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然一顿,慢慢转过身:“所以我杀了他。”
景澜把她按进自己怀里,心中难过,低声道:“你没做错,他害死了那么多人,早就该死了。”
洛元秋的声音从她怀中传来,仿若梦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他在我面前倒下时,我想,原来人死了是这副模样。等到了我死的那天,会不会也像这样?”
“不,你还有我。”景澜轻声说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洛元秋道:“我知道,那只是个梦,我都知道。”
景澜闻言捧起她的脸,洛元秋迷惘地看着她,景澜温柔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拉起她的手向自己衣襟里探去,断断续续吻着她道:“我不是梦,你梦里的我也会像这样吗?”
掌心触碰到一片光滑温热的肌肤,更有一点柔软的突起在她指缝摩挲,洛元秋顿时面红耳赤:“谁、谁会梦到这个?!”
景澜乌发流水般从肩头散下,两颊微红,胸前绯意淡染,在雪白肌肤上晕开一片艳色。她拉着洛元秋的手不放,神情慵懒地说:“我啊,我就在梦见过。在梦里你……”
洛元秋在她的目光中浑身像火烧过一样,简直无地自容,抽回手去捂她的嘴:“胡说什么!”
景澜却在她指尖轻轻一嘬,一手勾住她的小腿道:“你非让我叫你师姐不可,我便叫了……”
她的嘴唇紧贴在洛元秋颈侧,渐渐向上,洛元秋的心仿佛被她握在了手里,随着嘴唇的上移慢慢加快。景澜把嘴唇贴在洛元秋耳旁,如喘息一般道:“师姐。”
……
两人十指紧扣,经景澜这么一番打岔,洛元秋脑中空空,觉得像翻山越岭去看了场一盛大的烟火,余韵经久不散。她脖颈下熟红未褪,眼角湿意犹在,望着床帐透进的光出神片刻,心绪却已从那场梦中抽离而出。
景澜展开手臂抱住她,道:“不许胡思乱想,等这几日忙完手头事情,和沈誉交接完,我们就离开这里。”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拥着怀里人,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目光中多了几分着迷之色,轻声道:“别去想那些事了。我陪你去北冥,往后的日子,无非是生死相随。”
那四个字让洛元秋心中骤然一酸,她本想说什么,但见两人交握的手腕上都戴着自己编的红绳,便张口在景澜手背上咬了一下,握紧她的手低声应道:“好。”
.
连续数日大雪后终于迎来了晴天,城中银装素裹,寒雾涌动,目之所及处处粉妆玉砌,一片祥和宁静,全然看不出数日前的肃杀凝重。风过时拂动房檐下的冰凌,发出悦耳的清音。
“这么说,你是打算回寒山了?”玉映问。
洛元秋本想说先去北冥后回寒山,稍一沉默,最后想想还是没有告诉玉映,道:“有我师父的信吗,他现在人在何处?”
玉映摇头,端起茶盏道:“我师父前些日子来信,说在冲州见到了他,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否还在一起。”
“我师父是去找火腿,”洛元秋疑惑道:“宋师不是懒得动弹,怎么这次却舍得出远门了?”
玉映道:“或许是一时心血来潮吧,就是不知道他去冲州做什么。”
洛元秋道:“唔。”
他低头看了两眼账本,忍耐再三,终是开口问道:“那位景大人……她真的要和你一起回寒山?”
洛元秋道:“不然呢?她是我道侣,我们当然要一起走了。”
玉映狐疑盯着她道:“你和你师妹做了道侣,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洛元秋惊诧道:“她是师妹,又不是我亲妹妹,到底哪里奇怪了!”
玉映不置可否,只道:“那你为何从方才进门起就一直看着我?事情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元秋被噩梦困扰多日,头一次涌起了找僧道卜卦占运的念头。她决意不再憋在心里,正打算付诸于行动时,怎料到如今城中传出谣言,说前些日子的宫变正与巫人异士之流有关,是以庙宇紧闭,人人自危,唯恐惹祸上身。她走遍全城,居然没有哪座道观寺庙肯开门迎客的,这才想起了玉映。
她眉头微拧,自言自语道:“我能对你说吗?”
玉映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道:“什么事这般神神秘秘的,别告诉我你快要成仙了。”
洛元秋瞥了他一眼,按理来说天衢既然会相人,说不定也还会些别的。玉映身为他的徒弟,承袭道统所学,理应也顺带学了一些。想到这里,她正襟危坐,小声问:“你会解梦吗?”
玉映张了张嘴,疑惑道:“解梦?”
