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手下带来一队黑甲卫士,卸下他们手脚上的锁链,胡胜取下腰间长笛吹响,那队人忽然一动,一股熟悉的血腥腐臭散开,黑甲卫士们自动列队,手中刀斧悍然一挥,寒光毕现!
在那怪异的笛声指引下,黑甲卫士向前走去,沈誉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用引音之法来操控傀,让它们能和寻常士兵一样战斗。
他心中微惊,六皇子突然动手让他始料不及,离开王府之后,他身旁一直有人看守,也不知道宫中的情形如何。不过幸好他手中还有阵枢,只能在破阵之时以雷霆示警,剩下的便尽人事听天命了。
沈誉没料到自己竟会被从赵奉身边支开,他不过是个阵师,所依仗的便是布下的阵法变化,一被近身便毫无反抗之力,远不如符师与咒师,六王妃派人来他身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但他们竟然会想到这种办法来操纵傀,何况引音之法破解不易,如果宫中人手不足,应对不及又该怎办?沈大人心急如焚,面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道:“这就走?”
胡胜道:“请大人带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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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澜站在高处,展开手任由风从指缝间吹过,电光中她闭目一瞬,手握剑柄沉默无语。
琉璃殿顶如同金坪,雷霆下风如潮涌,裹着一丝极淡的腥气。景澜衣衫猎猎,发带随风飞扬,衣裙在风中散如飞花,她两指在身前一划,风势骤减,一名蒙眼女子轻盈落在她身后,单薄囚服下露出一截伶仃腕骨,道:“看情形,似乎有几分不妙呢。”
景澜不去看她:“人都带到了?”
那女子道:“随时听候号令。”
景澜转过身:“管好你的狗,遇见咒师不用管,全力追击携带音器的法师,务必一举击杀。”
“自当如此。不过,”女子侧头看向不远处殿顶,道:“这些人怎么办?”
数只黑鸟降落在殿顶,继而化做一团团黑雾,雾气中隐约可见人形。景澜看了眼道:“我还有事,就不多奉陪了,他们就交给你了。”
她振衣而起,身形如同飞鸟,轻而易举从两殿之间跃过,手中咒剑铮然出鞘,一道光芒瞬间从她身后升起,将飞袭而来的黑雾阻挡在后。
景澜走到殿顶尽头,从边缘翻下,下落时一道急促的破空声传来,咒剑红光微闪,一只黑鸟被击落在地,挣扎着化为一股黑气。
只见西北方向的宫殿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灰色人影,他手握一柄漆黑咒剑,仿佛已经等待许久。
“台阁大人,”他嗓音有种异样的沙哑,道:“在下阳镇,久仰大名。”
景澜收剑入鞘,缓缓道:“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你的咒尸在何处?”
灰衣人摇了摇手中铃铛,道:“原来大人都知道了。”
他身边顿时多了一名黑衣女子,她脸上带着一张白色面具,唯有眉心一点鲜艳夺目的赤红。
她的腰上竟也佩着咒剑!
铃音一停,那女子立刻抽出佩剑朝着景澜疾奔而来。她宽大的衣袍被风吹起,手臂向上尽是密密麻麻的咒术。
景澜勾住房檐,借力翻上屋顶,黑衣女子咒剑上血光一闪,瞬间地面出现数道深深的裂痕,迅速向四面蔓延开来,下一刻地面骤然崩塌,整座宫殿都向此倾斜,一股巨大的水流从缝隙中翻涌而出,在空中化作龙形,咆哮着向景澜冲去!
剧震之中水龙掠过屋顶,景澜在纷落的瓦片中向后一跃,避开它猛烈的攻势,就在这时一道红光落下,黑衣女子从天而降,咒剑剑光盛起,当头便是一剑斩来!
景澜双指微并,凭空一划,几束蓝光忽然出现在女子身周,缠绕住咒剑的同时也将她手脚一同紧紧捆绑住。景澜修长手指在她面具上眉心朱砂处轻轻一点,道:“好一具咒尸。但死人毕竟还是死人,虽然能施展咒术,又怎能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她指尖红光凝起,四面八方的风向此不断聚来,天地间顿时一静,头顶天穹的电光渐渐淡去,万物在静默无声中褪去色彩,如同一卷陈旧的古画。
黑衣女子挣脱束缚的动作也变得极为缓慢,然而就在下一瞬,她脸上的面具突然从眉心裂开——
景澜轻声道:“破。”
景澜闭上双眼,手中红光一隐,继而爆发出无穷无尽的白光!撼天动地的光芒之中,水龙连一声怒嚎都来不及发出,直接消弭于无形!白光击穿了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四周如飓风过境,树木拔地而起,砖瓦横飞,宫殿在这巨大的冲击之下轰然塌陷,转瞬间被夷为平地!
