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仅仅是序章的一个小节,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体活课的全线阵亡以及晚自习被频繁征用,还有铺天盖地、雪片纷飞一般的卷子。
在全校正式开学前,刘晴又找陶安然谈了一次话,承诺会把省重点的月考卷一套不落地都给他找来,让他自己也要绷住劲儿,千万不能松懈。
陶安然顶着一双黑眼圈答应了,应完自己迷茫了一会儿,回想酷暑难耐的这一个多月,自己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机械钟,到什么点儿该干什么,安排得明明白白,接近魔怔了。
转眼这就到了九月初,秋老虎冲上来生扑一口,热得人胸口发闷。
晚自习结束,陶安然收拾好书包和祁远一块儿下楼,出了教学楼,俩人直奔操场。
起跑前,陶安然伸手捏捏祁远的脸,“别让着我了,天天赢挺没劲的。”
祁远一笑,“嚯,倒还给你惯出毛病来了。”
他们这阵子把夜跑挪到了学校操场,晚自习一放,俩人先去跑个三五圈,汗出透了,再蹬车回家。
回去洗个战斗澡,把没做完的卷子料理了,等脑袋沾枕头时候,往往已经是半夜了。
时间表紧凑得连谈恋爱都得从缝隙里挤空余。
热风擦过耳廓,耳机里的重金属音乐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大洋彼岸的新闻广播。陶安然的脚步踏在一长串英文单词上,不由自主地跑了神——
胡谦和李浩都分别旁敲侧击地表达过一个意思,让他别绷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长久下去,弓弦容易受不住力,嘎嘣一下断了。
但作为男朋友的祁远同学,却是眼里明明白白,嘴上沉默是金。
旁边一直不紧不慢的人忽然风一样冲了过去,留给陶安然一个背影,恣意、潇洒、嚣张。
距离他们的终点只剩下二百多米,陶安然扯掉耳机,迎风加速,在祁远反应过来前,把自己嗖一下发射了过去。
少年们肌肉薄,几乎是骨头和骨头硬碰硬撞在了一块儿。
祁远为了接住他的小可爱一口气险些没倒过来,抬手在他腰上拍了一巴掌,“疯了?想一头撞死我?”
陶安然下巴磕在他肩窝上,硌得酸疼,“抱抱,想你了。”
祁远心窝里一软,“哦,看来我们桃子知错了。”
陶安然无声地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把自己的发条拧紧了,无形中也把祁远压得透不过气。仔细地一回想,他在马不停蹄往前跑的时候,根本就没意识到要把时间分给祁远一点。
他忘了在他需要对方的时候,对方也需要他。
单方面汲取的那不叫温暖,那叫吸血鬼。
硬邦邦了一个月的气氛被揉软和了,两个人相当和谐地没再你追我赶,而是用正常人骑车的速度回到了附中。
锁好车,祁远叫住了陶安然,“你知道我不是学霸,所以不太懂你们的逻辑,但你现在吧……你不能把这一年的每一天都当成高考前夜去过,就算你心理上绷得住,生理上也不行。你看看你这眼圈,”他抽手出来在陶安然眼窝下摩挲过去,“说你纵欲过度都有人信。”
前半句走的窝心流,后半句纯粹是找揍。
陶安然抓了他的手,在掌心里挠挠,“有心无力,未成年,国家不给机会。”
祁远“啧”了声,“老实说,我真的很急。”
陶安然扯着他往楼上走,“快准狠的右手就是这样炼成的。”
祁远:“……”
两人走到四楼半,默契地放了手,还没等进入你侬我侬的环节,良好的氛围就被男人女人声嘶力竭的争吵刺破了。
陶安然怔忡了下,捏着鼻梁,一脸疲惫,“走吧,回去吧。”
“到底什么事儿,”祁远拦住他,“不是第一回了。”
陶安然摇头,“跟我没关系,钱的事。”
祁远皱眉,他这样还真不像“没关系”的。
陶安然抬眼,扯了下嘴角,“真没事。”
“有事你得说话,”祁远捏着他下巴扳过他的脸,“听见没啊。”
“知道了,”陶安然点头,“回去吧。”
祁远确实不怎么放心,他站在门边看着陶安然开门、锁门,然后听着那边像摁了开关一样陷入一片死寂里。
跟你没关系?
骗鬼呢。
陶安然洗完澡,照旧挑灯夜战,不料战到一半,床上的曹晓飞把脑袋探过来,幽幽地望着他,仿佛一只吃了膨大剂的背后灵。
陶安然手里笔转出了一个花,啪地停在中指指节上,冲他弟不耐烦地锁眉,“干嘛?”
