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说,扯平了?”
莫清玄尤觉得不可思议,不追究过往,不迷失于失去至亲的悲痛,而是刺一刀,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泯去恩仇。他原以为要面对的责骂、怒火,埋伏的狠毒,统统没有出现,甚至留意他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以为他会理智尽失地冲过来,可是——没有,像疯子一样丧失理智受情绪支配作出的手段一个都没有,少年从始至终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冷静。
他不禁惊艳,情不自禁地笑,赞叹说:“李停,我真想夸一夸你,如果我们能活着走出这里的话,我一定——一定,抱一抱你,带你回家。”
明亮的眼眸里除去一份缱绻的温柔,还有一抹不加掩饰的疼爱与珍惜。
李停受“回家”两个字触动,低下头,细密而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笼上一层发白的雾气。
莫清玄正抽出刀子,心想这孩子下手真狠,一点儿没留情,捅人刀子丝毫不怯场,险些把他都骗过去。
就在这时,铁门“嗡嗡”响了一声,他一愣,紧接着捂住伤口,一手拉住李停的手,挪向窗户,极艰难地使自己看上去冷静可以依靠,说:“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李停虽不明情况,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就在下一刻,厂房铁门“轰”然倒塌,飞滚起的烟尘里,一群手持钢刀铁棍的装扮另类的青年走进来,年龄看上去都不大,但一身轻浮流气。
而当中为首的男人,竟然是本该收押在警局的许成祯。
莫清玄心中讶异,护李停在身后,说了句:“冲我来的?”
“是杀你来的——”许成祯咬牙切齿,然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身后的李停,说:“你为什么跟你的仇人混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对你的亲人做了哪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李停说:“你看他很正常,你看上去,反倒有些不正常,像会作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那你父亲呢,他说的话你总该相信。”
李停回嘴:“我还记得,你骂我是私生子,骂我的母亲是不知羞耻的情妇,意思不就是说李长盛对婚姻不忠。我跟外婆在外躲躲藏藏,疲于奔命的时候,他又在哪里?你既然提到‘信任’,那我问你,他那样对婚姻不忠、弃亲子于不顾的人,有哪点儿值得我信任?”
“——那他,他也是你的父亲!”许成祯脸红脖子粗,但话里已没有了刚才气势汹汹的底气,粗声粗气又说,“苏长青杀了你的亲人,这总该是事实,你就不应该放过他。难道你忘了你外婆怎么死的,是莫清玄杀的——你还不恨他,还跟他一起,是想怎么样——”
莫清玄低头看李停的反应
李停没反应,反而扶住他的手臂,淡淡说:“就算莫先生杀了人,正确的做法也应该是第一时间报警,让警察抓他,法官治他的罪,而不是你想杀就杀。以暴制暴是恶性循环,我不赞同这个做法,我身上带了手机,现在就可以报警。”
——我艹!
这翩翩风度,不慌不乱,内敛冷静,言谈举止皆彬彬有礼,这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姿态,简直要让莫清玄折服了!他不禁生出“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之感,誓要将他培育成才。
许成祯果然变了脸色
然后,李停小声又咕哝了一句:“我又不是傻子,他以为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话能糊弄我,未免看不起我。”
声音虽小,但莫清玄耳朵尖,听得一清二楚,嘴角不禁上弯,笑了,只不过时机不对,表现出来容易引众怒,所以又努力憋回去。忍得辛苦的时候,他便虚咳一声当作掩饰,李停却抬头看他,问:
“你嗓子不舒服?”
“咳,咳咳,有一点儿。”
“那现在怎么办,你能打过他们吗?”
莫清玄忍住伤口剧烈到身体发麻的疼痛,眼前发黑,眼里的事物开始摇晃,心想孩子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但不敢露怯,于是装作淡定:“别担心,他们要杀的是我,要死也是死我一个,你还能多活一会儿。”
“你这叫什么话!真是,还好~~”趁他不注意,李停竟摸着自己的胸口顺了一口气,没等莫清玄问还好什么,他已经自顾自地说,“为防万一,我已经报警了,你撑住。”
“……???!!!!”
不仅莫清玄,许成祯也吓了一跳,暴跳如雷,问:“你报警了,什么时候?!”
