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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凝:我还没领便当,但前面派的鱼香肉丝味道真的很诱人
轻如鸿毛(上)
夜凉如水,秋月寂静得像画中凝固的景象,月光洒在窗台上,轻而易举便被病房内暖黄的夜灯笼罩。靠窗的床上躺着一个美人,床边却坐了一尊雕像。很久很久,那雕像的喉咙才轻轻动了一下,只是仍旧是一言不发。季玩暄盯着手里的梳子,从日色西沉到月上中天,已经很久了。他的脑子里像在一遍遍重播录像,反复播放着白日里医生除颤结束后自己鞠躬感谢的画面,他冷静地告诉赶过来的季元没事的画面,还有他和沈放说自己只想一个人呆着的画面。但是医生、季元和沈放听到他的话分别都是什么表情,他已经记不清了。脑中的画面是第三人称,季玩暄近乎冷漠地旁观着自己这一日的所有反应,最后恍然大悟:啊,他果然从骨子里就是个混蛋。人类痛到极致都会像他这样吗。严丝合缝得像个程序写就的机器人,丁点儿差错也寻不出来,只不过是没有人味儿了而已。沈放走之前,蹲在季玩暄的面前,很认真地握住了他的手。他说:“明信片还在,老板帮我们收好了,你生日的那天,他会寄过来。”季玩暄颤了颤眼皮,没有说话。姥爷身边离不开人,季元走的时候,也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什么都没说。季玩暄坐在椅子上,依旧发呆。再后来,豁了门牙豁大牙的芬达爬下床来,在他的手里塞了一把梳子。那是季凝床头柜里的木梳。他从来没有拉开过妈妈的抽屉,一直不知道里面还铺了一张帕子,上面躺着这些时日化疗之后她掉过的每一缕长发。昨天出院之前她还说,我们从海边回来去剪个清爽的短发吧,换个发型。他就像个傻子,弯着眼睛说那您这一大把头发可以卖个动人的好价钱呢。屋子里很安静,唯只剩下屋内屋外的暗色灯光。季玩暄深深地弯下腰,将脸埋进膝盖窝,难以忍受地含住了嗓子眼里的大段哭腔。一只手搭上了少年脊骨突出如花的后背。是很无力、很柔软的手。季玩暄浑身一颤,感觉是梦,哆嗦着抬起头时才想起自己的眼睛大约还是红的,无措地想要垂下目光却被那只手先一步捏住了指头。“娇气包。”季凝歪在床上看着他,茶色的瞳孔映着暖灯,嘴角的梨涡很甜很甜。不知不觉,芬达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其实小朋友根本没有睡着,他一直在偷偷眯着眼睛观察似乎不慎走失了魂魄的凉茶哥哥。哥哥的眼睛很红,像是生了病。阿姨坐起来,用指腹轻轻揉了揉他泛红的眼尾,很温柔地问:“你们要不要听睡前故事?”哥哥摇了摇头,轻声建议:“我们剪个短发吧。”阿姨似乎愣了一下,但嘴角一弯便笑了出来,她说:“好啊。”芬达不太清楚,他是怎么就被抱到了椅子上坐好,身上围着哥哥的冲锋衣外套,呆呆愣愣地等着阿姨站在自己身后动刀子的。地上铺了许多报纸,季玩暄紧抱双腿坐在芬达对面,下巴搭在膝盖上,正痴望向墙边举着电推子专心研究用法的季凝。“要是护士这会儿来查夜,我的脸就丢光了。”她好像为此感到忧郁,但只要抬眼看见季玩暄毫无杂质的干净眼神,就会对他无可奈何地笑上一笑。“我的脸丢光无所谓,如果把你们的头发剃丑了,可不要嫌弃丢人啊。”季玩暄嘴埋在臂间摇了摇头,芬达很给面儿地小声接话:“我剃光头,我不怕!”季凝抿着嘴笑出声来,抬手摸了摸小朋友已经秃得差不多的小脑袋:“那我来了啊,宝贝儿。”这机器是她早就在网上偷偷买好的,高级静音版,原本想留给自己悄悄用,没想到最后却是第一个拿小孩开刀。孩子青黑的发茬在机器隐忍的嗡嗡声中依依不舍地落上了他的鼻尖与眉梢,小汽水在夜里变成了小沙弥,只笑起来时豁口的牙洞还打着童真的补丁。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护士的脚步声。季凝立刻关闭机器,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天地良心,自毕业后不再担心突然被老师叫到回答问题起,她便再也没有这样心跳加速过。季玩暄撑着半边脸歪头看她,眼底终于渐渐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笑意。季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指挥着芬达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凉茶哥哥拉过来坐好,再将自己脖子上系的衣服也塞给他。女人扶上他肩膀的时候,季玩暄甚至有些恍惚。如果她能一直站在他身后就好了。季玩暄又想抱膝盖了。可季凝却好似一眼便认出他的打算,手伸到前面警告地捏住少年软绵绵的脸颊,揉面团一样扯了几个鬼脸,逗得对面的光头小朋友捂着肚子咯咯打滚,差一点就把护士姐姐招过来。