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高莉君出门后,莹莹自己打开了家门,跟着她来到了杨双林的家门口,拍响了大门。杨双林一看是莹莹,就让她进了屋里,他一向很疼爱她。那天他和同事在聚会,家里十分热闹。他们热情地将她迎到饭桌上,加了一副碗筷,让她一起吃菜。后来有人让莹莹喝了一些酒,他们见女孩害羞又欢喜的模样,十分高兴,就多给她喂了些酒和菜。不知不觉事情就过了头,莹莹的脸红了,呼吸变得混乱,跟着喘不上气来。他们想,可能是她酒喝多了。
杨双林有些着急,他想给高莉君打电话,但又怕她责怪,于是让莹莹在一旁休息,期望等高莉君回来时,女孩已经自己好了。不过了喝了点酒,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这么想着。所有人都赞同,他们都不想惹出些事来。
但莹莹躺了一会儿,开始抽搐,口吐白沫。这时杨双林觉得不得不给高莉君打电话了,莹莹可能已经酒精中毒。但有人拦住他,说,你现在打电话给她有什么用呢,还是把她送去医院吧,等治好了回来再说也来得及。于是他们准备打急救电话。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于是迟迟没有行动。而就在几人犹豫之际,莹莹没了呼吸。
他们吓坏了,望着女孩的尸体一动不动,而就在这时,张军辉按响了隔壁的门铃。屋里太过安静,他们连张军辉在门外走了几步都听得一清二楚。
发现门外是孩子的父亲后,有人建议将孩子交给张军辉,也有人不同意。但那时恐惧占据了一切,最后所有人都无所作为。张军辉走后,他们开始争吵,追究责任到底在谁。但每个人都参与了灌酒的工作,没有及时救人也是每个人的责任。后来胡勇说,如果可以把孩子扔进焚烧炉里烧成灰,那样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了。这本是一句逃避现实的戏言,但所有人都当了真,因为它确实可行,而且的确给了他们希望。很快他们就达成一致,并开始着手实施。
他们将莹莹运到浴室中分尸,为了防止血液喷溅,进去时脱光了衣服。好在人死后,血液已经停止流动,实际上并没有出多少血。接着他们说好供词,找人换班,再将尸体的碎块用保鲜膜与塑料袋层层包好,装进包中,带了出去。这就是监控录像中没有拍到女孩离开,但女孩确实消失了的所有秘密。
他们选择乘坐班车,不仅是为了遭人怀疑——他们每次都乘坐班车去工厂,不坐班车反而可疑,更是怕在出租车或其他公共交通上露出马脚,人赃并获。连路上行人多看他们一眼,他们都会崩溃。
此后正如警方所猜测的,杨双林与胡勇趁着夜色将尸块投入了焚烧炉中。只是他们更为聪明一些,杨双林在操作机器的时候,胡勇到保安亭中与保安聊天,挡住了监控窗口。这也是为何保安韶春十分清晰地记得他们是来加班的缘由。
不料尸体并未被火化完全,葛城在焚化炉中找到了狰狞而可怖的碎骨头与焦肉。他急中生智,将焚烧炉中的所有东西一起倒入废料桶,之后急匆匆地盖上了盖子。与其他人说后,他们都认为没有人会发现其中的异样,只要废料被收走,他们就安全了。而杨双林在事后将剁过尸体的菜刀扔进了几公里外的一只垃圾箱。
六月头的时候,废料被危废处理公司收走了,他们一起松了口气,以为证据就此被泯灭了。谁知不久后警方开展了全面的搜查,吓得杨双林撬开瓷砖,反而惹了怀疑。而危废处理公司办事效率低下,使得那桶废料两个月后仍停在园区的仓库内。
据危废处理公司所说,这种长时间的工作延误,以前从未发生过,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就像是莹莹的在天之灵在冥冥之中给了世人指引一般。但他们说的是否属实,与俞任杰的外公是从中帮忙了一样,全部不得而知,也并不重要。
高莉君得知莹莹的死因后,变得气愤难平,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她推断女儿的死因并不是杨双林他们所以为的酒精中毒,而是食物过敏。她本是可以活下来的。
莹莹有严重的海鲜过敏症,服用海鲜后会产生气短窒息的症状,所以她从不让她食用海鲜。但即便她产生了过敏反应,只要他们给她打个电话,她就会告诉他们,治疗过敏的药就在她家进门第一个柜子上面,放在醒目的位置。他们可以撞门,可以找物业,也可以等她从几百米外的茶馆跑回来。或者只要他们愿意叫救护车,医生会从她的病例中调出过敏史,那么只要洗个胃,再下点激素,她也会平安无事。她不会责怪他们,毕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反复地想起那天在咖啡厅里,她无数次看向手机频幕的瞬间。只要当时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负起责任,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动动手指给她打个电话,或是发个消息,莹莹就不会有事。但他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所以莹莹没了,还变得死无全尸。所以高莉君恨透了他们。杨双林被警察带走的那天,她站在大门外看着,哭着喊着对杨双林说,你给我下地狱去吧!
