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连续几天的“夜战”过后,安昀肃疲惫不堪,一天凌晨回到家里,简单洗刷过后轻声上了床,闭着眼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真的疑惑,说了句:“铁不像铁,石头不像石头,那东西炼出来能有用么?”
邢纪衡果真没睡着,闻言翻了个身,回道:“能有用才怪了,都是瞎忙活。”
“这些天老听他们说哪儿哪儿又传捷报了,哪儿哪儿又炼了多少多少铁,所以我们也不能落后,这不整天连轴转么,”安昀肃叹了口气,“你说那都是真的么?”
“管它真的假的,累了就别硬撑着,”邢纪衡把安昀肃揽到自己身前,嘱咐道,“医院最近这段日子已经收了好几个铁水烫伤的患者了,你可别真跟那儿玩命去,注意点儿安全。”
“我知道,”安昀肃在黑暗中拍了拍邢纪衡的手,“那些活儿也轮不上我,有的是积极分子往上冲……不过这小高炉胃口也太大了,这些天我看有的学校连都不上课了,孩子们整天满大街找铁东西。”
“纯属瞎折腾,”邢纪衡闭着眼哼了一声,“炼钢炼铁那都是工厂的事儿,一帮外行成天凑什么热闹。”其实他们医院也不能幸免,早早在空地上也建起了小高炉,弄得有些医护人员不好好照看病人,得了点空就往小高炉那头跑,邢纪衡对此早就看不惯了。
“这话你可别跟外头说啊。”安昀肃本来已经有些犯迷糊了,听见这这话立马又清醒过来,嘱咐完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其实我看好多人来夜战都是为了混顿夜宵吃。”
邢纪衡无言地摇头笑了笑,两人便一起睡了过去。
这样全民奋战的日子慢慢过到了十一月,随着小高炉始终炼不出真正的铁,外加燃料原料都开始供应不上,之前热火朝天的大炼钢铁运动,在很多街道和外行企业里都渐渐偃旗息鼓了,原先斗志高昂的人们也垂头丧气地回家重新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尽管如此,各个企业工厂还是照样响应党的号召进入了全面苦战阶段。贺远他们厂早也实行了十二小时工作制,就连礼拜天的休息日也时常被占用大干苦干。
最开始工人们还是满腹干劲儿的,生产记录也是屡屡刷新,但这种没黑没白不考虑人体承受能力的干法儿,持续了一段日子后,人们便逐渐吃不消了。眼看生病请假的人越来越多,厂里领导最终还是决定恢复礼拜天的休息日,贺远这才算是有机会再次跟苏倾奕凑到了一起。
这天上午,苏倾奕去到贺远家,刚一进屋就被贺远拥着往里屋走。
“诶,你等一下,我出来时正好收到家里的信,还没得及看呢。”苏倾奕已经好几个月没跟家人联系过了,今天冷不丁被传达室的人叫住时还有些纳闷,待收完信才下意松了口气,其实这些日子虽然忙得没工夫想别的,但骨子里那份对亲人的惦记总是少不了的。
“完事儿再看吧,”贺远耍赖似的把苏倾奕推到衣柜上,按着他背靠在镜前,凑在耳边哄道,“我等不了了。”
“你怎么这么猴急?”苏倾奕半推半躲着他在自己耳侧脖颈舔.弄,轻.喘着气笑了句。
“这都一个多月了,”贺远的嘴慢慢挪到了苏倾奕的脸颊,而后鼻尖对着鼻尖蹭着,“我都快憋死了。”
“憋死了?那前几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那能一样么?”贺远轻咬了咬他的唇,转手开始脱他的衣裳,边脱边道,“那时候见不着人,现在整天看得见摸不着……你怎么对你男人这么狠心?”
苏倾奕嘴上调侃着,身体却不仅十分顺从地任凭贺远摆.弄,还主动伸手帮他解起了皮带,这个动作果然又惹来了贺远一句调戏:“我就知道你也想死我了。”说完便急急可可地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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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贺远弄了水想给苏倾奕擦洗一下,结果被苏倾奕皱眉咬着嘴推出了里屋,好半天之后才终于再次敲开屋门。
苏倾奕已经把自己弄干净了,但被贺远拉着坐到桌边时还是垂着眼不说话。贺远哄了半天,才算是再次让他开了口:“下回……你别这么弄了。”
“好,下回都听你的,”贺远马上保证了一句,不过话又一转,“可我真没嫌你,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太丢脸了。”苏倾奕瞥了他一眼,十分孩子气地闷头趴在了桌上。
“我真没笑话你,”贺远摸了摸他的头发,重又把他拉起来哄在自己怀里,“我问你,刚才那样你舒服么?”
“…………”
“你就说你舒服不舒服?”