季玩暄的头发半长不短,在风中可以飞扬,安静下来也很俊逸,是他一直以来精心保持的发型。季凝小声问道:“真的剪啦?”季玩暄“嗯”了一声,平静地宣布:“男人一生必须剃一次光头。”季凝笑了出来,剪刀从头顶划过,一簇柔软的发尾掉到了黑白交错的冲锋衣上,轻易便消匿了踪迹。“要不要照镜子?”季玩暄抬头看她,嘴角抿出一个很好看的笑来:“帅吗?”季凝捏了捏他的鼻子:“太帅了。”季玩暄点点头站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机器,看着芬达把一脸茫然的季凝拉到椅子上坐好。“我也要剪啊?”她还想再挣扎一下。“我可以明天去医院外面剪头发,还能做个新造型呢。你觉得羽毛接发如何?”季玩暄说:“不如何,我觉得芬达现在就很好看。”芬达傻笑:“谢谢哥哥。”“……”季凝叹了口气,屈服了,“那我要好多好多的假发。”季玩暄答应了:“我们明天挑一整天,购物车里的我都给你买。”明天,明天不是上学吗?季凝没来得及问出口,季玩暄已经开始给她扎麻花辫了。浑小子是真的心狠手辣,扎一个大辫子,一剪子下去,出门就能卖五十块钱。芬达又好奇了:“阿姨,哥哥在干嘛?”季凝强颜欢笑:“补贴家用。”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一剪之后,春梦了无痕。季玩暄在机器开启的低鸣声中碰了碰季凝蓬松的碎发,动作很轻,像是触到了一池被月光搅乱的碧水。一夜过去,病房里多了三颗皮蛋。除了那一根柔顺的麻花辫被藏了起来,所有的犯罪证据都被季玩暄提前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医生护士迷茫的沉默之外,季玩暄正在低头帮妈妈搜索假发款式。学校此刻大概正在升国旗开晨会,而他今早干脆利落地请了一周的病假。他也知道自己待在医院似乎没多大意义,但从季凝住院以来他就一直没怎么好好陪过她——他只是想在妈妈身边多待一待,不算过分吧。给沈放编辑的消息在草稿箱里躺了一夜,终于还是在清晨发送成功。这一周我想在医院守着,你要好好上学,放哥,等我回来。放哥说,好,我等你。医院里有个叶于闻,学校外有个徐良寅,前有狼后有豺,处处都是恶心人的埋伏,但好在后者出现的概率似乎并不算大。季玩暄把沈放的放学路托付给了张列宁,小眼镜则向他再三保证绝不辱使命。也只能这样了。季玩暄想。其实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他的心灰意冷来得相当平静,在这一晨夜庞大的纷乱思绪中,他甚至面不改色地在一边挑选了十几款女式假发。除了小芬达被彻底剃了个青瓢,他和季凝其实谁也没对对方下狠手。寸头而已,季玩暄靠在墙上轻轻动了动脑袋,对这过于清爽的发型还有些许不太适应。他一个男生尚且如此,那季凝呢。季玩暄抬眼看了看和芬达互相做着鬼脸的美年达女士,感觉她好像很喜欢自己的新发型似的。傻女人。
轻如鸿毛(下)
“芬达。”房门被推开,小朋友循声望过去,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爸爸!”男人弯下腰抱住向他没头没脑跑过来的小儿子,高高向上举了举,芬达立刻开心地尖叫起来。这一周都是小朋友的奶奶来送饭,芬达爸爸许久没有出现过了。“爸爸,奶奶说你去取医药费了,你取到了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家吧,我很好呢!”男人揉了揉儿子光溜溜的小脑袋,对房中另外两个人腼腆地笑了笑:“取到了,我刚刚给你交了住院费,我们再住一段时间吧,好不好?”芬达有些为难:“期中考试之前能回去吗?我怕我考试不及格。”好简单的问题,但却难住了他无所不能的爸爸。季玩暄走近一步,捏了捏芬达抓完糖还没洗过的小爪子:“怕什么,我的作业都给你做,你肯定考得很好。”他十几年来见过最好哄的傻孩子便立刻开心地搂住了爸爸的脖子。不知道被爸爸抱是什么感觉。季玩暄只很小的时候被杨又庭抱过几次,自从发现站在旁边的杨霖煊并不喜欢,他就再也没有向大人讨过拥抱了。季元更不必说,这个冷酷的男人连自己儿子都懒得抱,他们兄弟两个倒是经常被这人扛到肩上随时准备挨揍。真是个坏男人啊。芬达被爸爸抱出去晒太阳了,季玩暄从路拆送来的果篮里捏了只苹果,握着水果刀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女人的床边。用药后的季凝一向爱装深沉,今日倒是难得精神不错,还能坐在病床上逗儿子玩。“哎,帅哥,你知道你为什么姓季吗?”这问题可真新鲜。季玩暄一边削苹果,一边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应声:“不就是您怕季姥爷不认我这个野外孙吗?”季凝瞪了他一眼:“孽子!”苹果皮断了一半,被季玩暄当大大卷一样往嘴里塞。他削了一小块果肉递到季凝嘴边,嬉皮笑脸地讨好:“好甜的,妈妈吃。”