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喝足了才是他邵波涛的原则。
吃饱了喝足了也就脑抽了。
一辆大卡直接开进山区,也不知道奔什么去的。口袋还剩的那点钱也够不上扶贫的水平,还是义无反顾地最走越远,一边走一边撒钱,吃的喝的玩的,看中什么玩什么,不过最后还真得庆幸这一路的一时兴起,车上好歹都是能填饱肚子的。
中途碰到几个穿少数民族服饰的阿妹还跟着唱了几句。
山里风光好,虽然冷好歹空气清新,那就和北方夹带着雾霾沙尘的天气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一路走来,他想这就是他该过的日子,邵波涛干脆坐在山脚抽烟歇脚。
没烦没恼,走哪儿随哪儿,多好的事儿啊。
但心头老是埋着一层雾,算算时间也就是那场不着调的人口贩卖案开始。
这层雾会越来越深,邵波涛还是在某一天开车绕着盘山公路跑的时候,想到了北方那根小辣椒。
绕了一上午公路,开始下雪。他停下看了会儿,觉着好看还拍了好几张照片。看到右下角那一堆未接电话跟短信时,他还乐了。
傻姑娘还挺专情,追着他这么个快四十的老头不放了。
把信息点掉,他又上了车继续饶公路开。
路是真长,雪也是真大。
邵波涛蠢兮兮地开了两天,顺利见证了一场暴雪的诞生。
这下知道严重了,赶紧沿路返回。堪堪停在山脚,正好没油。
正好这离几个村庄也不远,他就宽心了,乐乐呵呵地坐在车上休息。
这回也没挂了江雪不知道第几次的电话。
接通了,他早就做好了被破口大骂的准备,没想到电话那头竟然沉默了。
邵波涛一愣,这不对啊,小辣椒难不成还有冬眠修养期?
他也不知怎么的,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江雪这才开口,语气也没有平时这么傲气。
“你这躲我躲得过分了啊,大过年的连家的不回了。”
邵波涛不自在地“啧”了一声:“这还真是,听你这么姑娘家家地跟我聊不太习惯。”
他本来也是逗逗她,没成想电话那头直接不吭声了。
邵波涛挑了挑眉,没来由地有点心虚:“......怎么不说话?”
.......
“怪我,让你大过年的连家都回不了。”
“......没怪你啊,这咋回事儿,才几天没见,你转性了?!”
江雪淡淡地笑了一声:“回来吧,我不缠你了。”
邵波涛:……
“......你这......你这样我不适应啊.....”
他说得结结巴巴,本以为江雪能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从头到脚泼他一身盛气凌人,没想到机关枪消音了主动歇了。
邵波涛有点失意。
江雪也不是一时兴起,她被迫达成了一段时间无交流的成就,听到邵波涛声音的那一刻,她终于平静了,都把人逼成有家归不得的地步了,她觉着心酸,又觉着可能真是没必要了。
撞南墙也得南墙乐意啊……
邵波涛又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那意思吗……”
江雪继续沉默,临出口的最后一秒,邵波涛突然喊了一声:“卧槽!”
雪崩了。
连续两天的暴雪把路都给覆盖了,邵波涛凭着直觉开的车,没想到停车的地方压根不是山脚,车正好卡在最后一段公路和一块积雪上,各占一半。积雪被车压了半天,终于承不住崩了,一辆车摇摇晃晃,半个车身悬空。
邵波涛惊出一身冷汗,骂了句娘。
“他大爷赶上回雪崩了!”
他这边还没掉下去,江雪那头直接猛得站起身,
“邵……邵波涛!”
邵波涛慌得不行,斜过眼看车窗外,大半个车身都在外面,保守估计底下也有十来米,这要是掉下去,命大不摔个头破血流,也得防着上面这块剩下的积雪。活了近四十年,难的苦的都遇见过,遇见了他还都能做些什么,像这样把没什么把握地干看着确实挺虚的。
这情况是真不妙啊……
刚看明白这状况,耳朵边又炸了一声。
“邵波涛!你说话!”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心酸了一下,这种情况他没碰到过也听说过,底下看上去空了十来米,不死也伤,这会儿有个人在耳边吼他就觉着自己还在地上站着似的踏实。
那头听他没动静,又撕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邵波涛鼻子酸得挺厉害,重重眨巴了下眼睛:“还没怎么,卡位呢。”
“没啥事儿啊,这正常,这么条山路,我不碰着还有其他人,咱还给人挡灾了。”
江雪已经穿了外套,跑出办公室,电梯到了十七楼才发现沉乾他们一早放了年假。
她又气又急,连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你闭嘴!别动!”
