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之旅 (一只江风厨)

　　这是一家专为会员包办私人活动而开设的餐馆，四下看不到其他客人，显然已经被包场。而令两人感到怪异的是门口如雕塑般侍立着的两位黑西装黑墨镜的保镖...虽然和背景搭配起来多少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搞笑感，但这也预示着现在正在这里等待着她们的人身份确实不一般。
　　二人在之前那位侍者的带领下进入到餐馆的一间包间。坐在其中等待着她们的，正是昨天伊迪亚见到的那位男青年...与一口气包下整间餐馆、甚至在门口安排保安的气场所不符，对方依然是那副鼻梁上架个眼镜、身穿休闲服装的随性打扮。
　　除了他之外，在场还有两位护卫模样的年轻狐种亚人女性，面貌上有点像是姐妹，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身披明显是某种军装的紧凑披风，颜色上有红黑两色的区别，背后还背着某种单从外观上辨别不出作用的大型复合式武器。这两人目不斜视、身姿笔直地侍立在一旁，存在感反而比男青年更高。
　　伊迪亚先是看了看那位男青年，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位并不打算回避的护卫，面对这样的场合有些不知所措。她将目光投向露娜，期待她能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但却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露娜紧紧地盯着那男青年，嘴唇微张着，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难以置信...这幅表现倒是像极了昨晚见到对方的伊迪亚，这让伊迪亚很快意识到，露娜认识面前这位神秘的青年。
　　沉默了良久，露娜最终还是道出了对方的身份：
　　“皇子...皇帝陛下？”
　　“久疏问候，公主殿下。”
　　被指认为“皇帝陛下”的男青年走上前来，向露娜展露出一个柔和却有些机械感的微笑：
　　“还有伊迪亚小姐，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啊...呃...”
　　伊迪亚这时已经被对方的身份噎住了，她不明白露娜所指的“皇帝陛下”究竟是哪里的什么皇帝，但这四个字的含义她还是清楚的：
　　“您是...皇帝？”
　　“确切的说，罗慕伦帝国的皇帝。”
　　对方引领二人来到桌前就坐，甚至亲手为她们将摆好椅子，而两位震惊过度的少女也像是两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倒不如说反倒是这种跟身份完全不符的举止才更让人惊讶。
　　“陛下...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对方在对面就坐，露娜才找到机会开口。皇帝扶了扶眼镜，双手交叠成塔状立于桌前，依然保持着那副公式般的机械式得体微笑：
　　“自从上次在契卡的首脑峰会相见已经过去整整十年，这十年间我们两人...两个国家，还真是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啊，朕已经继位为皇，而您如今却不再是海瓦萨的公主...”
　　对方提及的这个话题瞬间便让露娜的表情冷却了下来。海瓦萨王室的倒台，很大程度上跟当时正在进行代理人战争的罗慕伦帝国和瑞曼联邦有关。
　　“别那样看着朕，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还是父皇在执政。”
　　面前的皇帝立马摆了摆手，而这也让露娜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整理起表情：
　　“抱歉，但是您知道原因的...我很难理解您现在还想与我见面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为什么一开始会和伊迪亚接触？”
　　“不管你信不信，最初和您身旁这位小姐相遇只是偶然。或许是还不怎么习惯这幅‘皇帝’的皮囊，朕个人有空闲时把政务杂事交代给大臣、自己出国‘微服私访’的爱好。那时朕恰好在艾康尼亚，就在大图书库里遇到了这位抱着一摞古代遗迹资料看得入神的少女。”
　　“于是您向她搭话...是这样吗？”
　　“和我们最初的相遇很相似，不是吗？”
　　伊迪亚敏锐地察觉到，说出这句话时皇帝的眼神产生了些微的变化，其中有些不明所以的暧昧，也有些意有所指，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露娜仍然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无论如何，朕邀请你来并非为了叙旧或是再续前缘，想必公主殿下知道这并不可能。”
　　露娜正了正表情，答道：
　　“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更好奇您究竟想要什么？”
　　“聊聊其他事情...”
