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实验失败,对寻聿明意味着身败名裂,对庄奕而言却是倾家荡产。只是庄奕怕他压力更大,从没提过这些事。
“这个项目属于一家医疗投资公司,我是这家公司的法人。”人生在世,玩就玩大的,输了他就从头开始,赢了那可是下辈子都挥霍不尽的财富。
庄奕觉得自己有些赌徒心态,最重要的是,无论输赢,为了寻聿明这一把赌得值。
调查员把他们了解的情况和庄奕简单一说,因为大部分内容需要保密,所以并未和盘托出。
庄奕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或许我明天能给你们一点线索,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他含笑看了不远处的寻聿明一眼,送走调查员,过去搂住他肩膀问:“怎么样,还好吗?”
岑寂等人见状,互相对个眼色,都识相地躲进了实验室。隔着一条细细的门缝,一群人一个叠一个,觑着眼向外偷看。
庄奕猜到门后那一排长耳朵,拉着寻聿明转过走廊去谈话,“是不是他们太凶了?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寻聿明低垂着头,默默不发一言,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缕两缕v垂下来,半卷不卷的样子有点散漫不羁。
庄奕将他的刘海捋到耳后,捧起他的脸,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到底怎么了?别吓我。”
“如果我做错了事,你还爱我吗?”寻聿明嘴唇轻轻翕动,吐出一句平静得让人心惊的问题,神情说不出的悲怆。
庄奕被他眸中重又复苏的忧郁狠狠晃了一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能被我接纳,我永远爱你。我说过的话,从不反悔。你忘记了吗?”
“我……”寻聿明睫毛颤了颤,眼睑下方浓长的两抹阴影,遮着他不堪负荷的心事,“你说得对,我真的错了!”
他闭上眼睛,两行眼泪随之流过脸颊,表情因为痛苦微微扭曲,整个人细密地颤抖起来,“我完了,我害死了一个人。他才三十出头,人生刚刚开始,还没好好活过、爱过、享受过生命,就被我杀了。他还有爱人,他的爱人还在等他,没有他,方不渝怎么活?”
寻聿明越说越激动,抱着身体从庄奕的怀抱里滑下去,蜷成一团缩在了地上。他一想到方不渝忧惧的脸,一想到他那对闪烁着希望光芒的眼神,就恨不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谁说你把他杀了?”庄奕心痛无已,咽了咽喉咙,蹲下身,将他搂进怀里,一下下拍着安慰:“这才一天,七八天才醒的病人多得是,我就不信薛珈言运气那么差。”
“不,不是的。”寻聿明望着他拼命摇头,眼泪飞溅,点点滴滴落在庄奕手上。“那个人没说错,我的实验确实存在重大缺陷,他没错!”
“谁告诉你的?”庄奕一惊,皱眉问:“是不是调查员跟你说了什么?”
寻聿明只是摇头:“是我自己发现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的目光只局限在神经元移植上,却忽略了局部损伤的基因表达受微环境影响,会导致细胞分化不可控。神经干细胞移植以前就有,可都是注射移植,或者是脑脊液移植,我用支架移植,最明显的好处就是定点修复损伤,不必局限于退行性神经疾病。但恰恰是因为局部损伤,反而和普通移植存在很大的区别。”
他本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猛一下说这么多话,从喉咙到胸口禁不住抽搐起来。庄奕忙捂住他的嘴巴,按直他的脊背,“深呼吸,别说话,跟我一起吸气。”
寻聿明鼻腔黏膜充血,此刻已经塞住,深吸一口气,并未缓解多少。庄奕松开手,带着他口呼吸,几下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他问,“是调查员跟你说的?”
“不是,他们刚才让我解释自己的研究,我从头到尾给他们捋了一遍,说着说着,突然发现……”
寻聿明双手捂着脸,摇头道:“也许你是对的,不——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太狂妄了,太心急了!我满脑子都是拿奖拿奖拿奖,现在我终于闯下祸了!”
