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老师?”欧阳黎听前面已经满头问号,但还是等对方说完才说话:“他那天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
徐瑶见这两天两人有说有笑腻腻乎乎的,以为都说开了呢,谁想反倒自掘坟墓了:“唉我不好说,你回头自己问他吧。”
他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拜了拜:“大佬,可千万别把我供出去,求求了。”
欧阳黎没有多做解释,勾着嘴边说好。
其实没差,就算对方不来这茬,他也打算找个机会问的。
他对喝醉的话题敏感的原因主要来自大学,某系草耍酒疯的糗事在他们资环院流广甚远,人口相传。
欧阳黎这人脸好脾气好,就是酒量不太行。
大一熟秋,那阵子冰雪奇缘热播,欧阳黎在宿舍干完三罐啤的就飘了,自称隐藏多年的魔法操控者,凌晨两点,跑到水房双开水龙头,边甩边嚎let it go。
歌声极其辣耳,响彻楼层,余音绕梁。
翌日看完黎离拍下的他甩水高歌的视频,欧阳黎几乎当场去世。
人呐,总是这样。
晚上坐在一起吃饭,欧阳黎托住下巴,严肃地盯着陈子侑看了会,语气被汤的热气蒸软了:“说真的,我那天真没干什么不好的事?”
“这都几天了,还记着呢。”陈子侑夹块咕咾肉放进他碗里,欲堵上他的嘴:“好好吃饭,一会凉了。”
“你越不说我心里越没底。”欧阳黎扒拉着肉块。
“那这样吧,我问你个问题。”陈子侑目光滑过他,落到手边的鲫鱼汤,亏得他闲情雅致,还给鱼做了个造型:“以前喝醉的时候有人照顾过你吗?”
“有。一个朋友,算发小吧,认识十多年了,我刚来住的酒店就是他安排的。”他如实答道。
“噢——”陈子侑意味深长地拉长音,笑得賊兮兮,刻意吊胃口:“那他就没有告诉过你以前干过什么吗?”
欧阳黎夹起碗里的肉放嘴里慢慢咀嚼,微妙地沉默了很久。陈子侑以为他不好意思要蒙混过关,刚舀起一块鱼肉,就听对方幽幽道:
“你可能不信……老离跟我说,我大学喝完酒,对宿舍楼下的野猫阐述了二十分钟对全球变暖的看法。”
“……”
陈子侑哪儿能想到欧阳黎有这种二逼前科,一口鱼汤喷出来,欧阳黎报以嫌弃的眼神,抬手抽了半包纸给他。
他抹净下巴的油渍,止不住咳:“咳、咳咳,然、然后呢?”
然后,当年年满21的大好青年孜孜不倦地向其说明了绝育的好处,讲完抱起猫就要去宠物店绝育,幸好在热心室友黎离的帮助下,受害猫成功脱离了魔爪。
欧阳黎很喜欢猫,至今觉得惋惜:“老离跟我说我还不信,第二天买了猫粮找它,猫一见到我就跑,找了几回没成功,小川川再也没在我们宿舍楼出现过,恐怕是真的了。”
陈子侑头磕在桌面笑,欧阳黎心下一软,没有出手捶他。
“所以我到底——”
“没有,你要不信我再多说几遍,真没有。”陈子侑岔开话题:“话说回来,卷子你判了吗,多少分?”
问了三次,对方执意说没有,欧阳黎识趣,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你猜。”
“75。”陈子侑随便蒙了个数字。
“83。”欧阳黎笑了笑:“还不错。”
错肯定有,正如陈子侑说的,上了大学以后再没碰过地理,有些知识点错得很低级,但答对的更多,死记硬背的东西错了,特殊的难点反而对了。
“比我想得高了点。”成绩挺理想,陈子侑白嫖完分数拉倒,想把卷子要回来。
不想欧阳老师不让了,说错题不及时纠正就会一直错下去,必须讲明白。
陈老师寻思他一个教化学的,知道了答案也派不上用场啊:“不是,你觉得我学会了什么用吗?”
从没见过有人把一自私欲说得那么义正言辞的:“你学会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学生不会就可以拿‘陈老师都会了’当借口了。”
得,陈子侑认栽。
隔壁房间干干净净,却和陈子侑最后一次留下的印象天差地别。可移动的元素大多改良过了,整体呈大气不失精致的极简风格。
装饰到布艺床品承袭同一风格的灰冷色系,方形吸顶灯换成暖色调,书架摆了几个有违整体风格的摇头晃脑的小摆件,浓浓的性冷淡气息里参杂了一丝童真。
“哇,老欧你果然品味——”
陈子侑夸到一半突然发现门上挂的东西,赞美之词卡住喉咙不上不下。
特意挂在很靠里的地方,显然是主人不想挂出来又实在没地方放的无奈之举。
是面锦旗。
红色丝绸面下发泡浆烫印着橘金大字——天王盖地虎!欧阳小公举!28岁生!日!快!乐!