事实证明,西施说得很对,后来高莉君并没有与张军辉复婚。高莉君来找过她,向她诉说她对张军辉的恨意。葬礼过后,两家人家的隔阂不减,反而变得更深。张家埋怨高家没照顾好孩子,高家则埋怨张家不该在那天耍手段,他们都认为孩子死了,全是对方的错。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责怪自己太过可怕,实在让人无法呼吸。
由于他们都深爱莹莹,这就成了深仇大恨。或许,这并没有比他们对杨双林的恨少太多。
程斌在案件分析中指出,团体的极化效应在杨双林几人身上发挥到了极致,这也是引起团体犯罪的一项常见心理因素。团体极化是指团体中个人的状态会被集体讨论所强化,形成极端的看法,即团体中个体最初的立场会随着讨论变得极端。杀人是如此,邪教亦是如此,人类永远不如自己想的那般正确与聪慧。
后来,程斌对俞任杰说,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破案的不是你吗?
俞任杰翻着白眼说不知道。
不是因为你太蠢,而是因为你太善良,程斌说,你觉得杀人一定要有足够的理由。当然他们也有他们的理由,但这些理由在你眼里,太微不足道。
俞任杰是第一次发觉,程斌实际上十分聪明。但他不愿当面承认,于是只呸了他一声。
杨双林几人给出的口供大同小异,区别点在于责任的划分,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责任最小,也都说自己曾劝过其他人救人或是不要喂孩子吃东西。但故事的脉络还是慢慢被梳理出来,而他们口中的误杀,也不一定会被世人所相信。
他们在烧毁孩子尸体的同时,也将其他证据一同烧毁了,他们再也没法证明孩子的死因。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一起杀害了一名无辜的女孩。
不幸的是,女孩的死亡并没有带来父母的和好,亦有带来张高两家人之间的谅解,而是使得更多的家庭跟着支离破碎。这是每天都挂着甜美笑容的她所不想看到的,却没有人会在这时还想起她的愿望。
她的死亡只带来更多的恨意,而她本不该就这样逝去。
第96章 冰冻的尸体(1)
转眼到了炎热的八月,
胖胃每天都要在嘴里叼五根棒冰才能过活。市里下达了节能减排的通知,
警察局响应号召,
中央空调往上调高了五度,
正好卡在人静止不动时不会出汗的那个位置。但胖胃不可能不动,
他还是个胖子,
于是他天天叫热。
办公室里到处都是扇扇子的声音,
纸巾用的比流感期还多——都用来擦汗了,饮水机里的水位一会儿就下去一层,不停地有人在那儿咕咚咕咚地接水。
小宓提着一大袋梦龙从门外蹬蹬蹬地跑进来,
给周围的同事各发了一支:“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我谈恋爱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手上的雪糕转移到了她的脸上,还有人张着嘴,
雪糕上的巧克力从嘴里掉出,
碎到地上。
“恭喜你,”俞任杰说:“受害者是谁?”
“洋泡菜!”小宓说完才发现着了他的道,
跟着呸了一声。
这时他们又把注意力放到郝晋阳身上,
他正躲在角落里,
小心地用一本书挡着自己的脑袋。俞任杰发现那本书属于他,
便是那本《吓死你不偿命》了。从郝晋阳拧巴在一起的两条腿来看,
他好像是被小宓给吓傻了。
“我和泡菜准备公开,
不想再继续偷偷摸摸了。”小宓大声地说:“主要是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老在背后议论我们。如果再过段时间我还不嫌弃他,说不定我们会结婚,
你们可以先把红包的钱给准备起来。”
郝晋阳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这样的。”
程斌适时地对他们勾了勾手指:“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
郝晋阳夹着大腿,那模样就像尿了裤子。小宓嗨了一声,揪着他的领子,一路把他拉进了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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