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连着一个用玻璃做了全封闭的大阳台,在阳台上低头可以俯瞰大半个私人花园,仰头可以透过玻璃顶观星赏月。
樊东方从背后拥着我在窗边赏过了花园,又揽着我躺在双人摇椅上,仰着头看星星。
摇椅一晃一晃的,晃得我有些昏昏欲睡。
樊东方指尖挠了挠我的下颌:“困了就洗洗睡吧。”
我躲着他的指尖,在他臂弯里蹭了蹭,懒懒地应了一声:“哎,跟做梦一样。”
樊东方低笑,说了一句:“我也是,虽然早有准备,但也没指望过会这么顺,然而,如果可以,我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顺遂,宁愿再磨上几年。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矫情。”
不了解他的人才会觉得矫情,了解他的人只会觉得心疼。他之前就说过,樊夫人的宽容与东方晟的突然离世不无关系,今天回到了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他难免会伤感。我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指着他书房里的照片对他说:“他在另一个次元一定笑得比那时候要灿烂。”
樊东方莞尔:“那他一定过得很幸福。”
我足尖点地,晃起摇椅,看着天空里挂着的星星:“没准就在最亮的那颗星星上呢。”
樊东方跟我一块儿看着星空:“Tu es mon ange.”
我笑着用法语问他:“Guérir ton chagrin?”
樊东方颔首:“Oui.”【注1】
我晃晃他的手,笑着玩笑道:“哎,换母语吧,我这水平有限,再继续下去我就得露怯了。”
樊东方失笑:“好。”
我略微仰头,斜睨着他问:“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事故调查有结果了吗?”
樊东方突然握紧了手,力道大得有些出奇,攥得我的手都有些隐隐作痛了,却只简单地答了一个:“嗯。”
我右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梭着,试图通过这个动作来平息他心底压抑的愤怒:“说说?”
樊东方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松弛了下去,才缓缓开口:“那个司机是受人教唆的,教唆人就是董君。”
我不解:“为什么?”
樊东方总是斯文有礼的腔调里鲜有地带上了讥讽:“嫁给舅舅已经成了她的执念,尤其是知道自己怀孕之后,这份执念就成了她的魔障。她一直认为是因为阿晟和曼曼在,舅舅才不肯娶她,也觉得有阿晟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得不着舅舅的爱,就心生恶念唆使她的老乡制造了那场车祸。”
我对人心之险恶叹为观止:“真他妈的!”
樊东方第一次无视了我的粗鲁,冷笑道:“最讽刺的是,舅舅在舅妈去世之后就结扎了。”
我无言以对:“……”
樊东方转头看着我,沉沉的眼睛仿佛是在哭:“他们一个渣,一个贱,赔上性命的却是阿晟,你说可不可笑?”
这个男人第一次剥离了他坚硬的外壳,露出了他伤痕累累的白肚皮。我庆幸之余,只能给他一个无言的拥抱。
樊东方把脸埋在我肩上,低声说:“刚刚知道真相的时候,真的特别恨,恨舅舅明知道那个女人的品行还跟她纠缠不清,恨那个女人空长了一副皮囊却内藏砒霜。”
我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背:“The noblest vengeance is to forgive.”【注2】
樊东方轻叹:“高贵并不是那么容易。”
我笑着跟他说:“没关系,我是你的天使,你需要战斗我就是你的米迦勒,你需要治愈我就是你的拉斐尔。”
樊东方低笑:“我需要我的拉斐尔暖床。”
“你真是……”我推推他,拽着他从摇椅上起来,“卫生间在哪?我要洗洗睡了。”
樊东方任由我拉着他往卧室里走:“笪溪,别让曼曼知道。”
我比了个“ok”的手势,问他:“这事最终是怎么了的?”
樊东方沉默了一瞬:“肇事司机扛下了所有责任,董君拿着不知道哪来的精神病诊断书跟舅舅忏悔企图获得舅舅的谅解,被舅舅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轻叹了口气:“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樊东方拉着我穿过衣帽间,进了卫生间:“别让曼曼知道,在她那里这次事故只是一个意外。”
我明白他的担忧,以东方曼对东方晟的情感,如果让她知道真相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这是我们所不愿看到的,毕竟,东方晟那个妹控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的妹妹做一个没有忧愁的小公主。
一件事樊东方难得嘱咐了两次,我在嘴边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姿势:“放心,上锁了。”
樊东方再一次以实际行动向我展示了资深的心理咨询师的情绪调节能力,刚刚还悲伤逆流成河的樊先生,转顺便一扫忧伤,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急色鬼。
小别本来就更胜新婚,又是在浴室这么个更能激发人本我冲动的场所,饶是一向自诩是个耐造糙汉子的我,到最后的时候也有些吃不消了。
折腾完了,躺在床上的时候简直像是捡了一条命。
我霸占着床的正中,踹踹樊东方的腿:“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樊东方放下手头的书,看向我:“怎么?”