“……嗯。”
“那不就得了,咱俩之间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
“……嗯。”苏倾奕扎在贺远的怀里,闷闷地又应了一声。说实话,他不是真的反感这样,就是单纯觉得丢人,难为情罢了,被.操.射都算了,现在居然都被.操到失禁,这个事实让苏倾奕难堪得不行。或许每个人都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保持一个相对完美的形象,今天这一幕对苏倾奕来说可算是相当尴尬。
“累了?”贺远见他半天不动弹,“要不你去睡会儿吧,我去做饭,做好了叫你。”
“……行。”
想是近些日子厂里没日没夜的加班,加上刚才这一通折腾耗了不少体力,苏倾奕几乎是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连贺远在旁边盯着他看了很久都没有察觉。
第58章 第58章
吃过午饭,趁着贺远收拾碗筷,苏倾奕泡了壶茶,想起早上那封信还没看,赶紧去外套口袋里翻了出来。信是苏母写的,主要讲了讲这段日子家里的情况,又说了说自己对苏倾奕离婚这件事的态度,倒是没再逼他,只道事已至此,今后好好照顾自己。
苏倾奕默默看完信,轻叹了口气。贺远正好收拾完进屋,见苏倾奕的表情似是不大轻松,朝桌上的信仰了仰下巴:“说什么了?”
苏倾奕抬眼看了看他,露出个也不知是欣慰还是踏实的表情,感慨了句:“贺远,我可真幸运。”
“怎么了突然说这话?”贺远坐了过来。
苏倾奕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桌上的信往贺远跟前推了推。贺远看了他一眼,见他冲自己点头,便拿起信快速扫了一遍。
信里苏母谈及苏世琛的情况让她很是挂念,他算是第一批被下放到农场去的右.派,想也知道农场的条件不会好,但究竟糟到什么地步却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起初因为不让家属探视,她们并不清楚具体情况,过了这多半年才终于准许亲人相见。原本苏母是想着这都大半年没见过面了,全家人一起去,可结果组织上说探视的直系亲属不能超过两位。婆媳俩商量了一下,想着带上苏母孩子没人看,带上孩子又只能带一个,再考虑到那边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最后还是苏倾奕的嫂子叶溪自己去的,一个人许倒还方便些。
农场在邻市的乡下,路途说不上近但也不算太远,第二天下午叶溪就回来了,可打一进门就闷声不语。苏母看出来她眼睛是肿的,便猜到农场那边的情况大约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心里十分惦记,但见她这副样子,到底也没敢催问,恐怕问得急了两个人都得情绪崩溃。
缓了半天,晚上都快到睡觉的点儿了叶溪才算是开了口。她说苏世琛瘦了很多,也晒黑了,头发像是挺长时间没修剪过,衣服也不再平整,就连原先的那副银边眼镜也换成了黑框的。她不敢问他是不是挨打了。他们都知道,这种探视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跟组织如实汇报,恐怕还会隔墙有耳,于是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只拿眼神交流,唯恐说多错多。
说实话,这次探望对叶溪的打击很大。回程的路上,她想着丈夫对自己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堵得难受。她不知道这种日子要持续多久,不知道他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甚至不知道有生之年他们还能不能一家团聚。
“总能熬过去。”贺远看完信,攥着苏倾奕的手安慰了句。
这话听起来是在安慰苏倾奕,但其实也是在安慰他自己。若不是因为苏倾奕,贺远很少会关注政治话题。他觉得自己绝算不上是有大理想大抱负的人,他只想跟在乎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一起生活下去,哪怕有一天生活所迫需要他去奔命,那也一定是为了让自己在乎的人能过得更好。不过此刻他却十分理解这位从未谋面过的苏倾奕嫂子的心情。倘若有一天苏倾奕也受到这样的待遇,他不见得能比这个女人坚强多少,因为他连去探望苏倾奕的资格都没有。
“但愿吧,”苏倾奕靠在贺远肩上,“有你真好。”
其实自从被调到厂里上班,苏倾奕就逐渐琢磨明白了到底什么叫劳动改造,那就是以繁杂重复的体力劳动为表象,跟这些知识分子算政.治账而已。可这些被改造的人,又偏偏不能提出任何异议,因为他们是犯错的人,是于人民有罪的人,而劳动态度恰恰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认罪态度。
平心而论,他已经十分幸运了,厂里的工作再忙,至少干的活儿还是有价值的。而像他大哥那样被下放去农场的人,每日不识闲地重复枯燥的重体力劳动,却往往什么经济效益也带不来,空耗时间精力。美其名曰用汗水洗刷掉身上的罪过,荡涤那颗所谓脱离了人民群众的待改造的灵魂,可这里面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有罪?很多人的帽子不过都是从天而降,却不得不低头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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