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臣穿得有点少,秋风吹起来刮骨蚀肌,他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牛仔裤,一件T恤,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校服外套。
那种蓝白相间的颜色在秋风里煞是扎眼。烈士陵园里梧桐树的叶子落下来,不时砸在他乌黑的头发上。他双手抱着身子,冻得不停跳脚,眼睛却一直盯着任啸徐离去的方向,似乎一直在等他回来。
看到他那个眼神的时候,任啸徐的心突然就软了。
他似乎有一点感动。心里暖暖的挺舒服。那时候任啸徐就想,管他是什么人,管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反正不管自己把他扔在哪里,这个人都会等着他回来,那就够了。
他还记得顾家臣钻进车里来的样子。小小的身子冻得直哆嗦,鼻尖都是红红的,还有点流鼻涕。他递给顾家臣一张纸,顾家臣接过去擦鼻涕,他的手碰到自己的手那一刻,竟然是那样的冰冷,彻骨的冰冷。
顾家臣冲着他微微一笑,道: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我还不认识路,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任啸徐听得心里一酸,一把把他搂在怀里,解开了衣服裹住他,让他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趴在任啸徐的胸口上,任啸徐问他:“冷么?”
顾家臣点了点头。
任啸徐就收紧双臂,抱紧了他道:“冷就抱着我,我给你暖着。”
这一抱就抱了八年。
虽然很难,可是任啸徐想抱他一辈子。就像现在这样。不管他是生病,还是冷,还是伤心……只要他还在,任啸徐就要抱着他,抱一辈子。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顾家臣醒了一次,说他肩膀疼。
任啸徐拿手一摸,发现他打过针的地方微微肿了起来,就拿消炎药膏来给他擦。药膏凉凉的,有一种特殊的植物的香味。顾家臣擦过药,翻了个身,又睡了。
一觉就睡到大天亮。任啸徐醒来的时候,韩秘书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他把韩秘书叫进来问他什么事。韩秘书道:
“季家刚刚来电话了,说老太爷今天想来看看顾先生。”
顾家臣也醒了,就问:“老太爷为什么要来看我?麻烦他走这么远!”
韩秘书道:“老太爷说趁着他的身子还算硬朗,想多走动走动。整天呆在园子里,闷也闷坏了。”
顾家臣也没说话。
任啸徐问还有什么事,韩秘书说公司里还是那些事,没有别的了。就是宅子那边问少爷怎么这么多天了都不回家去,老是在外面过夜。
任啸徐道:“呵,从来没关心过我在哪儿过夜,怎么现在又关心起来了?”
韩秘书顿了一下,才说:“是夫人说的,说‘少爷也大了,总归是要娶媳妇的,不要让女方的家庭觉得少爷不检点’……”
任啸徐闻言一拍床板道:
“这算什么理由!难道我是个成天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那些想当任二少夫人的女人就能消停了么?就算我烂成一滩泥也不愁没人嫁我!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结婚了?”
韩秘书便不说话了。任啸徐气的呼吸都有点混乱,顾家臣坐起来,倚在他身边,也只是默默地帮他抚着胸口,意思是让他别生气。
任啸徐打发了韩秘书出去,就拉着顾家臣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去娶那些女人的……”
顾家臣却没接话,而是问他:“你说季老太爷为什么突然要来看我呢?”
任啸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泽同昨天不是来过了么?他说他今天也会来……估计老太爷想来看看他孙子吧。”
“泽同那天从家里出去……就再也没回去过了么?”
“他哪有脸回去?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当我哥的情人,还签了那种协议——别说季老太爷,就是整个季家,恐怕也没有人容得下他了。”
“难道季家要把他扫地出门?”
“迟早的事。”任啸徐语气淡淡地说。
顾家臣突然觉得心里很不好受。他以为任啸怀回来,季泽同的日子会好过一点,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
“你放心,”任啸徐道,“泽同那天玩得那么坚决,脖子差点都抹了——他肯定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也没办法。”
“可是那样泽同也太可怜了……他以后怎么办呢?”
和季家断绝了关系……他以后还能这样嚣张么……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叫他“小季爷”?