日光洒在窗格旁,窗外簌簌飘下不少粉雪。洛元秋怀中落了一束暖光,刹那间衣襟生辉,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如同冰玉。
洛元秋指尖沾了点雪,眨眼的功夫便化作水滴凝在手中,她随手捻去,道:“我近日来时常梦见杀人,这是作何解释?”
玉映道:“这不是常事吗,往日追猎的时候,你不是也杀了不少的……”
“是人,”洛元秋一字字道:“不是傀。”
玉映改口道:“照周公解梦上所说,梦中持刀杀人,应该应是主得财利。”
洛元秋向外看了眼天空,玉映同她一并看去,见冬阳疑惑道:“外头有什么?”
洛元秋道:“不是说得财吗,我看看天上会不会下金雨。”
玉映简直拿她没有办法,起身收拾账本道:“你不会是闲的没事,特地跑来消遣我的罢?”
洛元秋大呼冤枉,抓住他的衣袍不让他走,道:“怎么会,我是诚心诚意来找你解梦的!就算你不会这个,那算卦占运你总应该会一样吧?天衢相师的名声在外多年,你可是他的弟子,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学。”
玉映道:“我拜师是为了学符术,符术以外,师父愿教便教。但我入门时他早就有言在先,他为人相面的法术是家传,弟子就算学了也没用。”
“至于你说的算卦,”玉映没好气道:“你何时见过符师在路边开摊算卦的?大伙要能有这本事,咱们符师还会被咒师踩在脚底下,穷的叮当响么?”
洛元秋想想也是,自己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如果不是进了司天台做掣令有了月俸,说不定老早就去喝西北风了。
她只好放开玉映,老老实实坐了回去,给自己倒了杯茶,道:“罢了,也是一时起意,算不算都无所谓,反正……”
反正她已经隐约有所预感,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梦中的一切都化作漆黑影子,自她脚下不断向前延伸;潮水在黑暗中无声而至,推着她朝前走去。
这一幕让她不由想到过往,也是在这样一场似梦非梦的旅途中,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潮水推着向远方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生与死的边界。
而这次,阔别已久出现在梦中的黑色潮水,又在暗示着什么?她是否会再一次推开那扇门前,这场梦又将通往何处?
便听玉映说道:“听闻太史令涂山大人会些术数,尤其精通卜筮,你不如去向他请教一番,或许能解答心中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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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眼下这等时局,太史局大门紧闭,门外竟也聚集了不少等着入录的人,乌压压一片,几乎快站到街面上来了。
这些人里有几名打扮得格外稀奇古怪,洛元秋忍不住看了几眼,觉得有几个瞧着眼熟,回想起自己初到时的无知与艳羡,心中又生出一番感慨。
这时有个老人想强行插进队伍里,引来了众人不满。那老人身上背着个大葫芦,被人推搡来推搡去,怒道:“敢再推道爷一下,道爷这就把你们送上天去,可别怪我事先不曾明言!”
一人笑嘻嘻道:“你老人家要是有这种本事,还用得着和咱们这些人在这大门外候着吗?”
老人气得脸红脖子粗,解下葫芦道:“这就让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见识见识道爷的本事!”说着拔开葫芦头,抽出一根绳索。
洛元秋看了一会,心说这不是那天自称能送人上天的老道士吗?后来经过陈文莺的一番解释,洛元秋已经大致明白,这都属于杂耍一类,只需事先找好人躲在人群里等待接应即可,委实算不上是法术。
但今日路旁行人稀疏,来看热闹的人都没几个。接应老道的人又能躲在何处,岂不是一眼就露馅了?
老人低头左顾右盼,也像是在找人。这时巡逻的衙差经过,见官署门外竟聚着这么多人,当即驱马上前,连声呵斥。
众人忙一哄而散,洛元秋眼尖,看见那老道也趁机背起葫芦,从一旁偷偷溜走了。
洛元秋心道可惜,知道看不成热闹了。眼看这群乌合之众散得无影无踪,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元秋!”
她回头一看,一对男女正从街口向此处走来,正是许久未见的陈文莺与白玢。
白玢脸上还带着伤,见了她拱手行礼,道:“洛姑娘。”
陈文莺倒一如从前,见了洛元秋便欢呼一声。她把手上东西都扔到白玢怀里,对洛元秋狠狠畅诉完别离之情,最后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手臂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哪儿?上回我准备偷偷跑出来找你,路上却被我嫂子逮回去了,这一关差点再也出不来了!听白玢说你还顺手救了他,怎么没来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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