“那个……”曹晓飞咕哝着,非常为难地嘬着嘴唇。
“说不说,我数三声,你不说就别再吱了。”陶安然祭出三根手指,“一二……”
“说说说,”曹晓飞一把按下去他的手掌,“你急什么,成天跟个炮仗一样,好歹我是你半个弟吧?讲点血缘行么?”
陶安然冷笑,“哦,你是我弟,那去年跟我撕本吆喝的是楼下大黄么?”
“你他妈才是狗,”曹晓飞把自己粗壮的眉毛一立,“不打不相识没听说过?行了,不掰扯老黄历。我说你一个学霸,就没发现最近他们俩老吵架?”
陶安然:“学霸也解不了夫妻关系这道夺命题。”
曹晓飞又往外趴了趴,啃起指甲,“我知道他们因为什么。”
陶安然扬眉,坐等他弟在情商上放颗卫星。
“为了钱,”曹晓飞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就你那个……妈,给的钱。”
说完,曹晓飞立刻缩回去一半,叼着自己指甲紧张得吱不出声了。
半天,陶安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什……谁的钱?”
曹晓飞一双开缝有限的眼睛立马撑到了两倍大,他震惊地紧盯着陶安然,“你真不知道?”
陶安然手指几乎怼在自己鼻尖上,“我该知道?”
曹晓飞心里哐当一声,明白自己闯了个了不得的祸,赶忙把脸往回一撤,用被子一捂,闷声秃噜了一串话,“不、不知道就算了,你还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困了睡了。”
陶安然顶在指节上的笔啪嗒落了地,床头节能灯惨白的光线下,他低头发现自己手指抖得厉害,从脖子到后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包裹上了滑腻的汗,摆动的空调风一吹,立时像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透心凉。
☆、第 53 章
“就这样,不问了?”祁远嘴里咬着烟,没点,打火机在手里转过来又转回去。
陶安然叼着一袋蒙牛,猛吸两下吸干了,把袋子一松,说:“不管问哪边,都挺难做人。”
祁远伸手把他嘴角一点奶渍抹掉,慢慢舒了口气,“小伙子,你长大了。”
陶安然偏头,“什么意思?”
祁远一笑,“要搁半年多前,你信不信你能半夜把人吼起来,劈头盖脸一顿问。”
陶安然低头思索了片刻,“我那时候有那么浑?”
“你堂堂一个学霸,抡块板砖参与打架斗殴,把一社会混混当发泄球,你说呢?”说到这儿,祁远感慨地望了眼头顶乌云密布的天,“你那会儿真不怎么像个搞学术的,头发剃个青皮,打起架手黑的要命,我要不拦着,黄毛那小弟估计得歇了。”
“说的仿佛你当时那发型不像刑满释放人员似的。”陶安然伸手拨弄拨弄他扎手的短毛,“长了,手感像猕猴桃。”
祁远在他手腕上一捏,“滚蛋。”
两人趁着午间休息,从教室里跑出来,往运动场边上的看台顶层一坐,感受着落雨前的气闷,聊着肺疼的话题。
祁远歪过去靠在陶安然肩上,“听说有一种成长叫疼痛青春,仰头四十五度就能淌下鳄鱼的眼泪。”
陶安然侧脸看看他,然后伸手推着他下巴一掰,“差不多就是这个度,你哭一个让我笑笑。”
祁远抬手在自己眼角一抹,“你不善良,你个伪学霸。”
陶安然轻轻地笑,“学渣,你逻辑呢?学习成绩好坏跟善不善良有什么内在关系?”
“不知道,”祁远动动脑袋,再一晃,从他肩头直接砸在了大腿上,“别动,让我躺会儿,累。”
陶安然垂目,抬手挡在他眼前,遮去了不大充足的光线,“睡吧。”
天要下雨,娘不一定要嫁人,但烦恼能成车皮地拉。
听说人碰到的困难会跟随年龄增长而不断加大难度,如同攻略私人定制款游戏一样,每个人拿到的副本都不一样,有人能一路平砍到通关,俗称躺赢,有人就得刷满经验值还不一定能晋级,江湖人送绰号——非酋。
陶非酋感觉任重而道远,但这和内在是否坚强如铁没关系,而是你打不打算活得体面点儿,像个人。
为了在人生路上不显得那么挣扎,他必须要有所行动,至于突破口在哪,伸手摸摸就知道了。
不过事与愿违,陶安然暗地里摸索了一个多月,也没碰着那个边儿,倒是在国庆放的珍贵的两天假里,目睹了蒋敏和曹蓝天的三场大战。
他们吵得相当凶,那劲头几乎是不把在场的陶安然和曹晓飞当孩子了,对那时候的他们来说,这两块料就是两根碍事的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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