季玩暄从小就虚心认错,坚决不改。现在长大了,连认错都没有,只剩下虚心了。不过季凝确实很吃这一套。她最近有点味觉失灵,时常尝不出来味道,将吃苹果说成味同嚼蜡有点过分,但也就是换成嚼另一块脆一些、水分也多一些的蜡罢了。可她此刻却在心里认同了季玩暄的说法。是甜的。“你刚才说错了喔。”季玩暄侧过头,半边眉毛微微扬起,没明白过来季凝在说哪一句。女人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秋日的午后阳光暄软,季凝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忽然笑了出来,那双被儿子继承了七成的明眸弯弯,像极了一对被映在清潭中的精巧月牙。她眼底的小得意没有藏好,像是每一次成功忽悠儿子以后不小心露出来的马脚。但她也知道,其实每一次都是季玩暄让着她的。“你姓季,是因为你爸爸也姓季。”不过这一次真的是她赢咯。手中的苹果无知无觉地滚落到地上。季玩暄怔怔地望着季凝澄软的笑眼,极慢地扯了扯嘴角。可是他不知道,两行清泪也瞬间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争先恐后地盈在少年的下颌。似乎想要追随那颗不幸的苹果坠落地面,但却又迟迟抓着他的肌肤不愿离开。马上就要十八岁的大男孩,习惯了吊儿郎当,无时无刻不是神情自若,但此刻却又哭又笑,十足的狼狈。季凝没有笑话他,也没有出声安慰。女人依旧是笑眯眯的,但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充满眷恋地抚了抚季玩暄贴着青皮的寸头。 “我给你讲讲你爸爸的事吧。”“不听。”季玩暄用力地摇了摇头,眼泪被无可奈何地甩落下来验证万有引力。“出院了再讲给我。”真让人为难。季凝捏了捏他的耳朵,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杨又庭出现在周四的下午,背后还跟了一个杨霖煊。季玩暄出门打水,路过楼梯间的时候刚巧看见这一对父子从电梯走出来,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站住等了一等。杨又庭表情很复杂,杨霖煊表情更复杂。季凝住院的事他们家没用心隐瞒,也没特意宣传,但凡杨又庭忙过手头的案子想起要来看看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后知后觉。他看起来很难过,可能是因为季凝的病,也可能是想起了多年前那次差点来不及的煤气中毒。虽然在法庭上所向披靡,但关于亲人与朋友,杨又庭似乎总是感觉无能为力,可并不是他的错。季玩暄对他笑了笑,温和得一如最寻常的呼唤。“叔,你来啦。”大人们不知道在房间里聊些什么,少年们趴在这一层的公共露台上,眯着眼睛共看夕阳。他们很少有这样安宁呆在一起的时刻。季玩暄和杨霖煊,听名字很像是一对表兄弟。如果他那倒霉爸爸也在的话,他们原本确实应该会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弟。关于自己亲爸的事,季玩暄知道的很少,只大约了解杨又庭结婚前和他们夫妻俩都是很好的朋友,好到提前就约定了未来孩子的名字要有一个字相像。季玩暄出生以前,杨又庭便已经挑好了“瑄”字,取的是君子温润如玉的意思。但是后来的杨太太却很不喜欢,她觉得这两个“宣”字相似度高得眼睛疼,硬要换成其他字才好。只是一向顺着她的杨又庭在这件事上却十分固执,夫妻两个为了个名字冷暴力了不知多少回合,最后还是各自退后一步,妥协成了一个“煊”字。也许名字真的和命途是挂钩的吧。比起季玩暄,杨霖煊的童年确实要更水火不容一些。“你怎么来了?”季玩暄眼皮半垂,感觉有点困。杨霖煊的声调有些飘:“我不应该来吗。”这说的又是哪门子的话。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被曲解了,季玩暄很熟练地对小男生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一点没放在心上,可这次杨霖煊却既没有冷笑,也没有从鼻子里哼出怪里怪气的动静。他看着季玩暄,眼神有些哀伤。“对不起。”“……”季玩暄眨了眨眼,懵住了。杨霖煊难受地低下头,最难启齿的话已经出口,其他的尽可顺势全部吐露。他说:“小叶……叶于闻把他做的事都告诉我了。对不起,季玩暄。”对不起。季玩暄看着橙红的晚霞,眼神有些迷离。他此刻最需要的似乎不是这句话,但是小弟弟能向自己说出这三个字,他还是感觉出了一丝慰藉的。杨霖煊抿了抿嘴唇,很主动地开口:“他和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旷课太多,又和校外的人关系过密,已经快被劝退了。”季玩暄不大清楚他想表达什么,只得温和地“嗯”了一声。