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颂真心地道:“喝酒误事,喝酒太误事了。”
他扶着宿醉的头,眼皮撩开一道缝,在领带上面来回逡巡。
杜衍握住他的手腕放了下来,拨开一旁的碎发,面对面地替他揉着两侧的太阳穴,应颂舒服得乱哼哼,杜衍道:“不急,你慢慢说。”
应颂苦笑了一声:“少爷,我遇到了上帝。”
“他给了我一匣密封的魔盒,让我体验了一次潘多拉的乐趣,会杀死我的好奇心在引诱着我去打开它。”
杜衍微微弓起了身子,配合他道:“你考虑过后果了,会打开么?”
应颂斟酌着回道:“我深知其利害,但我与潘多拉的心思别无二致,我抓心挠肺地揣度里面究竟是什么,最终也没有逃开我在自己面前打开的命运。”
应颂痴迷地想着,任岘遮掩的情感如同魔盒,充满了万千魔力,诱使他一步步踩入深井,再回头时,水已没过头顶。
杜衍冷静地问道:“那么你看到了什么?是瘟疫?还是邪恶的欲望?”
应颂摇头道:“不是,我最先看到的,是盒里的希望,出乎意料的,它冲我释放着柔和的光芒,我连忙关上盒盖,将最恐怖的,都压在盒底。”
对,他窥到了任岘的内心,赤诚得令他惊讶,但他知道盖上盖子只能止得了一时,背后的事情,任岘父母会如何想,自己的父母会不会接受任岘,一个男人,一个身为自己老师的男人。
又或许那时的流言蜚语更会压垮二人,任岘在经营这段感情时感到疲惫,自己也会认为过去的想法会有多么幼稚,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每当他与任岘待在一起时他都会努力地麻痹自己,不去想过去,也没有任何未来,只想看着眼前的人,简简单单的,在暖黄的灯光下为自己剥着虾壳的样子,任性地把他搂在怀里,就那么安静抱着的样子。
等到冷静下来他总是会想这些,即便是心底有个声音大叫着让他停止,他依旧忍不住。
杜衍问道:“你有没有这样想过,上帝给你的,其实并不是什么潘多拉的魔盒,仅仅是因为你讨喜,你是他的宠儿。他送了个满是惊喜的礼盒,想让你打开,想让你继续快乐地生活下去,而不是被盒里你臆想出的怪物打败,胆战心惊地守着不敢尝试再次开启的盒子度过一生?”
说着,他揽着应颂的肩,把他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将他身上因为害怕而不自觉竖起的鬃毛都一一抚平。
温暖一瞬间席卷了应颂整颗心脏,杜衍穿的浅灰色针织毛衣,那种衣料本身带有的味道让应颂迷恋,他近乎贪婪地呼吸着能让他安心的气息。
应颂攀着他的臂弯,小心翼翼地嗫喏着:“我有过不止一次地想奔跑回来找你,我不想再面对让我感到无力的这些境遇了,我就只想,好好的,认认真真学习,跟你,跟向维和孔远,平静地度过去大学的几年。”
“傻小子,谁会在大学里这样的小型社会中一成不变啊?人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知不觉地变化着,或许你今天还想着我,而明天的心思就会改变,还会唾骂昨天的自己有如何如何的幼稚。
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哥想让你活得快乐点,面对什么事都更加随心所欲一些,你看向维那样的臭小子,被打被骂没一会儿就正常地嘻嘻哈哈,并不是因为他没脾气,而是因为哪些人对他有害,而哪些人是诚心诚意待他这样的事情他都心如明镜,我相信你也是这样的人。
你会独自甄别周围的事物对你究竟是好是坏,你需要格外地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做出的第一直觉,第一经验做出的判断,而不是马后炮式地想太多。
如果你认为,盒子是潘多拉的诡谲之盒,那么你就否认了最先放出的希望的存在,为什么不肯在一开局就大胆地假设这仅仅是一个能够通往一片乐土的礼盒呢?
你要是想,哥就带你迈出这一步,你不敢的,哥都可以替你打开,你敢不敢把你心里的盒子交给哥?”
应颂闭着眼竭力压制住脑海里那些嘈杂的人声,有个男孩逆着光上前来冲他伸出了手,问自己愿不愿意冲他敞开心扉,他听到自己轻轻地嗯了一声。
自此,他独自行走的陡峭山脊在他脚下土崩瓦解,在他一脚踩空前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胳膊,并告诉他别怕,我要带着你去寻找心中的乐土。
第49章
杜衍的手箍住应颂的下巴,另一只手贴着他的鬓角,拇指来回摩挲着他薄薄的眼皮,指尖时不时蹭一蹭紧蹙的眉毛,颔首道:“以后不许再哭了,长得这么好看,是想当祸国殃民的泪美人吗?”
