,你跟队里报的是探亲,那几天我就在家里住着,怎么没见你回来探我。”
严明信见避而不答不管用,转身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哎,那个不都是随便写写的么,没事儿谁细看啊。我是去飞行学院找君洋了,上次也是,去他那玩,还听了你的讲座。”
“真的?”严定波始料未及,一怔,随即反问,“我讲什么了?”
“你还能讲什么?不还是那些东西嘛。”严明信提着心吊着胆还要撑着满脸无辜,煞有介事地说,“本来我想喊你的,谁知道你一出门,在大会议厅的走廊上被一帮学生围着提问,我一看挤不过去,我们就先走了。”
时间和事件都对得上,严定波暂时放下心来。
自从知道照片的事,他对君洋除对晚辈的欣赏外又多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这个孩子和他妻子在同一天夜里经历了生命的天翻地覆。君洋现在的人生是那一夜没能上岸的人所期盼的明天,严定波无与伦比地希望他能一帆风顺,活得充实、快乐、意义非凡,仿佛唯有他活出所有人精彩的总和,才能告慰前人的牺牲。
他问:“君洋那边,国安部还在查着么?”
“查呢,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严明信暗呼一口气,“吃饭吃饭。”
严定波踱到桌边坐下,捏出个“一两”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十分克制地抿了一小口,说:“再过两个星期,我要去南边一趟。”
严明信筷尖儿一顿:“哪儿?”
“一个船厂。”严定波顺口一提,没打算细说,主要是为了提点他儿子,“你在家该干嘛干嘛,老实点儿,别惹事。”
严明信略一思忖,大约明白,027可能要借这次进坞的机会改装武器装备,或是回原厂维修某个部件,身为舰长,他爸要随舰一起走。这应该是维护保养的最后一环,这一站结束,他爸就又要出海了。
严明信不由得多看了他爸几眼,嘀咕道:“我这么大的人了,能惹什么事?”
“就是长大了才惹大事!”严定波把酒杯一放,郑重其事地说,“你是长大了,可你爸还没老,要有什么事儿,你还是得跟我说,听见没?”
严明信敷衍地答应:“嗯嗯,说说说。”
也不知是这一桌菜不对胃口还是怎么的,严定波还是只盯着他儿子看:“你真没事?”
“真的没。”严明信不露声色,低头大口吃菜,“真没事儿。”
“严明信,”严定波又道,“要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在部队,或者在外面,敢惹出什么难看的事……”
“哪能呢,”严明信叼着藕片连连摇头,“不可能。”
严定波压低了声音,仿佛已掌握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紧盯着他的眼睛,又温声细语地说:“……也得跟我说。”
严明信:“……”
饭桌上毫无预兆地展开了一场信任的试探与较量,严明信一方面心里非常清楚该怎样保护他和君洋的关系,另一方面,他本性还是更向往光明磊落的——假如有机会,他当然愿意和唯一的亲人分享他的感情经历。
不过他得先确定,这对他爸来说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严明信好声好气地问:“跟你说会怎么样?”
“看看!还说没事?”严定波一听,七窍生烟,原形毕露,“这还说没事?严明信,你抬起头来,眼睛看着我!”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