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都是四个人挤一张床,白啸泓带着宝子走了,若玉这些天跟着卢瑾郎也不知道搞什么,比他回来的还晚,现在他一个人,翻身瞧了瞧被褥都是清爽干净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是自己多想了,可能是脑袋晕胀做了一场春 梦。
他就这么想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今天他又做梦了,像进了聊斋画境,梦里有女鬼或者狐狸摄了他的魂魄让他控制不住扑着人就要求欢,拨了如瀑青丝亲吻靡颜腻理,那人一转头让他看见细长入鬓的吊梢眉和泪涟涟的丹凤眼,擦了他脸上的粉墨,是若玉。知道是悖德的事情也睁不开眼了,美人就是美人,素衣堆叠在胯间,半遮半掩露出白皙的一块皮肤足以让他把持不住,遂抱着他的双腿悉数泄在里头。
若玉像昨天一样把二人收拾的干净,躺椅在他边上,是实在的枕边人。待第二天他早醒了季杏棠还睡得很熟,短发微绻在耳边、神情也是柔和的,皮肤还因昨夜的喷张泛着浅红。若玉架肘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靠近亲吻了他的眼睛,他没有多想其他的,有一天是一天,瞒一天是一天,谁叫自己喜欢这个男人。
若玉起床把戏衣绣鞋藏好了,回到自己房里睡好,再装作无事发生。他出神地看着房顶,觉得自己龌龊透顶,又一想是白啸泓造的孽,那天他在房门外听的一清二楚。
白啸泓要挟奶娘,要她还未嫁人的同胞姊妹每天晚上到季公馆来,瞒着季杏棠借腹生子。白啸泓答应等孩子出生了会给她们一笔钱送她们离开上海。
若玉故意借口和卢瑾郎一起有事要忙掩人耳目,本想着晚上回去告诉季杏棠。昨夜里季公馆的人全让白啸泓支走,许是他也不愿意看见季杏棠和别人欢好也没有再待在这儿。若玉先遇见了那个姑娘要把她遣走,先前听姐姐说是给流氓大亨生孩子,抵死不愿又哪能由得自己做主,现下有人肯帮她,便老实听他的安排。若玉进了屋子,也不知道白啸泓给季杏棠下了什么药,迷的他七魂八魄离了窍,稀里糊涂就惹上了若玉。
年少最初的欢喜、情事最初的萌芽都是源于这一个人,水深火热之际又怎能分出心来思虑自己是否堕入了深渊,终究是逃不掉,哪怕他不知道自己也欢喜。
到了年底,那肚子还是没有动静。白啸泓不知道夜夜承欢的是白若玉,如果知道了非要把他扒皮抽筋、拆骨入腹,便是如此也解不了他的心头恨。若玉无意撞见白啸泓冲着奶娘大发雷霆,她唯唯诺诺地点头,向若玉,她的盟党投去恳切地目光,若玉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季哥、自己、无辜的姐妹二人都在劫难逃,他要逃跑。
小年夜里,四口人安安生生其乐融融地吃了年夜饭。白啸泓抱着宝子在阳台上看烟火,若玉在客厅里坐着细碾咖啡豆,季杏棠捧了热茶给他,若玉抬头看他看着看着眼睛就酸涩,接了茶杯赶紧低下头,泪珠子就滴入幽绿的茶水里。
又逃不过季杏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若玉抹了眼泪带着些许微笑自然答道,“我想师傅了,他老人家一个人在北平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季杏棠把袖口上挽坐在他身旁继续磨那咖啡豆,轻缓地像是在碾磨若玉的感情,把整个人全都碾碎,散出苦涩的醇香。
“段师傅还好,每逢过节你给他写信也是佳音,我也寄过铜细衣物给他”,他忽地开玩笑说,“倒是你,离开这么多年还是念他要哭,不知你离了我会不会想的心慌,慌的落上两滴泪。”
这话说的若玉浑身战栗,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能见着他,心慌的要哭该如何是好。若玉没攥紧杯子,轻“咣”一声洒了满桌的油茶,又碰倒了刚盛出来的咖啡粉,粉末一点点被浸透,茶几上狼藉了。季杏棠忙瞧他有没有被烫到,又用抹布擦了一番......