这一句话顾家臣没有问出口。
任啸徐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说: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不过你放心,就算季家要和泽同断绝关系,那也是表面上的。不过做给人家看。不管怎样,泽同都是他老爹嫡亲的儿子,是季家的继承人之一,肯定不可能当真一刀两断。只是面子上的功夫是一定要做足的。而且,儿子干出这么丢脸的事,气肯定也是要气一段时间的。过了就好了。再说,泽同不是还有我哥么?就算没有我哥,他还有我们呢,是不是?”
顾家臣只是觉得悲凉。
好好的一个儿子,从小就陪着爷爷回了西南,这么多年都不在父母身边,这么多年父母都对他不闻不问的……如今好不容易能和父母扯上关系了,居然是要和他断绝关系。这该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
任啸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对他说:“好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哪有时间去担心泽同?我先跟你说,你哥哥,虽然是你哥哥,但是我不能不处理他!”
顾家臣听了心里一紧,赶紧拉住任啸徐的衣服道:“你要怎么处理他?你千万不要伤害他!”
任啸徐一听就有点不开心:“你哥那样算计你,你还替他说话?”
顾家臣像没听到一样,只是拉着任啸徐的衣服求情:“你千万不要伤害我哥!我求求你了啸徐!”
任啸徐有点生气了,把衣角从顾家臣手里拉出来,冷冷道:“我以为让你去和你哥谈谈,你能开点窍,谁知道还是这样!我要怎么处理他是我的事……你别管了。”
说着抬脚就往外走,头也不回。
第66章
顾家臣这半天一直都心神不宁。
任啸徐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了,顾家臣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自己的堂兄。平日里关于工作的事情,他们两个都是很自觉地点到即止,从来不会出现“后宫干政”的情况。
顾家臣本来以为那样划清界线会比较好,谁知道出现了这样的事。他却根本不知道任啸徐会怎么处理公事,这会儿连个参考都找不到。
其实说到参考,也不能说没有。顾家臣知道得比较清楚的,就是那几个动手打他的人。那时候他伤得还很重,精神都恍恍惚惚的,任啸徐整天陪着他。有一次一个年纪不大,长得很阳光的男孩子拿了一叠照片来给任啸徐,顾家臣只偷偷地瞟到一眼。
那上面是一些断肢。有手有脚,还有手脚一起的。
顾家臣看过刑事案件的现场照片,对这样的东西见怪不怪。任啸徐不是很喜欢看到伤口,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那时候顾家臣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直到他听说那几个人“畏罪潜逃”了,才明白过来。
顾家臣的心里突突地跳,心想,那毕竟是自己的堂兄,就算他干了再狠毒的事情……下场也不至于此吧?
刚开始看到的时候顾家臣还没觉得怎么样,可如今他越想到那些断肢的照片,就越觉得触目惊心。冯霖说他背后的那个人是“活阎罗”,他当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越想越觉得心跳加速,冷汗也冒出来。
顾家臣忍不住给堂兄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想了几声之后,他嫂子接了:
“喂?”
“嫂子?我是家臣。”
“哦,家臣啊!你怎么样?身体好点没有?”
“好多了……”
听到这里顾家臣微微松了一口气,嫂子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事情的样子。
“家臣,你怎么想起来打电话过来了?找你哥哥你打他手机啊!你不是知道他私人的号码么?”
“哦……我,我不找哥哥。我就是打电话来问问嫂子好不好,”顾家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尴尬,急忙找话题,他想到嫂子也是怀孕的人,就问,
“嫂子,你身体还好吧?”
“你说我啊……也不就那样。”
“听说害喜害得有点严重?哥哥知道么?”
“他知道。你哥哥平时难得在家,他工作那么忙,哪里有空来操这份闲心?我自己好好养着就是了。难为你想着我,还特地打电话来问……真是谢谢你了家臣。”
“应该的……嫂子,哥哥他工作还顺利吧?”
“还行吧,怎么了?”
“……寒暄嘛!我主要是问问嫂子……那就这样了,我挂了。”
“好的,拜拜。”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忙音,声音在顾家臣耳边“嘟——嘟——”地转悠。顾家臣拿着电话好半天没动静,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电话放下来,对着窗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堂兄家看起来好像一派太平……
可这件事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任啸徐整人,和季泽同的手法完全不一样。季泽同是属于那种偶像派的,他要整一个人会大庭广众,劳师动众,最好是大家都能看到,恨不得录下来拿到电视台去播放,可他这么打注定了不可能干得很出格。而且他也不怎么记仇,打过了,打爽了,也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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