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丽收回了目光点点头:“……对,我妈妈那天早去了一会,大约两点四十多就出发了,我半夜被她吵了一下。她早就说,想要回来参加我女儿的学校活动。妞妞练了两个月的舞,想给姥姥看,没想到……”
“你们接到电话通知的时间是几点?”
“大概早上不到五点吧。电话是警察打来的,人直接送到了医院,早就没有气了,那时候的交警都说,没见过被拖得这么惨的……”
“当时出面的是对方公司吗?”
“是啊,说是公司的司机撞了人,就逃走了,公司有个负责人过来和我们商量的赔偿方案。那边的人倒是挺客气的,后来交通局那边告诉我们司机病死了……”
“你们那时候相信了对方的说法吗?就是……没有觉得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了,怎么能够这么凑巧?早不死晚不死,把我妈撞死了就死了?我那时候就说这事有问题……”
张丽丽的话正说到这里,张从云忽然站起了身,有些不耐烦道:“现在放什么马后炮?人都没了,这些有什么好说的?”
宋文听了这话,刚想解释两句,一旁的陆司语却是一拉他的衣袖,示意不要打断。
张丽丽一下子像是被点着了,站起身道:“是没什么好说的,我妈死得那么不清不白的,肇事的司机都没搞清楚是谁,你就收了人家的钱同意私了了!后来你签字的时候问过我没?现在警察又来查了你还不让我说,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撞死了我妈吗?”
老头反问她:“知道了又能怎样?这事儿早就结束了。过去了!都过去半年了!”
张丽丽道:“至少心里清楚明白,我连那王八蛋的面都没见到,如果见到了,如果见到了……”
老头哼了一声,怼了她一句:“见到了呢?你想怎样?”
张丽丽咬着嘴唇,表情狠戾地盯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忍了两秒没忍住,哇就哭了出来:“冤有头债有主,至少要听他给我妈道个歉,在我妈坟前磕个头。”
老头哼了一声:“有个屁用。”
张丽丽梗着脖子道:“反正,现在警察来是好事,不知道谁是真凶,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老头盯着她道:“你懂什么叫做咽不下气?”
“至少给我妈烧纸的时候能够念给她!我妈白白伺候你几十年,她死了你就没伤过心……”张丽丽的泪水忍不住往下滴,过去就算家境贫寒,她从未觉得家里有什么缺失,可是母亲死了以后的这段时间,她的父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本来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父亲的冷漠让张丽丽的刺痛变本加厉,今天的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太久了,“爸,……我小时候总是被同学欺负,笑话我妈是个扫大街的,那时候你不是告诉我,只要站的正,就没有什么可心虚的,要挺直了腰板,我们不输给任何人,我们不主动欺负别人,但是却要讨个公道,现在你岁数大了,那些教我的东西你就都忘了吗?你真的……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第90章
气氛一时尴尬, 老人面色不快地从他们三个人面前穿过,走进了房间唯一的卧室, 呯地一声把门摔上。
张丽丽哭得嘴唇都在抖:“我妈这辈子不容易, 辛辛苦苦地干了一辈子,她就差一年就退休了……”
宋文递过去几张纸巾,张丽丽就用纸巾捂住了眼, 嘴巴里还在不停地控诉着:“让你们见笑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妈刚走一个月,我爸爸就忘了我妈, 天天不在家,吃饭睡觉抱着手机看, 晚上还去外面晃悠, 很晚都不回来。这里都是老邻居,风言风语的,人家都跑来问我,让我管管我爸……”
张丽丽哭天抹泪着, 仿佛眼前的警察可以做他们家的主。
宋文一时有点尬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
陆司语却是有些出神地看着刚才老人坐过的地方, 那个小板凳已经初见了雏形, 那么小的板凳,肯定不是给大人坐的,小孩子坐却正合适, 老人还是疼爱自己的孙女的。
房子用的门很普通,无疑是不隔音的,张丽丽说这些话,就是为了给张从云听,可是那门里却安静极了,仿佛门里面的人什么也没有听到。
张丽丽又连哭带说地控诉了好多,什么她妈妈死以后,她又要工作又要买菜做饭带孩子,多么辛苦,她爸爸每天都不知道在忙什么,毫不关心她,常常回来以后,还发现洗碗池里泡着碗。
张丽丽哭着说,“我妈生前每天拉我爸下楼,我爸爸都不陪她,都是我妈一个人晚上下楼跳舞,她一去了我爸爸出去得比谁都勤快……”
陆司语顺着问:“阿姨是喜欢跳广场舞吗?”
