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 (南风歌)

　　沈复生很受教 ，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乖。”林誉笑了笑，把自己面前的甜品也端到沈复生手边。
　　“知道你爱吃甜的, 都给你。”
　　他晃着酒杯, 看着沈复生摆好两份甜品左右开弓，继续道：“我一直不希望宋越在网络上过分炒作你，也是这个原因。”
　　网络可以把一个人捧上云端, 也可以把一个人踩到脚底，只要有一个足够强势的翻云覆雨手，是捧是贬都很容易被人带动。
　　他是亲身体验过的，当初通过网络舆论打压他的那个人已经连灰都不剩了，可是沈复生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他比常人更容易受到别人情绪的影响，所以林誉不想让他出名，不想让别人对他评头论足，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看了就是。”
　　沈复生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可是说真的，你真不怕让人看见啊。”
　　“不怕。”
　　……这么刚？
　　林誉笑道：“我已经包场了，花了那么多钱还不能给我保护好隐私，这家店也不用开下去了。”
　　沈复生：“……”
　　行吧，你有钱你是大爷。
　　他整天说林誉是为富不仁的资本家，可是林誉还真的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也没在他面前显露过什么超越阶级的生活方式。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林誉去的最多的就是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和便利店。
　　林誉家里有矿，他一个月赚个一两万块钱，可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可逾越的代沟。
　　今天算是小露端倪，这大概才是林誉原本过惯了的生活方式，一个富家的公子哥，一个身家万亿的成功人士。
　　沈复生慢慢放下挖着甜品的小勺，林誉道：“怎么了？吃饱了？”
　　沈复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林誉，半晌道：“林誉，我没有接受你的建议，去当一个你眼中的成功人士，你是不是很失望？”
　　如果他继承了父亲的公司，他和林誉，至少算得上门当户对。七年了，林誉一直迁就着他的生活方式，不知道他会不会厌烦。
　　“怕我失望你还不听我的话。”林誉笑了笑，见沈复生脸上现出一丝难过的神色，连忙握住他的手哄道：“我跟你说笑的，我怎么会对你失望。我只是从我的阅历来给你一些建议，抛开个人感情因素，纯粹从利益的角度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不管是讨厌沈大路，还是讨厌方妍，都不妨碍沈复生接手公司之后所得到的巨大收益。
　　生意场上利益才是惟一的风向标，喜欢谁讨厌谁都是最无用的情绪，一个成功的商人从来不会让感情影响判断，意气用事的人往往一败涂地。他们朋友遍天下的同时又一个朋友都没有。
　　只是沈复生做不到这样。
　　林誉看不出来他恨不恨沈大路，恨不恨方妍，他只是本能地远离他们。
　　沈大路一直很痛苦，他一面把儿子托付给他这个外人照顾，一面嫉妒着沈复生愿意亲近他。他甚至希望沈复生恨他，至少那也是一种浓烈的感情。
　　沈复生没有想过报复他，却似乎天生精通怎样折磨这个带给他最深伤害的男人。
　　林誉笑道：“不要就不要了，你还担心我会养不起你吗？”
　　“林誉……你会不会觉得我假清高。”
　　“你不是假清高，你是有恃无恐。”
　　“恃谁？恃你吗？”
　　林誉笑着捏了捏他修长圆润的手指。
　　“这才是你的依仗。”
　　沈复生对自己的医术越自信，对沈大路的施舍就越不屑。
　　物以稀为贵，沈复生如果想拿技术换钱，他很容易得到名誉和财富。
　　“淡泊名利的人必有随时取得名利的底气，否则就只是眼高手低的愤世嫉俗。”林誉笑道，“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沈复生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可以去当鸡汤导师。”
　　真是好一碗大补汤，沈复生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和英俊的林老师大战三百回合。
　　“对你口味就好。”林誉笑着道，拉着沈复生的手指不放，一根根地轻轻揉捏着，温柔地不带一丝暧昧。
　　“其实我也感觉很奇特，我每天握着的这只手，居然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林誉笑着道，“看来复生霸占我的书房，比我自己用着更有价值。”
　　陆子枫这个曾经的纨绔子弟现在几乎成了沈复生鞍前马后的小弟，可想而知沈复生对他的震撼有多大。
　　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誉拿起来看了一眼。
　　“复生，你等我会儿，我出去接个电话。”
