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感受到杨思远的温度时,突如其来的留恋又突然盖过了体内脏器的波涛汹涌。
杨思远的左手虚握着他,右手极尽柔和地揉着他的手腕。他偏过头去借着电视的光偷偷看杨思远,他看见杨思远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有星星要蹦出来。他嘴巴微微张着,有明显的弧度。
他看得出来,杨思远很兴奋,是那种随时都会振臂而呼、用力摇他以表达的兴奋。
但他的手……却温柔地令人沉溺。
李遇安看得有些失神。
杨思远大概是又意识到了李遇安的目光,先是用眼睛向这里瞥了一眼以确认,随后便转过头来,用疑问的目光看着李遇安,轻轻问:“我揉得很疼?”
他轻飘飘的一句,却让李遇安又思绪翻涌。
不,不是。不疼,一点都不疼。谢谢你,我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你真的很温柔。
千言万语,到嘴边的不过是一句“还好”。
随后他便微微动了下手腕,示意杨思远可以停止了。
他将手收了回来,余光看见杨思远早已被开幕式拽了回去,便右手抚上左手腕,感受那稍纵即逝的温存。
他闭上眼,心乱如麻。
“我去买点吃的,边吃边看吧?”他清了清嗓子,问道。
“啊,好啊。”杨思远随口应了一句。
李遇安拿了钱出门去,步子都有些不稳。
不争气啊,你这是干嘛呢,至于吗?他叩问自己。
超市里没什么人,他拿了几袋薯片,又拿起一罐可乐默默看了看,然后换成了雪碧。
“算账。另外……上次赊的账也还一下。”他把东西放在柜台上,掏钱说。
老板娘嗑着瓜子,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拿出了账本,推给他说:“145。”
李遇安数了数,将钞票给了老板娘,老板娘顺手接过,见李遇安看着这边没走,冷笑一声拿笔勾掉账单。李遇安这才拎着东西回家去。
十点的时候,零食已经吃完了,李遇安催了催杨思远。
“十点了,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再等等再等等。”杨思远手里还攥着已经空了的袋子。
“等会儿我送你吧。”李遇安说。
“再等等再等等。”杨思远说。
李遇安无语。
正愁怎么让杨思远赶紧回家的时候,杨思远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情愿地接通:“这就回去了。”
“你妈妈?”李遇安问。
“嗯。”杨思远答。他情绪突然低落下来,放下手里的空袋子,站了起来:“那我这就回去吧。”
“好,我送你。”李遇安也站起来。
月色下,杨思远推着车子缓缓地往前走,突然开口道:“这次我看路了啊。”
李遇安笑了一声。杨思远闻声转头看看李遇安,李遇安就不笑了。
分别前,杨思远看着他说:“安哥啊,多笑笑吧。”
李遇安愣在那儿,看着他身影逐渐缩小,隐在远处的灯光里,化作他视线触不到的光点。
安……哥?什么玩意儿?李遇安顶着十万个大问号踉跄着回了屋,一夜无眠。
少年人的情愫总在某一个节点爆炸开来,后来杨思远回想起来这个称呼诞生的夜晚,不得不承认那时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把李遇安划进了自己狭窄的舒适圈,而且是锁死在圈的中心。
杨建新回来和陈立玫吵了一天后又不见踪影,杨思远越来越不懂这场争吵的缘由,听了半天也听不出来,而且周期也长得反常。
他索性也不再去管,心想这两人反正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还能离婚不成。
奥运举办的日子里,他偶尔也看看比赛,但只是挑着自己有兴趣的看。
他喜欢打篮球,但谈不上热爱。他热爱的只有画画,所以对开幕式这样高水平的盛会才会挂心。
下午的时候,他就专心致志地听李遇安讲课,一口一个“安哥”叫的顺嘴。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了?”某一天,李遇安是在是忍无可忍,问道。
杨思远眨巴着眼睛,无辜地问:“不好听吗?老叫你‘学霸’太有距离感了,叫‘安哥’亲切点。”
李遇安叹口气,想说这称号听着像街头混混,你还不如叫我老李。
结果杨思远就开口道:“那叫你什么?老李?不行,老李不适合你。遇安?遇安?哎?‘冤’?”
