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霓虹 (语风86)

　　韩林年纪有些大了，看电脑时间长了总是头晕，每次顾祯都体贴地把要给他看的东西打印整理好给他——他觉得纸质的看起来会舒服一些，并且还可以在上面直接做记录。
　　此次见面韩林特地找了一个茶楼的包间，说是顾祯的几个师兄弟们恰好有空，大家一起聚聚，中午还能吃个饭。
　　顾祯赶到的时候不知道屋里面大家正在聊什么，在门口就听见了一阵阵的笑声。推开门进去，大家立刻停止了交谈，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顾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大家，有点事耽误了，我已经非常尽力往这儿赶了。”然后快速找了个空座坐下。
　　韩林脸上架了一副高度数眼镜，脸胖嘟嘟的，看起来特别萌，像个大熊猫。他笑笑说：“顾祯来了，人总算是齐了，快坐下。”
　　最晚来的顾祯很快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目标，师兄乔骞说：“我们顾祯现在可是大忙人，可以理解，快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谢谢师兄。”顾祯喝了一口茶说，“我哪儿是什么忙人，比起师兄现在做了省公安厅的心理犯罪专家，我这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太自谦就虚了啊顾祯，”一旁的李成栋说，“老师的几个学生当中，就属着你最有出息了，快别让了。”
　　顾祯笑了笑没再和他们扯大锯。倒是一旁有一个人，一直在用打量的眼神看着顾祯。
　　他其实从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只是单纯地不想特意去打招呼，这会儿怕是躲也躲不过去了，于是顾祯冲着她笑了笑说：“什么时候回国的？”
　　坐在顾祯对面的叫骆歆，也是他谈过的唯一一个女朋友。两人分手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据说她之前嫁去德国了，找了个德籍华人富商。
　　不知道她脸上是不是动过刀子了，顾祯其实一进门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觉得她跟印象中有些不太一样了。
　　骆歆动了动涂了大红色口红的嘴说：“呦，顾医生才看见我啊？刚回来没几天呢。”
　　顾祯点点头没再说话。
　　韩林说：“骆歆刚才还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们几个做师兄的可得好好帮衬着你们的师妹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程文广说：“那当然没问题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师妹，还能亏待她么？是不是啊顾祯？”
　　顾祯愣了一下，不知道程文广为什么要cue自己，但也很礼貌性地一点头说：“嗯，没错。”
　　程文广继续说道：“哎呀咱们终于聚齐了一次，可真是不容易啊！当年顾祯和骆歆分手了我还替他们好一个难过呢，现在正好，顾祯也单着，骆歆也跟前夫离婚了，我看你俩说不定还能再续前缘呢。”
　　程文广说话一向口无遮拦，这恐怕也是他这么些年了一直没混上去的主要原因。乔骞和李成栋一边打了他一下说：“说什么呢胡说八道的！”
　　顾祯倒是没什么感觉，轻轻笑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骆歆那边的表情就比较丰富了，其实从顾祯一进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一直贴在他身上。以前上学的时候顾祯长的算得上很清秀，但那时候毕竟年龄小也看不出太多的东西。
　　现在的顾祯就不太一样了，男人30多正好是最具魅力的时候，偏偏顾祯模样长得越发英俊了，而且常年健身让他的身材保持得也非常不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气息，的确是会令人欲罢不能。
　　程文广在提醒下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了，赶紧赔礼：“看我这嘴，哎呀不好意思啊，你们当没听见好了。顾祯肯定没事，骆歆你没事吧？”
　　骆歆从顾祯身上收回目光，有点不自然地说道：“没事，当然没事了。不过，顾祯你还没结婚么？”
　　“他啊……”
　　程文广还要说什么被乔骞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嘴，小声提醒道：“你别再说了大哥。”
　　“嗯，还没。”顾祯淡淡地回复道。
　　骆歆轻轻点头，继续问道：“那，有女朋友了吗？”
　　顾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没有女朋友。”
　　他把“女”这个字重点强调了一下，在座的人除了韩林以外，可能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038