“李长盛要真是好人,就不会说那些我一个孩子不该知道的血迹斑斑的往事,煽动我刺杀莫先生,还派人跟踪我,不就是担心我失手,你们来补上?”李停无声叹了一口气,又看上去极其自然地抿了下嘴唇,可离他近的莫清玄忽然听见“咯吱咯吱”细碎的磨牙声,他登时明白,这孩子跟他一样,在强撑。
——在最痛苦的时候,感到绝望的时刻,越不敢露怯。
换作其他的孩子,早就吓哭了吧。
“好巧儿~”
莫清玄突然赞许一笑,抽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露出十分惊喜的笑脸,说:“我也报警了。我还不至于傻到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来赴这一场鸿门宴。”
他才发现,这孩子跟他在某些方面出乎意料的相似,怪不得越看越喜欢。
“还记得我刚才嘱咐你什么吗?”
李停点头:“你说,叫我不要离开你的视线。”
“好,乖孩子。现在我们要冲出去了。”
废话说了许多,许成祯早已不耐烦,但碍于李长盛的命令不大敢动李停,可眼前李停早已是非不分,与莫清玄厮混在一起,他仅存的理智犹如火烧,瞬间化为灰烬。
莫清玄只来得及将李停护在身后,迎面涌来一群喊打喊杀的年轻又莽撞的打手,明明与他无冤无仇,却个个杀气腾腾要取他的命。
这时李停缩了缩脖子,似被吓到,说:“莫先生,要不你放开我,我能自己跑,绝不拖累你。”
莫清玄却尤其坚决地打断他的话:“不可以!我说过,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昆明景色极美。
森林公园里的长廊爬满了郁郁清香的黄色木香花,它们金光灿烂,随风摇摆,遥遥望去犹如一片流溢着金光的瀑布,经过的路人无不叹为观止。傍晚,一辆出租车停到公园门口,一个瘦高的青年下车,黑沉沉的目光望向那片金光璀璨的花瀑,说:
“在那里”
娃娃脸的青年紧跟下车,一脸焦急,催促:“别磨蹭了,快找人!我怕他等不及。”
木香花下,一名身穿碎花连衣裙的少女正举着相机左看右看,找最满意的角度——“咔嚓”按下快门,将这片蔚为壮观的花瀑永远定格进记忆。可是,她却在记录美好的照片里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立即皱眉,抬头看向自游廊走出来的青年,好奇问:
“你是谁?”
娃娃脸立即嘻嘻笑,反问:“你是许成祯的女儿,许幸汝小姐吗?”
少女长相灵秀,身姿曼妙,见对方轻易说出她的名字,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嘴唇微微嘟起,说:“我正在上学,不交男朋友。我舅舅就在附近,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南国试图解释:“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你父亲许成祯企图对我的朋友作出一些不友好的事情,所以,我想请你去劝一劝他,可以吗?”
可少女看上去似乎更害怕他了,南国刚说完,她转身拔腿就跑,然后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头发蓬乱,一脸阴沉麻木正不怀好意看过来的菲尼斯,登时吓得一声尖叫。
“鬼呀——!!!!!”
第49章 杀手
下午3点半,郊区厂房——
张牙舞爪的敌人接连倒下,又再次爬起来。
“莫先生,请你放开我!”
缠斗中,莫清玄斜睨了他一眼,说:“有时候我真希望我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能够毫不留情地挥刀,见死不救。”
李停立即缩了下脖子,解释:“我会拖累你的。”
“我又不会死,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他立即顿了一下,正惊讶又疑惑的时候,就见莫清玄忽然飞起一脚,踢中他的肚子——
——????????
只觉身体骤然一轻,耳边是“呼呼”风声,再一下“哐当”砸到地面上,登时头晕眼花。不过,他还记得立即爬起来,一边痛苦地捂住肚子,疼得险些飙泪:尼玛——这一脚绝对是记仇的!
这一记飞踢,直接将他踢飞了出去,落地很疼,身后就是虚掩的大门。
显然,莫清玄用了巧劲儿,没有伤到筋骨,李停还能动,本能要扭头跑,可下一刻突然一声咆哮响起,吼他:
“不准动!”
顿时吓了一激灵,然而下一刻,他白皙乖巧的脸突然间阴沉下去,做出一个反常的举动:不顾劝阻,在莫清玄越过混乱的打斗投在他身上的惊吓的目光里毅然决然转身,两条腿竟然迈了出去,手推开门。
……
半分钟,不,就在几秒钟之前——
换作平常,莫清玄应付那些横冲莽撞的人游刃有余,可这次他要护着李停,又因为受伤,失血过多导致反应有些迟钝,手脚逐渐不听使唤。要死不死,怎么偏偏遇见了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许成祯,昆明那么多的警察都没看住他,这里头是隐藏了多大的黑幕?!他吊着半口气,一心想着如何全身而退,忽然这时,脑袋“嗡嗡”一下发出尖锐又剧烈的,让他神经一紧头皮跟着发麻,似曾相识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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