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轲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哎你,抱我这么紧干什么??”
“不是怕你被狼盯上吗。”
女孩儿咯咯笑了。“周子轲不是把你的珺珺女神睡了吗。”
“睡完就把我女神踹了。他只要别再把你睡了就行了。”
周子轲下到了地下室,凭着模糊的印象往回走。前后走廊是暗的,没有光。
地下室卫生间的门锁开着,想是有人摸黑进去找人了,但忘了锁门。透出一条门缝。
“你问了艾文涛了?”是一个虚弱的声音,边说边咳嗽。
“问了。白搭。”
“什么意思,什么叫白搭。”
“周子轲不掺合。他不碰这个。”
“你没再仔细问问?你把情况和他仔细说说,那点钱对于周子轲来说——”
“不用问了。周子轲跟他爹老死不相往来。周子轲手里很可能根本没多少钱。”
“怎么可能啊。”
“你们行了吧,”是第三个人的声音,慢悠悠道,“别再上赶着为了巴结子轲儿,把自己喝出事来。”
“艾文涛呢,他也不肯帮忙?他从中帮忙说几句话行吗。”
“艾文涛那傻逼光顾着在外面看黄片。”
“不是,”第三人笑道,“你们以为人小涛儿傻啊?”
艾文涛早就喝过去了,屏幕上肉色的片子放着,艾文涛也顾不上看了,歪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旁边也横七竖八睡着几个人,都是高一的学弟。空气污浊,酒瓶在地上滚动,发出碾磨的声音。周子轲走到幕布前头,低头拿起桌子上一张打开了的碟片盒。
封面便是汤贞坐在那顶百人大轿上,在人群中盘着腿,抬头望向天空的模样。
《花神庙》
一长串的奖项头衔后面,印着,“赖一卓导演 代表作”。
主演:汤贞。
制片人:方曦和。
出品方:新城影业公司。
碟片盒子的背面选取了另一张剧照。汤贞头发湿的,下巴靠在泉池边滴水。他的手在外面,虚握的手心在泥土里半摊开了,风吹落花,落进他的手掌心。
周子轲叼着的烟在黑暗中一亮,一暗。看了这盒子半晌,丢回桌子上。他摘下嘴里的烟,也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第91章 小周 5
“子轲,下课了吗?”
周子轲是被一阵纠结的胃疼给疼醒的。他迷迷糊糊把眼睛睁开,迷迷糊糊把枕头边一个劲儿震的手机接起来。
他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朱塞愣了一愣:“还在家呢?”
周子轲脑袋里茫的,他刚刚还在做梦,梦里尽是些模模糊糊的身影、片段。卧室里昏暗,窗帘厚重,什么也看不清。现在几点了?周子轲坐在床边,弓着背,床头柜上搁了半杯水,他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醒着吗,子轲?”朱塞在手机里小心翼翼地问。
周子轲不出声,但他翻抽屉里的药盒总能弄出点声来。
朱塞对周子轲这个“少东家”汇报,今天是嘉兰剧院春季档首演的日子:“昨天上午的开幕式你能替你外公到剧院里来,大家已经很高兴了。今天这个首演你就不用来了。期末考试快到了,子轲,专心在学校里学习——”
周子轲原本垂着眼睛找他的咀嚼片,这会儿他睫毛一抬。
“你外公那边如果问了,我会告诉他你学业紧张——”朱塞语重心长,说到一半,就听周子轲突然问:“什么首演。”
朱塞愣了。“戏的首演啊。”
“怎么,你……对戏感兴趣了?”朱塞试探着问。
周子轲胃里还一阵难受。他从抽屉里摸着个药瓶,拧开瓶盖就往手心里倒。倒出来看见那一粒粒白色的小药片,才发现不对。
再看黄色小瓶身上的标签,哪是什么胃药。周子轲瞧着这“扑热息痛”四个字,他忍着胃疼,把小瓶药搁到床头柜上,省得再拿错。
朱塞正在后台代表剧院方面接受采访,再有半个多小时,暌违三年的大戏《梁山伯与祝英台》重排就将在嘉兰剧院春季档的舞台上上演。
秘书沿着通道一路小跑,绕过了道具组的工人们,紧张地附耳和朱塞说了几句话。
朱塞请几位戏剧杂志的记者稍事休息。他身为经理,事务繁多,十分不好意思。采访只好待会儿再继续。
一进办公室,朱塞就看见周子轲正靠在沙发上拆药盒,挤咀嚼片出来吃。
他们家这位小祖宗,自三年前从家里搬出去以后,日子过的是越发一塌糊涂。在家的时候就挑食,胃口娇气,离了家更是不好好吃饭。年纪轻轻沾上了烟酒瘾。据吉叔说,子轲公寓那冰箱里,除了啤酒、洋酒以外,什么都没有,连点能填肚子的吃食都找不着。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可还在长身体呢。朱塞打电话劝他不听,吉叔上门找他也不理。一转眼三年过去,周子轲将满十八周岁了,连他高中校医院大夫都知道周世友的儿子落下了肠胃病。精心给他开的药方,哪个药饭前吃,哪个药睡前吃,这小子也不当回事。他疼的时候多吃,不疼就不吃了。三餐胡乱对付,酒不仅不戒,还更勤了。连大夫都问,那身体不是他自己的吗?怎么能这么不听话,他到底跟谁过不去啊?