　　顾祯的回答似乎令骆歆特别惊喜和满意，她几乎不露痕迹地轻轻挑了挑细长的眉毛，随即恢复如常。这一细微的动作被顾祯看进眼睛里，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顾祯从她的眼神和动作当中，大概能猜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大家都在说笑的时候，骆歆还是时不时地瞟向自己，这个倾向性就已经特别明显了，她的心思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东西心照不宣罢了。不过顾祯自始至终都没给过她一个眼神儿，也是间接告诉她别想了，断了这个念头吧。
　　中午是韩林做东，他一再强调要自己掏钱来请请这些学生们，还嘱咐谁要是敢偷着去结账，以后就再也不用联系了。几个人都知道老师的脾性，没有人敢违拗。
　　韩林今年50多，仍然精神矍铄，气色红润有光泽。其实当年他是公安大学毕业的，主攻犯罪学，在犯罪心理学、变态心理学、社会心理学等领域都颇有研究。其他方面例如刑侦学、法医学等也都有所涉猎。
　　甚至当年连公安部都下来人请他去做心理犯罪方面的顾问，他在犯罪学和心理学这两个领域混得风生水起，当时可谓是名声大噪。
　　但是韩林这个人非常低调，而且他很怕麻烦，不喜欢开会和出差，所以干了没两年就给推了。
　　当年D市的师范大学刚好新开设心理学这个新专业，他就受邀当博导来了。乔骞是他带的第一个学生，也是他认为最像他业务轨迹的一个人，跟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几乎是手把手地教，现在经过自己的推荐已经进了省厅做顾问。
　　但韩林打心眼儿里最喜欢的学生其实是顾祯。因为他太聪明、太上进了，而且当年的成绩也非常好。所以他特别希望顾祯能够多往犯罪心理学方面研习，将来有机会推荐他进公安部。
　　这些年韩林一直都觉得有些可惜，当年带他在市局做犯罪心理侧写的时候，他表现得特别出色，让韩林一度认为顾祯就应该这么干下去，可谁也想不到会出了那么一桩事，也就是从那天起，他才决定再也不碰关于刑侦方面的任何事情。
　　来跟韩林见面之前，顾祯就已经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了，所以几个人吵着非得喝一杯的时候他也没推辞。
　　乔骞带了2瓶茅台，说是上年纪了得喝点白酒养养。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为了孝敬韩林的，他们老师一向清廉，如果贸然送上门的话他是肯定不会要的，正好趁这个机会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尝尝。
　　顾祯对白酒向来不感冒，特别是高度数的白酒，没有超常发挥的话他基本喝上半斤就得醉。他对自己的酒量太有数了，连忙摆手道：“师兄们就饶了我吧，白酒我是真的喝不了。”
　　李成栋一听不乐意了：“这么久都没见你了，怎么喝个酒还扭扭捏捏的，太不像话了啊。”
　　程文广附和道：“就是啊顾祯，知道你酒量，你就跟着少喝点呗。”
　　乔骞在这里面最大，他看见顾祯是真的为难了，说道：“行了你们，顾祯不能喝就别逼他喝了，都什么年纪了还这么劝？老师肯定不会介意的，对吧老师？”
　　韩林笑着点点头：“你们这些孩子，凑一起就知道打嘴仗，不过很久没这么高兴了！顾祯啊，你随意吧，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没必要为难。”
　　顾祯刚要开口说谢谢，骆歆接话道：“既然顾祯不愿意喝白酒，那我就陪他喝点红酒吧。红的总可以吧？”
　　顾祯没有看她，把头往旁边偏了一下，点了点头说：“行。”
　　骆歆起身走到顾祯身旁，一只手扶着他的椅背，一只手往他杯子里缓缓倒着酒，她今天穿了一条连衣裙，靠近了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女士香水味道。
　　顾祯有点儿不太习惯这么近距离与异性接触，赶忙站起身说：“你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这话说的语速有点急，甚至带点责怪的意味，好像要急忙撇清两人关系似的。骆歆拿着红酒瓶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一时间有点儿幽怨地看着顾祯。
　　李成栋上学那会儿就暗恋骆歆，当年知道她和顾祯在一起之后还好一顿借酒消愁，萎靡了好几天才恢复，当然这一切没敢让顾祯知道，他也是后来才有所耳闻。
　　当下见骆歆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李成栋脸色一沉说：“我说顾祯，人家女士给你倒酒你还一副不乐意的表情，有点不太像话啊。”
　　顾祯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想麻烦你，我还是自己来吧。”
　　骆歆听他这么说，放下酒瓶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了。
　　刚才那一点儿仿佛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给忘了。大家吃饭喝酒聊着天，关系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好。
　　顾祯和骆歆过去那一段毕竟已经好多年了，而且当年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也平平淡淡的，看起来跟普通的同学没什么两样。分手的时候大家都很遗憾，主要是因为两人都很优秀，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