夜里若玉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心里藏了不少的事,很多很多都不曾告诉季杏棠。
季杏棠只知道他活的矜贵傲气不知道他曾给人当亵玩的娈 童;知道他一张皮面白皙干净不知道这张脸画过多少浓墨重彩、粘过多少张假脸皮、易过多少妆;知道他是落魄的金枝玉叶满身孤勇不知道若是他孑然一身怎么会撑到现在;知道他热忱纯良不知道是自己勾引他上床。
若玉一个人是逃不走的,可是他背后的神秘人有滔天的本事,他可以把姐妹俩安然无恙的送出上海,也可以把自己悄无声息的弄走。他也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在白啸泓身边这么多年,他有的是筹码。他只要硬硬心肠不贪恋肌肤之亲也就不用忍受切肤之痛。若玉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穆柯痞笑的嘴脸,若玉翻身把自己包裹进被子里,穆柯他是个傻子罢。
第56章 床笫之私
若玉像往常一样出了季公馆上了卢瑾郎的车,他说今天不去报社也不去他学校而是想去聚宝茶楼喝茶,卢瑾郎并无多言载上他就往英租界跑。若玉闭着眼倚在车座上小憩,卢瑾郎说,“梓轩,我新写了一个故事,明年准备在报刊上连载。”
若玉随口说道,“整天窥探香闺秘史桃色春宫就那么有意思?把你画的春宫图翻出来,你爹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卢瑾郎竖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又哈哈大笑,“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叫春宫画本?那是艺术好不好。鸳鸯蝴蝶派里张恨水还写过《金粉世家》呢。”
若玉闷哼着鼻子轻嗤,“耍流氓的艺术。”
卢瑾郎自顾自地讲述起来,“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前朝遗孤的故事。小公主从小被卖进青楼,出落的明艳动人,待她成人那日老鸨要把她高价卖给王孙公子,造化弄人让她遇见了以前在公主府里青梅竹马的情哥哥给她赎了个清白身。”
“庸俗。”
“你听我说完嘛。”
“谁知那情哥哥有心仪的姑娘,公主只得把他当亲哥哥。直到遇见了有情郎,好不容易两厢情愿心意相通,那有情郎抛下她报效沙场去了。再然后,公主与她的情哥哥暗中偷情......”卢瑾郎讲到兴起之时若玉突然睁了眼,语气毫无波澜打断了他的话,“闭嘴。”
卢瑾郎嬉笑,“你怎么和我爸似的,还要说我罔顾伦常不成?”
若玉把脸埋在掌里揉了揉又吁了口气,平静的问道,“那你说她是喜欢情哥哥多一些还是喜欢有情郎多一些。”
“谁知道呢,我和她行周公之礼说不准她还喜欢我呢。再说,这世上人千千万,钟意两个三个不是很正常?”
不是很正常……
到了聚宝茶楼门口,若玉下车的时候,突然投射在脸上的阳光让他闭了眼,只觉两眼眩晕两腿发麻,再一站起来那股子麻从脊椎骨窜到了头皮,他摇摇头从车上下来。两个人进了茶楼,若玉四下环顾,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砚台出来。
砚台、砚台。
砚台就是在报纸上刊文和若玉通风报信交换情报的人。从14岁在天蟾舞台见了一面,迄今为止两人已经暗中来往了四年。变脸易妆的本事也是他教的,只是若玉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的真容,有时候他是平庸无奇的教书先生、有时候是西装革履的商人、有时候是风流多金的富少,身份模样变换多端,唯一不变的是沙哑低沉带着胁迫性的嗓音。
若玉和卢瑾郎找个位子坐下,跑堂的立马上来招呼。聚宝茶楼一般不直接上茶都是客人自己冲茶图个闲情逸致,若玉随口叫了一盏君山银针,对卢瑾郎说,“你先在这儿等着罢,自己点些糕点蜜饯。”
说罢若玉也不待他回答便径直上了二楼的厢房,那老地方。进了门若玉掩紧了房门,往常都是他坐在桌旁听砚台问话,今天他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我要你帮忙送我离开上海。”
那人端着茶盅默不作声,又听若玉讲,“他的情况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再在这里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开始找我合谋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搞垮白啸泓,我不过图个安身立命,现在我可以把他的软肋和机密全都告诉你,你只要送我离开上海并保证季杏棠无恙,从此两不相欠。”
砚台轻抿一口茶仍不言语。
“我就知道你把那么多本事教给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我既然敢走这条不归路也不怕被你利用。你可以送我去其他人身边做卧底,当你的棋子你护我周全也不是亏本买卖。”
“还有两个姐妹,她们无辜……”
砚台把茶盏放在桌上,起身拍了拍马褂上的褶皱,摘了廓圆的厚呢礼帽放在桌上,露出一张假脸,过分俊美便是假。砚台站在若玉背后手自然地搭在他肩膀上,偏过头用目光打量他的侧脸,半晌说道,“就算今日 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我会送你离开上海,至于去哪里,三天后就会有人在这里和你接头送你去东北。”
听到东北二字,若玉的肩膀一抖,当即脱口而出,“不行,北平重庆天津,哪里都行,东北、不行。”
砚台的手指在他肩上敲扣几下,指尖到了下颚又在领口逡巡,“怎么?满洲国的事情我早和你说过,你也知道你亲娘在哪里,你不是也想借机骗季杏棠送你离开。在白啸泓身边与虎谋皮终究是不好过的,你是前清遗孤,是日本人手里的香饽饽,你要明白有了他们撑腰才能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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