我懒洋洋地说:“跟我回趟管城啊。”
樊东方想也没想便说:“随时都可以。”
我扬眉:“当真?”
樊东方含着笑看着我,说:“当然,我晚上的时候跟樊院长据理力争,争取了一个月的假期,我们可以先去管城,然后再去你最想去的地方度蜜月。”
我翻身趴在他身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算你识相!”
樊东方低笑:“你这么热情让我很为难,毕竟你似乎已经不怎么禁得住磨损了。”
我白了他一眼,笑骂:“滚蛋!”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樊东方:“Tu es mon ange.”你是我的天使。
笪溪:“Guérir ton chagrin?”治愈你的悲伤?
樊东方:“Oui.”是。
【注2】
The noblest vengeance is to forgive.
最高贵的复仇是宽容。——雨果
第75章 一辈子
樊东方虽然说随时能走,但这周六还有一天研修班的课程,而且我这边也还有一摊子事儿脱不开身,比如说明天上午9点我将要面对我的第一个来访者,再比如说,职业资格考试在即,有一摊子事儿等着我来操心,最终我们把出发时间定在了下周一。
我的第一个来访者是个高三在读的男生,据预约员初步了解,这个男生是考前压力过大从而影响了正常的学习。
虽然早上我拉着樊东方跟我模拟了好几遍有可能会面对的场景,我的表现也得到了向来嘴毒的樊老师地肯定,我还是有些紧张,在8点55分的时候,坐在治疗室里默默地做了5分钟的放松训练,直至时针端端正正地指向了“9”,我才端正姿态,展现出了一名咨询师应有的从容。
非常幸运,我的第一个来访者是个非常守时的人,他非常准时地敲响了治疗室的门,让我得以把最放松的姿态呈现在了他面前。
来访者衣着清爽干净,本是青春正好的年纪却没有多少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浓重的黑眼圈藏在黑框眼镜下,给他平添了几分憔悴。
在我看向他时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显然内心充满了紧张,甚至还有点焦虑,好在这位来访者求助意愿强烈,防御机制几乎等于没有,咨询进行的很顺利。
五十分钟后,我跟我的第一个来访者约定了下次咨询的时间。
因为他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寄宿,我们的下一次会面时间约定在了一个月后,但每隔一个星期我们都会通过电话联系一次,由我给他布置新的作业以巩固第一次咨询所获得的效果。
当天下午,我带着这次咨询的录音和我整理的逐字稿找樊东方给我做了一次督导。
督导结束,樊东方耐心地等我消化完此次督导发现的问题,问我:“一会儿是回家还是去里仁?”
从去过他家之后,我们两个就同居了,我简单收拾了点行李暂时住进了他的公寓里,他最近比较清闲,就给我做起了专属司机。
我把逐字稿和录音锁进文件柜里,跟他说:“去里仁吧,我得去看看他们把准考证发成什么样了。”
樊东方拿了件长风衣给我:“外边风大,穿这件吧。”
乐城哪儿都挺好,就是风大,毫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一年刮两场,一刮刮半年。
冬天的风又干又烈最是烦人,听他说风大,我穿上风衣之后又围上围巾戴了顶帽子,在我拿眼镜和口罩的时候,樊东方笑着说:“昨天不是穿得挺清爽的?今天怎么就把自己装进套子里了?”
我白了他一眼,直接又拿了一副眼镜架到了他鼻梁上:“套子里一个人太寂寞,你也来吧!”
最终我们俩都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出了门,到了里仁,凌宇指着我俩嘲笑:“卧槽!往年就你一个别利科夫,今年来了一双!”
樊东方慢条斯理地摘了眼镜、口罩和帽子,连着风衣一起递给了凌宇的小助理:“单身狗不懂爱的美。”
我点头表示赞同:“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凌宇匪里匪气地笑骂:“恋爱的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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