这会儿朱塞瞧着周子轲一次性挤了七八片咀嚼片放嘴里。朱塞坐到他旁边沙发上:“子轲,这个药不能一次吃这么多——”
周子轲喉头一滚,咽下去了。
朱塞语塞。
明明周子轲只有十八岁。可大人们在他面前,话到嘴边,也要犹豫。
反复斟酌,是生怕说错了。
今天来之前吃过东西了吗。朱塞问。
什么时候开始,朱叔叔。周子轲也问。
他在问剧院的事,《梁祝》开幕,是公事。朱塞瞧着子轲的眼睛,感到一阵困惑。
*
直到戏快开演了,朱塞还没弄明白周子轲此行是为何而来。
他带他前往蕙兰的包厢,身后好几位秘书跟随着。包厢外走廊里尽是些还未入座的客人,都是购买了包厢票的熟客。有全家人一起来的,父母盛装打扮,保姆照顾着孩子们,这些孩子大多紧闭了嘴,不敢出声,像是怕丢父母的人。也有结伴来的情侣,无论在外是如何的作派,到嘉兰剧院这个地方,大家都是绅士淑女,他们手里拿着剧院发放的手册,就一会儿的戏小声交流。
也有形单影只的客人,一个人买一间包厢票来看戏,追求大概就更高一点。朱塞面上带笑,与这一路遇到的所有客人一一问好,这种问好也安静有分寸,免得让客人感觉被打扰。
周子轲走在朱塞身边。
朱塞寻到了那一间包厢,门上没有编号,是空的。他把钥匙插进门锁里转动,把门打开。
包厢里面不大,两张沙发,一张茶桌,视角正对楼下的舞台。“子轲。”朱塞刚回头,周子轲已经先他一步进去了。
戏马上开场,朱塞还有许多公务缠身,他作为剧院经理,无法陪周子轲在这里欣赏这部戏。两位秘书得了朱塞的嘱托,在少东家的包厢外头守着。朱塞离开了这条走廊,他边下楼快步前往《梁祝》的后台,边用手机拨通了吉叔的电话。
吉叔从朱塞这里乍一听到周子轲的消息,非常意外。估计是为了躲避在家的周老爷子,吉叔到就近的厨房去接听了电话:“他去干什么啊,看戏?”
朱塞也是一头雾水,他说他已经说了,今天不用过来,可子轲居然还是来了:“刚刚进蕙兰的包厢,一句话都没讲。”
“晚饭吃了吗?”吉叔着急问。
“问了,不吃,”朱塞说,路过一些剧组人员看他,朱塞心里焦急,面上笑得和善,“等戏完了,我再问问他。”
吉叔琢磨了一阵,嘴里喃喃的。子轲不爱看戏啊。他说。
朱塞和吉叔两个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子轲这小子从小就不爱去他妈妈的剧院,不爱看戏,每回被蕙兰哄着坐进包厢里,开场没几分钟就开始犯困了,要么坐在他妈妈腿上睡觉,要么自己借着舞台的微弱灯光开始玩小汽车。
更别提他几年前离家后,每时每刻躲着家里人走,朱塞请他参加个开幕式都请了快半个月。就从没见他主动到他们跟前来的。
吉叔越想是越担心:“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朱经理也这么想,他怕周子轲有事,脾气倔,不愿意和家里张嘴。好不容易下决心来了剧院,面对朱塞本人,又不肯老老实实开口。
“我现在暂时走不开,吉叔。”朱塞在后台的人群中穿梭。
吉叔说他现在就给文涛和别的几个同学,还有子轲的公寓物业打电话。
朱塞站在通往舞台的入口,看见了远处人群中的汤贞。一架架摄像机围在那里,三百六十度捕捉着汤贞上台前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观众们是如此地关心这个年轻人,每时每刻都想要看到他。
《梁祝》总导演林汉臣正攥着汤贞的手,对这位主演再三叮嘱。
按道理说,汤贞十八岁的时候扮祝英台,多少是占着年纪小的好处。可如今他二十一岁了,扮作英台的时候,竟还留有几分昔日青葱娇憨的模样。朱塞看他,喉结还是不大明显,只可惜现在时代早已变了,像汤贞这样万众瞩目的大牌演员,万不可能在台上演一辈子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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