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心等人哄笑,陈雪峰从外面进来,往他脸上一拍,“萧队在医疗分队看望伤员,你咋还杵在这儿?”
邵飞“哦”了一声,近乎本能地跑出去,冲了一阵后脚步渐渐放缓,后知后觉地想:队长在哪里,我就得在哪里吗?
谁规定的?
想着想着,突然来了个原地转身,跟当年在新兵连训练军步行进似的。几秒后又原地转身,唇角用力向下压着,心里一个声音欢喜地说:废话,你不是最希望给队长当尾巴的吧?
“尾巴”这词是萧牧庭说的。那时萧牧庭来猎鹰不久,顶着“总部闲职人员”的名号教他只有特种兵才懂的特战技能,他好奇萧牧庭的真实身份,成天跟着萧牧庭转。萧牧庭回头说:“我掉了个东西。”他茫然地问:“什么?我帮您找。”萧牧庭忍俊不禁,说“掉的是尾巴”,他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就是尾巴。队长嫌他黏糊,逗着他玩儿。
从今往后,这条尾巴就是名正言顺的尾巴,想甩也甩不掉的尾巴了。
夕阳褪去后,天渐渐黑下来,邵飞跑到医疗分队的地盘时,萧牧庭刚从一间病房走出来,身上还罩着防护服。
邵飞白天那股害羞劲儿散去几分,挥手喊道:“队长!”
萧牧庭笑着走来,在他的帮助下脱掉防护服,一同用消毒药水洗了手,难得悠闲地在营里散步。
经过这大半天,萧牧庭早就察觉到邵飞的异样,小孩儿害羞了——这实在意料之中。他并未前去打搅,给邵飞留足时间,知道待这害羞劲儿过去后,邵飞一定会跑来找他。
这不,比料想的时间还早。
邵飞伸手在脸上拍了拍,确定“面瘫”已经好了,才郑重地开口:“队长,我们这是已经开始处对象了吗?”
萧牧庭很想笑,因为没想到邵飞会用“处对象”这种老土过时的词。
他以为邵飞会说“谈恋爱”,或者“在一起”。
而邵飞心里想的却是:队长与我有代沟,说“处对象”比说“搞基”更容易接受。
“嗯,开始处了。”萧牧庭忍笑点头。
“我以前没,没处过对象。”邵飞紧张起来,“没经验,可能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男朋友。但我会跟您,跟你学。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有天赋的,你知道,我学夹豆子都那么快……”
萧牧庭心尖一软,停下脚步看着他。
他也停下来,疑惑地挑起眼尾,“怎么了?我哪里说得不对?”
“没。”萧牧庭暗自平复奔涌的情绪,“你继续说。”
邵飞不知萧牧庭为何会有刚才的反应,一时更加紧张,声音抖了一下:“我学夹豆子都那么快,学照顾人也很快。”
萧牧庭眼神沉沉的,“为什么想学照顾人?”
因为我是你男朋友,我要对你好,宠着你。
邵飞差点脱口而出,片刻后换了种说法:“因为昨天你跟我说过,我们今后的路要一起走,那不就是互相照顾吗?我,我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他咬得特别重,字字重读,听上去很滑稽,也有点幼稚。
但这种滑稽与幼稚里,是一颗干净的真心。
萧牧庭将他含进自己的目光,回味着从他嘴里说出的“男朋友”,几秒后温声说:“嗯,的确是和男朋友互相照顾。”
邵飞被看得不太自在,都没意识到萧牧庭刚才顺着他的话,将他唤作了“男朋友”。
小队长升级成男朋友,这个历史性的时刻居然被他漏掉了。他抓了抓后脑,又说:“我从昨晚兴奋到现在,说话都说不利索,刚才表达得好像不是很准确,哎这话怎么说……”
“我明白。”萧牧庭捏了捏他的手指,“你心里想的我都明白。”
他立即睁大眼,没头没脑地想——可是我心里想的是“我们在搞基”,这也被你看到了吗?