落款:你爸爸黎离。
“……非比寻常。”陈子侑指着它:“这也是你设计的一部分?”
第17章 妈的死给!
“不是……”欧阳黎倒了两杯水,带上门,无可奈何地说:“这个是唯一超出我计划范畴的部分。”
门一关,锦旗的红格外显眼。他要欣赏欧阳黎也没拦着,半晌:“我发现个华点。”
欧阳黎忙着找东西,喉咙里冒出声含糊不清的‘嗯’。
“这上面写的28岁,那我们应该同岁啊。”
欧阳黎之前在校长室看过陈子侑档案,自称按辈分陈子侑理应叫他声哥哥,这么看也没大多少嘛。
“这是去年的,去年我没要,今年见面他又硬塞给我,我今年29,大你一岁。”欧阳黎耐心地纠正,微微一笑:“更准确来说是430天。”
陈子侑咋舌:“算这么清楚,太丧心病狂了。”
“客气了,”欧阳黎抽空看他一眼,眼神制止了陈子侑要拍照留念的想法:“我占不到便宜,也不能让别人占了我便宜,毕竟某人至今都不愿意叫我声哥哥。”
对方的目光由门转向他,笑容别有深意,欧阳黎浑然不觉,翻出了前房主留下的塑料凳,和旁边实木的并排。
“没有两把椅子,你坐我的吧。”
欧阳黎转头终于发现对方诡异的笑容,背后一阵恶寒:“你笑什么?”
“没什么。”陈子侑嫌麻烦,一屁股坐上塑料的那把,英勇就义的表情:“我准备好了,讲吧。”
窗推开了小半,这个季节的夜风已经裹上明锐的凉意。正式开讲陈子侑才顿悟,老欧不是想搞羞耻play,而是真的热衷教书育人。
卷子题排得挤发挥空间有限,欧阳黎挽起袖子,从手边的便签抽了张白纸照着例题重画了一遍,再继续讲。
暖光将他轮廓分明的棱角衬得温柔,快三十的人了,和他说话的口气却像课外时间做家教的白衣学长:“注意这点的经纬度,不要被B选项迷惑……”
当老师的好像自带圆规三角尺,陈子侑干巴巴地盯着滑动的笔尖,看着它,神思却放空到无人之境,回神忽觉老欧这个圆画得特别圆。
真不想听,是真得困。
不是欧阳黎讲得不好,十年前陈子侑就不是典型意义的好学生,嫌累嫌晒嫌冷嫌耽误他打游戏,用各种理由逃补习班,误打误撞走上教书这条路。
都成给别人补课的了,还要被抓来开小灶,陈子侑只恨当年地理课净补觉来着,没好好听讲。
坚持到卷子翻篇,他实在撑不住了:“老欧,你先停停,容我去趟洗手间。”
欧阳黎眨眨眼,轻轻放下笔:“好。”
陈子侑进了厕所,裤子都不脱,直接坐马桶盖上刷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朋友圈来自35秒前——【学生逃课怎么办,在线等,急。】
附图83分考卷一张,左上角老年人专用椰风海韵的头像。
发照片也不知道把名字打码, 现在人尽皆知陈子侑想不开答地理卷,还只考了83分了。
教书救不了中国人回:[没逃,中场休息呢欧阳老师。]
内容、时间段、陈子侑的回复、加上试卷上的名字,槽点太多了,他们的共同好友全是附中的同事,且半成以上和他们太熟,点赞哈哈哈一条龙就对了。
不知道陈子侑还回不回来,欧阳黎没全收起,简单整理下桌面,把东西归拢好,去阳台吹会风。
阳景公寓的社区和闹市隔了些距离,喧闹从远方传到耳边,愈来愈稀,和依旧聒噪的蝉叫一同入耳,并不那么令人拒绝。
夏日渐渐逝了,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电话铃响的时候手机刚好在他手边儿,响没两声便接了,欧阳黎飘渺的情绪一下被拍散:“人民教师大晚上做家教呢?”
老欧笑了声,不急不徐道:“家教好歹有钱赚,我是义务劳动,学生还不爱听。”
那边原本做好了和他舌战几回合的准备,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反而愣了,哽了下嫌他无趣:“还以为你又要说教了。”
“你这人不借机报复两句就心痒,我已经习惯了,拒绝给你开口的机会。”欧阳黎拿手机的手不方便,嘴叼着烟点火,点了好几次才点着。背风吸了一口:“怎么这么有空,公司不加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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