“研究有缺陷不是错,明明。”庄奕用力拽下他双手,紧紧攥着他手腕,脸对脸地盯着他:“这不是已经通过测试并且普及的项目,它本身就是试验,有错无可厚非。今天即便是我躺在病房里,你也不用自责。薛珈言……他的确是受害者,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在决定手术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要面对这种风险。”
“可那是一条命啊!”寻聿明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不只是错在没有想到研究缺陷,更错的是不该和病人及病人家属走得那么近,如果面对的是陌生人,他一定比现在客观得多,也冷漠得多。
现在对方是薛珈言和方不渝,让他如何承受这样的结果。
他真的错了,庄奕说得对,他在这条路上一骑绝尘,甚至不曾回头看看自己留下的足迹,以至于误入歧途这么远,却浑然不觉。
他再也不是以救人为梦想,以大爱为初心的寻聿明了,他不配做庄奕的小耳朵。
“知道错了,就还不晚。”庄奕望进他的眼里,严肃地问他:“逃避有用吗?自责有用吗?你哭干眼泪,薛珈言就能醒过来了吗?”
“……没用。”寻聿明茫然摇头。“都没用”
“那该怎么办?错已经造成了,你该怎么办?”
“我……我改。”寻聿明怔怔垂下头,沉默片刻,又抬头去看他。
庄奕的眼神坚如磐石,给他无限力量,寻聿明一抹眼泪,起身道:“我现在就改!”
他抬腿便向实验室跑,庄奕几乎没抓住,“等一下,我带你去办件事。”
“什么事?”寻聿明被他激发了雄心壮志,急着去和岑寂他们研究薛珈言的治疗方案,心已经飞到了实验桌前。
庄奕按下电梯,将他拽进去,“你的研究方案一时半刻也出不来,我先带你去了解真相。”
“去哪儿了解?”
电梯开到一楼,庄奕带着他走出大厅,也没取车,从医院后门出去,顺着一条无人的窄巷,径直穿过。
铺地的花砖年头一长,缺一角少一块,路面磕磕绊绊。寻聿明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他,前方露出一盏路灯,昏暗光线照耀下,赫然是南山区派出所的标志。
庄奕带他进屋,徐警官已等在那里,“他都交代了了?”
“这小子一开始嘴硬不肯说,软磨硬泡了一下午,终于交代了。”
寻聿明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地问:“你们说什么?”
“是那个放火的人。”庄奕走到审讯室,示意他自己看。
寻聿明透过门上的窗户望去,里面坐着一个方下巴、宽下颌的中年男人,他垂着头闭着眼睛,左边眉心有颗痣,面部特征十分明显。
徐警官伸手示意他们去办公室,“明天就移送看守所了。你俩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赶紧问。”
“他都说什么了?”寻聿明不解,难道他与最近发生的事有关?
徐警官点点头,庄奕道:“他纵火是人教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薛珈言会好的。
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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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真相大白(一)
庄奕只是凭空猜测,没想到歪打正着。
徐警官将他们请到办公室, 坐下说:“这个嫌疑人叫洪涛, 经过讯问, 我们发现他提到的一个线索很可疑。”
洪涛从小没正经上过学, 一直在社会上混日子。他以前干过汽修, 但因不耐烦劳动,一直没有稳定工作,每天溜门撬锁都是做惯的营生。
他出狱后卖了家里的房子,一直住在小旅馆里,每天昼伏夜出,伺机找寻聿明’报仇‘。他去西湾大学家属区踩过点,摸清地形便进了外公家。
寻聿明家是老房子,门锁本就不牢固, 三两下便被他捅开了。据洪涛交代,他进屋后四处看了看, 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支烟, 听见门外动静就翻窗走了。
后来庄奕报警,徐警官带人来搜时,他早已逃之夭夭。但他之前在屋里东翻西看,好巧不巧, 除了顺手拿走一些现金之外, 竟还得到一张庄奕的名片。
那名片是之前老陈给寻聿明的,黑色烫金的卡片印着家庭住址。庄奕去外面开工作室后,换了一批新版名片, 地址也改成咨询室的位置,这张却是旧版。
洪涛沿着地址,很快找到庄奕家,恰巧也是那天下午,他躲在篱笆丛后,看见了庄奕和寻聿明回家拉电闸的一幕。
庄奕小区的安保虽严,毕竟是建在山上,他每次翻过一道墙,从后山的百花公园里穿过来,正好能避开监控。
好在庄奕家里有电网拦截,他们平时又格外小心,才没有让洪涛得手。
上次方不渝住到他们家,正好遇见杨璐的家暴老公派人来闹事,当时庄奕出门和人打架,寻聿明与方不渝躲在栅栏门后观战,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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