　　沈复生点点头，放开拉着的手，拿起精致的小银勺又挖了一勺甜点放进嘴里，看着林誉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外的小花园。
　　“什么事？不是说了没有紧急事务今天不要打扰我吗。”
　　电话另一边的秘书道：“林总，您的吩咐我记得的。只是……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紧急事务。那个……秦小姐回来了。”
　　“谁？”林誉眉头皱起，回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津津有味的吃着甜点的沈复生。
　　“秦智儿，秦小姐。”秘书被老板的态度搞得有点拿不准，他不会是连前女友都忘记了吧？
　　“秦小姐说打您原来的手机号显示已停机，不得已就联系上我，希望我跟您说一声，她明天的飞机到S市。她的号码我已经发给您了。”
　　秘书忐忑地汇报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老板既然拉黑了前女友，那就表示不想再联系她了吧？他也是一时脑残，光想着老板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和这个秦小姐谈了许多年，国内媒体都经常报道，说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两人还差点订婚……他怎么就没想到时过境迁，老板现在还愿不愿意见她？
　　“行了，我知道了。”
　　对面的老板语气平平地说了一句，没有高兴也没有怪他的意思，秘书稀里糊涂地挂了电话，想了半天，自己应该——没做错吧？
　　林誉回了座位，沈复生刚把最后一口甜点吃完。
　　“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沈复生点点头，跟着林誉起身。
　　司机老许已经把车开到餐厅外等着，两人上了车，老许非常自觉地升起隔板。
　　林誉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束玫瑰，放到沈复生怀里：“复生，七周年快乐。”
　　沈复生接了过来，鉴于两人一言难尽的那个开始，就勉强算是……快乐吧。
　　林誉又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沈复生，支着手肘微笑着看他。
　　“打开看看。”
　　沈复生看着那只方方正正的黑色盒子，脑子里还没有形成一个具体的概念，心脏已经先一步快速地跳了起来。
　　他伸手接过，慢慢地打开。
　　一只做工精致的手表映入眼帘。
　　“手表啊……”沈复生拿了出来。
　　林誉拉着他的手腕给他带上：“不错，定制款好看多了，还是精致一点适合你。”
　　沈复生动了动手腕：“有点不习惯啊，手上带个东西，做手术还得摘掉。”
　　“那你记得戴回来就是了。名表也是男人的象征，实有不实用都是其次的。难道你们科室里已婚的医生们都不戴婚戒？不也没影响什么。”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婚戒啊。
　　沈复生转着表带调整角度，林誉看他实在不习惯的样子，伸手要摘：“戴着不舒服就放着吧，本来也是买着玩的。”
　　沈复生护得死紧：“不要碰，我要戴。”
　　林誉无奈地收回手：“喜欢的是你不喜欢的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谁不喜欢了，我喜欢的。”他举起手看了看，又忍不住腹诽。
　　这也太像女士表了，林誉的直男审美啊。
　　“今天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明天补给你哈！”
　　林誉笑道：“你补我什么？沈医生是不是忘了这个月的工资都已经上交了？你还有钱吗？”
　　“给你什么你就拿着，啰嗦。”沈复生说着在宽大的座椅上半躺下来，“唉，今天白天做了三台手术，累死了。我有点困……”
　　林誉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拿出毯子盖在他身上，摸了摸沈复生的头发。
　　“那就睡会儿吧，到家我叫你。”
　　……
　　林誉不让沈复生过多关注网络上的言论，他就很听话地没再看过。所以一天早上到了办公室，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跟他说一个什么视频的时候，沈复生还是一头雾水。
　　“等等，你们一个个说，网上有什么视频了？”
　　“沈医生，你自己的事你自己都不关注？都上热搜了。”同事拉着他在电脑前坐下来，点开一条微博视频，“你自己看吧。”
　　视频里是一对中年夫妻，对着镜头举着手机，先把网上关于他的那些溢美之辞念了几段，然后就开始声泪俱下地批判他为了制造话题夺人眼球，专挑那些别的医生认为应该谨慎处理的疑难手术去做。
　　侥幸做成功了一例两例就可以拿出来吹成神医，变成网络红人去赚钱。而在这成功的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条鲜活的生命原本可以保守治疗多活许多岁月，却被他的激进手段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