　　对方的表情恢复如初，正如伊迪亚最初见到他时那副普普通通、不掺人情世故的模样。随后，这位表现得毫无威严、至今依然给人一种随处可见男青年感觉的“皇帝陛下”，从手边端起酒杯：
　　“介意先陪朕喝一杯吗？”


第75章 5 邀请（下）
　　虽然说的是“喝一杯”，但给这边两人准备的却不是酒，只是普通的饮料而已。
　　两人皆是象征性地端起杯子轻抿一口，随后皇帝看似闲谈般地开启了话题。他选择的话题都相当随意，大体上是在询问露娜的近况，一旁的伊迪亚插不上嘴，只能在一边专心往嘴里塞菜。她倒是希望情况就这样一直保持下去，因为自己实在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举止和态度与如此身份的人交谈。
　　以普通老友相见般的氛围闲谈了十多分钟、露娜也很配合地应答着对方的问题，偶尔还能开开玩笑，两人间的气氛倒是有点普通的私人贵族宴会的感觉。不过坐在旁边的伊迪亚很明显地能感觉出露娜的勉强，这其中的原因显然很复杂，而结果就是，露娜现在面对这位皇帝陛下的时候显得非常局促。
　　像是也逐渐察觉到了这一点，皇帝看似无意地切换了话题：
　　“...据我所知，目前正有一批主张复兴王权的势力正在海瓦萨境内活动？”
　　“您的消息很灵通。”
　　露娜表情镇定地答道：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帝国还曾协助过他们的行动。”
　　“几个月前的那次事件吗？那确实是朕授意的，不过那只是单纯地对瑞曼联邦的小动作做出回应而已，在海瓦萨的问题上，罗慕伦的态度将同过去数千年一样。”
　　“...尽管我们已经失去中立立场？”
　　“当下的‘海瓦萨国’的政府确实是站在瑞曼一侧，只不过知晓海瓦萨境内依然有一批复兴者在活动着，这便足以让帝国某些举措的基础发生改变。”
　　露娜眨了眨眼，谨慎地问道：
　　“您的意思是...帝国有意扶持复兴派？”
　　“朕可不敢在这方面打什么包票，毕竟朕也是知道您现在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和您探讨这些，只是因为朕个人对这些事情有点兴趣...公主殿下，告诉朕，您真的认为复兴王权对海瓦萨是一件100%的好事吗？”
　　这样的提问显然有点突兀，露娜虽然愣了一下，还是很快做出反应：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当下的宣传是，‘前海瓦萨王国是在海瓦萨与罗慕伦帝国暗中达成卖国协约一事暴露后被民众推翻’...但您想必知道，那次泄密背后显然有着受瑞曼联邦扶持的派别在作怪。”
　　“皮埃尔.贝当...我知道那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他策划的，但恕我直言，帝国在那件事中的做法同样让我难以认可。”
　　“那是朕的父皇——前罗慕伦皇帝的举措，朕不会、也不能向您评价或辩解什么。”
　　对方居然出乎预料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出直接的反驳。
　　“只是如果将这件事反过来考虑，假如你的父王与朕的父皇达成的协约真的得以实行、海瓦萨将以除王城储备外所有的星晶库存来换取罗慕伦的庇护，这在本质上与接受了瑞曼扶持的贝当派并无区别。”
　　“可那些人是...”
　　“违背了王族的意志，所以在你眼中是叛国者，不是吗？”
　　皇帝的一句话直接让露娜的反驳变得无力起来，随后他接着说道：
　　“但是您仔细想想，秘密协定一事确实能激起民众的愤慨，贝当派甚至没必要进行任何偏见渲染，因为那确实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一旦赌错，海瓦萨将付出国破家亡的沉重代价，或许你的父王在那时认为这场豪赌是值得的、或是别无选择的，但对于并不能与领导者感同身受的最底层民众而言，这样的事实是无法接受的，在他们眼中...无意冒犯，但在那些人看来，你的父亲确实是在‘卖国’。”
　　“皇帝陛下...我认为以您现在的立场，跟我探讨这些事情并不合适。”
　　“所以朕更希望是以私人的立场和您说这些，尽管朕觉得自己应该做了些准备，但现在看来还是不太够。”
　　原来对方从最初开始那些反常的表现是这个意思吗？伊迪亚和露娜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了。
　　但对方的话却不由得引起露娜的沉思。她想起了当初在艾莉薇之塔里，贝当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至少瑞曼联邦为此开出的价码更高。”
　　现在看来，若是把这句话放到当年父王的决定之上...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事已至此，究竟是前海瓦萨王将星晶战略储备和国防力量拱手让人的做法更有出路，还是贝当出卖海瓦萨世代守护的艾莉薇之塔的秘密换取瑞曼庇护的做法能得来更好的结果...这些已经无法去探讨了，两者实质上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取向不同的两种豪赌而已。只是从结果来看，贝当的计划失败了，而且是败在对超古代科技的理解不完整上，从这点上而言，坚持守护艾莉薇之塔秘密的海瓦萨王族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