杨思远念了两边“遇安”,结果这两个字黏在一起,拼出了个“冤”字。
“……”李遇安简直无话可说。
“啊!你,你可以叫李远啊!连起来念,你听是不是是不是!李遇安,李远!”杨思远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李遇安怔了怔,开口道:“‘远’?和你一样的那个‘远’?”
“对对对。哎呀有缘啊!以后就叫你李远了啊!”杨思远疯狂点头。
李遇安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他对这个名字倒是不抵触,看杨思远高兴的样子,也不再细想。
或说造化弄人,或说命定如此,就这样简单的一个文字游戏,两个人却在分开很长时间后才发觉——杨思远,思远。‘思’的是哪个‘远’呢?
是远在天边的远,是近在眼前的远。
近在眼前,有时却远得胜过远在天边。
杨思远老老实实地听讲,期间还时不时地调笑两句,枯燥的数字和字母都因此变得有趣起来。
或许,文化分数往上提一提更好呢?他这样说服自己乖乖听课的原因。
该挑个时候和父母谈谈大学的事了,他又想到。
这天下课后,他正躺在床上思考说辞,就被陈妙的消息声打断。
“你有空出来一下吗?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关于李遇安的。”
杨思远一头雾水,很重要的事?陈妙又去打听什么了?
约定好了时间地点,两人晚饭时间在“饮约”见面。
“你不去炒面店看他了?”杨思远咬着吸管问。
“我不想在有他的地方说这件事。”陈妙却是若有所思地搅着咖啡。
杨思远越听越迷糊,直接问道:“你又打听到什么了?”
陈妙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蹙着眉抬头看杨思远,杨思远看见陈妙眼睛里泛着泪光。
“大杨。李遇安……他家里的事你知道多少?”
杨思远本来看陈妙这样可怜的眼神,心里有些软,此时一听是要说李遇安家里的事,却隐隐有些火气上来。他皱着眉头问:“你又打听他家里的事了?”
陈妙拨浪鼓一样摇摇头,解释道:“不……我没有故意打听。但是……梁浩那个混蛋……你也知道,他以前追过我……这种人,就算已经没关系了,但遇到能扒开的伤口,还是会浇一盆盐水上来……”
一听不是陈妙无底线,杨思远稍微平静了一下。但又想到他们嘴里这个破事贼多的梁浩,眉头锁得更紧。
他推开奶茶,问:“他又跟你说什么了?他说的能信吗?”
陈妙低头看着咖啡杯,轻声说道:“他说的,都能对上。而且……不只他一个人知道。”
杨思远越听越烦,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烦,李遇安又不是秦子良,又没有和他十几年的交情,但他就是烦。
他直截了当的问:“到底怎么了?你说吧。”
陈妙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低着头,红着眼眶看着杨思远,紧紧抿着嘴巴,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高考前,他妈妈……被他爸爸……当着他的面杀了。”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都在抖。
杨思远起先没听太清,直到整句话完整进入大脑后,他才向做阅读理解一般接收了这条只有简单主谓宾的信息。
猛然间,他浑身僵住。
他满脑子都是不相信,但李遇安的各种秘密和流言纠结在一起,却让他潜意识里接受了这个看似荒诞的答案。
刺骨的寒意爬着背席卷而来,攀到他额头,给他沁出一层虚汗。
他呼吸加速,瞳孔扩大,死死地盯着陈妙。
“陈妙。”他的声音像是从砂纸上摸爬滚打而来,溢出十足的沙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妙与他对视,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眶里那点液体好像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撒了欢跳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妙才带着哭腔说道:“你和他相处时间长。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明白一些了。”
仿佛“砰”地一声,杨思远那点仅存的幻想被摔在地上。
他的喉咙滚了滚,说不出半个字。
第十四章
那天杨思远和陈妙可谓是不欢而散,杨思远十分严肃地告诫陈妙不要再听那些关于李遇安的风言风语。他向来是个性格温和的人,那天的严肃也差不多是用尽了全力。
其实他可以理解陈妙的心情,陈妙对李遇安一见钟情,虽然这样的感情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但至少他也知道,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时,会希望能尽可能地了解对方。
只是,他感到很不舒服。
太私密了。
李遇安的家庭情况,杨思远自己可以猜到一些,无非就是他认知范围内的那种并不美好的剧情,所以他并不愿意去深究,当然他也没有这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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