萧牧庭往他背上一拍,继续朝前走,试图将谈话拉回正常轨道:“你不用做任何改变,保持现在就好,我会来适应你。”
邵飞跟上去,想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不想保持现在的样子。”
“嗯?”萧牧庭转身,神色带着些许疑惑。
“我不想保持现在的样子。”邵飞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如果保持现在的样子,我们就是柏拉图。”
最后一缕晚霞消失,星星落满天际。
邵飞说:“我不想当柏拉图。队长,我想和你做。”
萧牧庭瞳光一收,胸口像撞进了无数只小鹿。
邵飞说完也知道莽撞了,但话已出口,哪里还收得回去。静默一会儿,索性把剩下的脸皮也一并扯下,习惯性地抓住萧牧庭的衣角:“队长,昨天你亲我的时候,我就硬了。我回宿舍前想着你打出来,特别后悔没有趁机留在你身边。”
“我……”后面的话越来越艰难,“我想你摸摸我,我想在高潮的时候,被你握在手里。我也想为你解决,你想怎么来都行。我身体好,很少生病,绝对没有传染病。我,我什么都可以配合,我想和你做。”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做了才算真的处对象”,这话有点像威胁,不帅气,也不好听。
说完,他的脑袋已经完全垂了下去,从萧牧庭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圆圆的、可爱的、虎虎生气的发旋。
胸腔里就算有一万只小鹿,也比不上眼前这一只。
萧牧庭不禁伸出手,抬起邵飞的下巴。此刻想说的话很多,但都堵在喉咙里。
邵飞在向他讨要真正的承诺。比起肉体上的欢愉,那更像是一场庄重的仪式。
他发现自己又输给邵飞了,“喜欢”是邵飞先说的,“想做”也是邵飞先说的。年轻大约是一种魔法,给人率性直言的力量。否则为什么邵飞敢说,而他明明也有相同的冲动,却缄默于口?
邵飞用力深呼吸,冲动出口后尴尬得要死,窘迫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就是说说,队长你别往心里去。”
萧牧庭迫使他看着自己,“我已经往心里去了。”
邵飞几乎被慑进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刚才你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处对象。我说是。”萧牧庭道:“既然如此,你的话在我这里就不止是说说而已。它有分量。”
邵飞屏住呼吸。
萧牧庭道:“我对你,也有相似的想法。”
想起那被撑起的迷彩,邵飞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
萧牧庭适时在他后腰撑了一下,“明白吗?”
邵飞想说“明白”,但好像又不是很明白。今晚明明是讨论今后如何相处,如果有可能,还想问“牧庭”和“庭庭”哪个昵称好,可怎么就说到那种事上去了?还问明白不明白,不明白怎样,明白又怎样,明白了难道就可以做吗?今晚就可以做吗?
当然不行,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无需思考就知道。
但他估摸是魔怔了,执拗得自己都无语,抓着萧牧庭的手臂说:“队长,我想你摸我。就,就今晚!”
第82章
萧牧庭心里有挣扎,一来邵飞在他眼里还是太小,跟小孩儿似的,二来这是维和营,各方面条件都不允许。但若真以这两个理由拒绝邵飞,则显得他昨晚的话与举动太苍白,仿佛只是一时冲动,并非出自真心。邵飞会说:我已经21了,不是小孩儿;还会说:今明两天我们都不用执行任务。
邵飞神色与平时大不相同,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还因直言求欢而羞赧无措。
在他的眼眸深处,萧牧庭看到了强撑起来的勇气,由是不禁想——要说出刚才那番话,得耗费多少勇气?给予对方多少信任?
邵飞恐怕是拿出了全部的勇气与信任。
萧牧庭不仅心头一热。
邵飞上前一步,靠得更近,眼睫一颤一颤,像天上眨眼的星星,“队长。”
“嗯?”
“好不好?”
这无疑是撒娇了。萧牧庭暗自叹息,说不出“不好”,只得揪了揪他红着的脸,勉强岔开话题:“这边嘴角怎么老发抖?”
“看得出来?”邵飞连忙按住嘴边,眉头皱起,又指了指另一边:“这边呢?”
“这边好一些,没那边严重。”萧牧庭问:“怎么回事?”
“下午在哨位上给凉风吹的。”邵飞用力搓脸,“下哨时都冻面瘫了,回宿舍还被笑了好一阵。”
说完板起脸,眼皮往下一耷,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牧庭,像机器人一样张了张嘴,一字一顿:“就,像,这,样。”
他的本意是把自己当笑话来讲。刚才太尴尬,他也知道自己鬼迷心窍了,现在正好抓住机会装面瘫逗萧牧庭开心,让气氛轻松一些,哪知刚好戳了萧牧庭心窝子。
粗糙而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捂住他的脸颊,手心的温度蜿蜒向下,在他身体里画出两道金色的线,直达心脏。
他刚还时不时犯抽的唇角僵住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萧牧庭,“队,队长。”
“下次再上哨位执勤,把脸包起来,队上不是发了围巾吗?”萧牧庭声音很深很沉,“别再给冻着。”
“哦。”邵飞一吸鼻子,“围巾早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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