应颂任由他摆弄,柔软的指腹让他感到无比地轻松与惬意,但细细琢磨杜衍的话,他总有一种,什么都被他看穿了的局促感,他忧心忡忡地问道:“你不会已经猜到了什么吧?”
杜衍声音很柔和:“大概是吧,你小子从来不在我跟前掩藏自己。”
他从桌边站起,把大喇喇摆在桌面上的领带递给他:“收好,一会儿换个高领的衣服遮一遮,痕迹太明显了,下午那俩家伙就要返校了,被你折腾到身心俱惫,我实在提不起揍他俩的拳头了。”
应颂点点头表示赞同。
今天阳光正好,斜着照在了地板上。应颂换衣服的同时杜衍给他冲泡了一杯咖啡,放在了自己的桌上。
杜衍随口问了一句:“老小,你是家里独子吗?”
应颂:“不是,还有个弟弟。”
“哦,那是老大了。”他走到应颂的床边等着他从梯子上下来,“在家里老幺永远是最受宠的,但总是抗事的老大也需要爱啊,快下来,哥抱抱你。”
他从二阶上跳了下来,穿着和杜衍同色系的高领毛衣,温顺地接受杜衍的拥抱和给他整理领子。
应颂问道:“如果我不说,你能猜出多少?”
杜衍挑眉反问:“如果我不说,你觉得我能猜出多少?”他拉起应颂的手指,无名指上套着一颗代表爱与忠贞的铂金素环。
应颂顿时就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他抽手回去细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任岘难道还做了这样出乎意料的事情?
玫瑰,领带,戒指,吻痕。
与之前的照片,手表,老小反常的反应一一结合起来,答案看上去似乎简单明了。
杜衍站在了应颂的衣柜前,两个人挨得极近,应颂不断闪躲的眼神,他提了下嘴角,又觉得十分无力,只得道:“我或许只有六七成的把握能猜出他是谁,我不会逼你说出他的名字,更不会讨嫌找骂,但老小,你只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人有使用过自己的权力而强迫你吗?”
聪明如杜衍,当问题一出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知道了这次的事实,应颂咬着牙,直视他的眼睛:“没有,是我,我作出来的,你会不会觉得这一切很荒诞很梦幻?”
杜衍老实地摇头:“为什么这么说?就因为你们两个身份上的差距吗?还是说,仅仅因为你们是一对儿并不被世俗看好的同性?你要认识到爱情是平等的,老小,如果你和他都是真心想在一起,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只有你心里的那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自卑自作多情似的放大了自己。
我发现你这人总喜欢先考虑别人后考虑自己,你或许会觉得你的存在会影响到他,但如果他是真的爱你,他会在乎这些吗?赌上前途和名誉,不就是为了寻找一份real love?
勃朗宁夫人看得很通透,她说啊,世俗的诽谤离间不了我们;
大海改变不了我们,风暴动摇不了我们;
相反,我们的手将越过所有的山群碰触在一起:
有那么一天,天空会滚动在我们之间,我们向星辰起誓,让手握得更紧更紧……”
话音未落,应颂已经反搂上了他,闭着嘴不肯发出一点声响,自己的想法在他面前被泄露得一干二净,他都猜到了。
杜衍被迫身子后贴,结结实实靠在了衣柜门上,“乖,这个欺负你的人,他姓任,我猜得对吗?”
怀里人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杜衍按着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在他耳边轻轻道:“接下来我要认真地说点私下里交心的话了,我可不是那种会随意姑息任何伤害你的人,要是他对你不够好,或者只是想玩玩,我就找人在路上黑了他,怎么死,用什么姿势死都你说了算。
然后咱俩潜逃国外,我去迪拜要饭,去伦敦街头卖艺,总归饿不死人。而你会被我保护得好好的,不会在外边抛头露面。
怕别人的觊觎,我要把你打扮成中东地区那种用黑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夫人,除了少爷我,谁都看不到你漂亮的脸蛋。”
杜衍的言论从来就没有让应颂失望过,他心满意足地在他背上拍了拍,说道:“或者我们可以去伊拉克挨漫天导弹雨的毒打。”
“……Seriously(认真的吗?)?”
应颂抱了没多久就被杜衍哄着劝让他松手,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哥怀里撒欢,快看看自己手机,别错过了上面的什么重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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