她又倒回十八楼,进办公室拨了座机。
大概是真慌了,邵波涛听着按键的声音都带着颤,好不容易拨通了,听着这姑娘一会儿冷静到声音都不带抖一会儿慌张得结结巴巴地找家里人求救。
“你在哪儿!”
邵波涛一愣。
“说话啊!你在哪儿!具体位置,越详细越好!”
邵波涛不知怎么的,一颗心就这么被吼得安下来了,往后座靠了靠报了位置。
现在还能做什么,等着那架直升机再转悠下来,或者等不到,连人带车葬在雪里。
两种结局,人到了这一步,也就这么看开了。
第一百二十章 雪崩2
“.......要不你再陪我说说话?”
江雪抹了一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吧。”
邵波涛多精一人啊,那头情绪一有不对就听出来了。这年头还有人为你难受一场,这是多大的福分。他终于扪心自问他到底有没有被打动过,想了一会儿后跟打通七经八脉似的畅快,老实说是有过心动,在江雪穷追不舍,披着高傲的皮委婉低头的时候。
甚至在她扇了他一个耳光的时候。
以及现在,这种危急时候,他耳朵边还有个活人喘气的声音。
邵波涛叹了口气:“没事儿啊,不要紧,我都活了那么些年了,没白活。”
没想到江雪当即破口大骂:“你嫌活够了?!你没老婆没孩子,给你送终都得三拼死凑,你哪来的脸说没白活?!”
邵波涛被骂得一滞,干巴巴地张了张嘴,想反驳,可又觉着人也没说错。
可不是吗,没个家里人,连报丧都不知道去哪儿报。
他不吭声儿,江雪也冷静下来,踩着高跟鞋慢慢蹲下,吸了吸鼻子,难得地软了声音:
“......你说咱俩是不是相克啊,你遇着我了后没碰到过一件好事儿。”
“瞎说!”
邵波涛挑了挑眉来了精神:“你看看我哪儿被你霍霍了,你一来就给咱公司挣了这么多钱,周晓阳都娶得起媳妇儿了,你再看看沉乾,每天乐得跟朵花儿似的。”虽然可能是感情路一帆风顺每天挑着时间秀恩爱的原因,可挣了钱谁不高兴。
江雪整个身子贴着桌腿,红着眼听他叨叨,再半扶着桌子起来骂他:“都这关头了你还有心思逗人。”
他们就这样一会儿我有理一会儿你有理地聊了半小时,回过头看看,好像也就这会儿谈了次心,没能吵吵起来。邵波涛说了他前半辈子铁着胆走南闯北,孤零零一个人没着没落的上山下海,这辈子想着有点钱,吃饱穿暖就行了,说头一回看到她的时候很意外,没想过这么个小辣椒居然是他生命里的第一春。
江雪说她部队里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又精明又憨厚的人,这样的多面体太稀奇,她就稀罕上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都笑了。
雪已经停了,邵波涛和这辆车下的积雪哪怕再厚也不是铜墙铁壁,这么一份重量压着根本撑不了多久。
邵波涛突然想问她,她这也算陪着自己经过两次生死了,实在不行就这么过吧。想说又说不出口,这种在危急关头做的决定,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他支支吾吾憋了半天,刚憋出一个字。
积雪塌了。
最要命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抓住车顶的环,那还是沉乾提议,跟公交车上一样安个环,走山路的时候手握着,稳当点。本来就是防个万一的东西,没想到真用来救命了。
邵波涛心里平静得都不带褶子的,想用另一只手抓点什么才发现手上握着手机,不到一秒的考虑时间,他选择死死握住手机。
大卡连着他从十米高的地方掉下来,邵波涛愣是没发出一点声响,全是车子磕着山边的声音。
江雪急得在那头大吼,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震得他耳膜疼。
他想说别喊啦,都快喊出耳膜炎啦!一开口一大块玻璃划在手上,刺啦刺啦地疼。
他就是有点遗憾,这么个骄傲的小姑娘,前途无量,怎么就看上他这么个灾难体。
终于停了。
他也才觉得疑惑,好像这一辈子是不是要这么过了.......
掉下去才几秒,邵波涛一头撞在车窗上,疼得老命都快没了,再是一堆雪落下来压在车上,压得昏天黑地。等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耳朵边那只手机不停地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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