张丽丽点点头:“跳,老太太就那点爱好,她说,平时是清洁工的打扮,人们都看不起她,可唯独晚上跳舞那时候,她换上一身漂亮的衣服,和那些退休的护士啊,老师啊,没有分别。对了,妞妞学舞蹈也是我妈的主意,说小女孩学舞蹈形体好,攒着钱让我去给妞妞报了班……她说就算家里穷,也不能穷了孩子……”
说到这里,张丽丽的眼睛一热,又有泪水往下流,“对不起,我就是……有点太伤心了……我妈刚死的时候,我整个人是懵的,被各种事情推着转,那时候不觉得太过伤心,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想到我没了妈妈了,心里就特别难过。”
她的话到了这里,张从云所在的里屋响起了一阵咳嗽声。
随后,屋里屋外都是一阵沉默,等张丽丽的情绪稍微平静,宋文又问了一些关于车祸之后的事。
对方公司确定赔偿了他们一百二十万,这在同样的事故中,算是赔偿金额较高的了。在此之后,对方公司和他们再无联系。张丽丽后来也辨认了陈颜秋的照片,说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差不多详细问了一个多小时,把想到的问题都问了,陆司语和宋文才从对方家里出来。张丽丽把他们送出去,出了楼道,陆司语忽然回头问她道:“叔叔过去是做什么工作的?”
虽然张从云的档案的里有记录,但是还是问下更为保险。他怕张从云会起疑心,故意到了门外才问张丽丽这个问题。
张丽丽道:“我爹以前在工厂打工做叉车工,后来厂子倒闭了,就出来做了几年建筑工。再后来他耳朵越来越背,就不做了。”
“他在清河南化工作过吗?”宋文顺着那个问题又问。那是陈颜秋尸体的发现地点,如果他曾经在那里工作过,那么张从云的嫌疑将会变大。
张丽丽摇摇头:“好像换过几分工作,最早的时候在城富化工做过一段,不过那还是和我妈结婚前,我还是听他们后来说的。这家清河南化工厂我没听说过。”
陆司语道:“那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吧,如果以后你想到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联系我。”
张丽丽点了点头,把他的手机号记录了。
走到外面,宋文就深吸了几口气,那房子太小了,鸟笼子一般,只有几个人待在客厅,就让人觉得空气稀薄。
两个人上了车,陆司语问:“你觉得这家人和陈颜秋的死有关系吗?”
宋文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我觉得张丽丽的态度还算是正常,张从云却有些奇怪,不太合乎常理的地方有几个。第一个,他的行为在妻子的死后发生了变化,这个变化让我看不太懂,一个原本呆在家里的老头,为什么经常很晚回来?他那些时候都去了哪里?还有一点我想不通。他为什么选择私了?目的是为了钱吗?可是钱呢?难道是存在银行吃利息了吗?那笔钱,足够这样的家庭换一套房子了,就算不换房子,至少可以改善下生活的状况。他们为什么还住在这种地方。还有,他说知道了真凶也没用……这个没用,是在于他知道了真凶还是只是自己的猜测?”
宋文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你怎么知道,张从云可能在化工厂呆过?”
“他手上的一些痕迹,是接触化工品才会留下的,过去很多化工厂的材料运输会用到叉车。”张丽丽的回答也应正了他的想法,话到这里,陆司语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所在的工厂不是清河南化。”
宋文道:“我觉得,他虽然没有在清河南化工作过,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觉得他和那边完全没有关联,那时候的工人会经常在一些化工厂之间送货,也会有各种的交流,他也许年轻的时候去过清河南化。如果说,嫌疑人本身在清河南化工作过,我反而觉得太巧合了。”
陆司语咬着指甲,眉头微微皱起:“对了……还有,今天我们提起陈颜秋的时候,张从云明显地不耐烦。”
宋文回想了一下:“开始我给他看陈颜秋的照片,正常人多少会看一眼再否认,可他直接就否认了。我开始还以为他有些带着气,现在你这么一说,那反应有点可疑。”他顿了一下又说,“甚至后来的离开,都有点刻意。”
陆司语道:“我觉得有几种可能性。”他试着推理,“第一种,张从云真的拿了钱以后,不在乎赵又兰的死亡真相;第二种,他其实是在乎的,他知道一部分中间的隐情,所以才急躁地不想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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