“我会盯住他的,他要做什么事情,我会拦住,拦不住,就提前告诉你。”这次就说得很明显了。季玩暄回头对上男孩子低垂的目光,很惊讶,惊讶之后,又有一点点怜惜。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将心里话坦白出口:“叶于闻对你并不好。”杨霖煊不是交不到朋友,他那样骄傲的性子,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小王子终于抬起头,对他颇为苦涩地笑了笑:“他是我的小学同桌,很久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小疯子也有清朗天真的过去,叶于闻很幸运,有人愿意一直记着他的好。季玩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虽然讨厌叶于闻,倒也并不会厌屋及乌,杨霖煊对他的朋友怎么样,那是他自己的事,并不在季玩暄对杨霖煊的评判标准之内。唉,真绕嘴,还不如听杨太太的话,换个名字呢。很难得的,沉默在他们两个之间并不显得令人难受,甚至当杨又庭从病房里走出来寻找他俩时,季玩暄还意外地从小男生告别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舍。小孩子似乎天生就会对身边的兄长生出天真的孺慕之情,只不过属于杨霖煊的幼时依恋很小就被迫塞进了封闭的盒子里——但他最近似乎找到了钥匙。季玩暄有些想笑,但还是认真端出了兄长的派头:“回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你知道的。”他这话说的其实有些敷衍,毕竟小王子回去情绪退潮以后骂自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联系他。但季玩暄没有想到,电话这么快就打了过来,而且就在第二天上午,第二节课刚下。很多时候,恐惧的出现往往并不起眼。很安静,你可以假装听不见它。电波声里,杨霖煊的嗓音几乎有些颤抖。“哥,有人、有人在教学楼顶,好像要跳楼。”但它会越来越响。“叶于闻和我说过,我当时没当真……他、他说他找到了附中的那个老师,说了一些话,那个人发了疯,也神神叨叨的,说是要让他爱的人记住他,牢牢地印在心里,这辈子永远也忘不掉。而唯一的方法就是,就是……”死在沈放面前。非常响。季玩暄从来没有见过教学楼下挤满这么多的人群。光怪陆离踮脚拥挤的人头攒动,塞满耳朵的无数窃窃私语,暗地里兴奋的起哄,老师们疏散学生的怒喝,还有顶楼的那个人,一遍遍叫喊的“沈放”。他推着人群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内心空荡荡,只听得见风的回声。“小季哥!小季哥!”有人奋力冲到了他的面前,镜架歪了也没顾上扶,平光镜后是别人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惊慌失措。“我哥、放哥在那边!你快去看看他吧!我怎么也拉不走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出现一次急转直下的感觉。厄运接踵而至,砸得人几乎来不及看清这一次落到头上的又是什么。穿越人潮看见沈放的那一刻,季玩暄甚至觉出了一丝平和。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平和来自何处,直到后来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心中一遍遍涌起相似的感觉,他才在某一瞬恍然明白,这大约是因为认命。“放哥。”季玩暄走到他的身后,拉住了沈放僵硬的手臂。眼下这一刻,也就只有他才能把这尊雕塑轻轻拨动一下。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叫。季玩暄按着沈放的脑袋,无比温柔地将他揣进了自己的怀中。在那短暂的几秒下落里,他的脑中甚至十分平静地跃出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也许他的人生也就是这样了,从此将再无缓冲地下落,在坠到谷底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摔成一个红白稀烂的肮脏皮囊。唯一值得宽慰的,是徐良寅的“爱情”最终死在了自己眼前,这混蛋没得逞。季玩暄笑了笑,摸着沈放软软的头发,很轻地安慰他:“没事了,放哥,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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