滚滚烟尘散去,一柄咒剑旋飞钉入砖石中,突然从中折为两段,当啷一声落在碎石上。
一道灰色人影出现在废墟里,他将手中铃铛捏碎扔到一旁,一张半埋进尘土里的面具在他脚下彻底破碎:“不愧是台阁大人,在下深感佩服。”
景澜无声落在倒塌的殿柱之上,咒剑铮然出鞘,她眸光微落,漠然道:“现在才算是公平的开始,不知阁下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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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墟。
涂山越带着二人从桥边走过,河畔花林如霜雪一般静洁,洛元秋不由放慢脚步,想起景澜上次带回花时就说是在天光墟摘的,想必就是此地了。
玉映见她落在身后,便问:“怎么了?”
洛元秋还未答,就听桥下有人道:“站住——”
涂山越快步走到桥上向下张望,却不见人影,疑惑道:“这又是谁?”
冷不防从他背后窜出个长须飘然的老人:“涂山越,才几年不见,这就忘了你太爷爷我了!”
那人在他后背用力一拍,涂山越差点从栏杆边掉下去,稳住脚下,连忙转身行礼:“原来是老前辈!前辈也是来帮忙的吗?”
那人却道:“咦,这不是司徒老儿的徒弟吗?你叫什么来着?元……元宝?”
洛元秋嘴角一抽:“是元秋。”
老人哈哈一笑,拎着拴酒壶的绳子道:“好好好!有你在,我就能接着去喝酒了。”
洛元秋试探道:“前辈是……?”
老人抚须道:“当年上山拜访时教过你画符,还记得吗?”
从前是有不少人上山来找玄清子喝酒,宋天衢便是常客之一。席间玄清子总少不得炫耀起自己的徒弟来,于是洛元秋常被抓来考校,她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群符师,穿的仿佛乡间巫人,想了想道:“记不得了,教过我画符的人太多了。”
“一道火符!”老人比划了几下,吹胡子瞪眼道:“能召出一只会飞的鸟!”
他这么一说洛元秋马上就想起来了:“那不是朱雀吗,怎么说是鸟?”
老人乐呵呵道:“一样会飞,不是鸟是什么。”
他步履蹒跚,颠颠倒倒,抓着酒壶向对岸走去。涂山越喊道:“前辈且慢,别走啊!如今大敌当前,宫里正缺人手呢!你都已经进城了,何不同我们一道去?”
“你身旁两个不是人?”老人悠然道:“我可是被人诓骗来的,你就当我已经死了成不?”
涂山越无奈道:“谁能骗得了你啊……”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洛元秋,促狭一笑:“能者多劳,你缠着我这快要入土的老头子不放做什么?司徒老儿的爱徒就在你身旁,你带着她不就行了?”
玉映躬身行礼,道:“听说宴师柳老都在,老先生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就当见见故人好了。”
老人瞪了他一眼,道:“小子!回去告诉你师父,他把我骗到此地,自己却连面也不露,尽管逍遥快活去了!可别让我找到他,不然我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涂山越沉声道:“前辈有所不知,若此番乱象不能及时平息,到时必将殃及无辜百姓……”
“这天下从来都是一姓之国,谈何而来的‘百姓’?”老人答道:“只不过是那位置上又换了个人罢了,你争我夺,到最后还是会有人当皇帝,与我等修士又有多大干系?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放宽心罢,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他虽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脚下却仿佛生了风,几句话说完人已在数丈之外,再追也来不及了。
涂山越只得叹了口气:“罢了,我们走吧。”回头问两人:“法阵出口就在不远处,掣令的新令牌都带在身上了吧?”
玉映道:“不是掣令,没令牌。”
涂山越看向洛元秋:“你呢?”
洛元秋根本没想过要把令牌带身上,摊了摊手道:“放家里了,忘了带。”
涂山越只能把自己腰上的令牌解下来给她:“拿着,别弄丢了,等会在宫里要用。”
他那块令牌样式和掣令大不相同,洛元秋问:“为什么要带着?”
“宫中法阵启动时,唯有佩戴令牌之人不会受到阻拦。”涂山越答道:“带着令牌,也好辨别哪些是敌人,哪些是自己人。”
玉映见状道:“这么说我进不去了?大人慢走,那我就先告辞了。”
涂山越一把抓住他,改口道:“别走啊少爷,有我在你还用怕进不去?等到了宫里我马上给你补上块令牌,这都是小事,就用不着说谢了。”
洛元秋没理会他们在一旁拉拉扯扯,挂好令牌后余光一瞥,忽见一只毛色斑斓的大公鸡蹲在桥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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