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栖不会做饭,但每逢恶劣天气,她都自己凑合着解决,饿肚子也不会点餐。
许桐桐从游戏里分心,嗤笑一声,觉得盛栖既可爱又令人无语:“你是菩萨吗?这是人家的工作啊,你不点外卖,他们没得赚了。”
盛栖点头:“话是这么说的……”
许桐桐看她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心知今晚要是执意点,盛栖肯定良心不安,谁让这位姐姐是个大善人呢。
叹气,“算了,不吃就不吃。”
“真懂事。”盛栖喜笑颜开,拿出手机陪她玩,“游戏打完,去把鞋刷了。”
许桐桐点击邀请,翻了个白眼,“我在家都不刷。”
“在家是在家,在学校呢?你明天下午就要回学校了。”
暑假溜走这件事已经让许桐桐够烦了,抓狂:“哎哟,你现在像我妈一样唠叨。”
盛栖笑了下,一边进入游戏,一边教育:“你听话一点,她就不唠叨了,我也不唠叨了。”
“怎么可能,再听话都堵不住她的嘴。她不唠叨你,你根本没体验过那种绝望。”
许桐桐本意只想吐槽,说完这句,忽然觉得不好,小心地去看盛栖的脸色。
盛栖照例一哂,眼里蕴着闲谈时的笑意,没有别的情绪。
后妈只会对亲生女儿嘘寒问暖,长篇大论,脾气上来还骂几句。对她一向客气,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不会过度关心也不会训斥。
这样很好,比起桐桐,她可自由多了。
她上高三那年,第一次见到许桐桐,爸爸介绍她是姐姐,以后要在家里住。
许桐桐当时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念完,道行跟她妈不能比,情绪都挂在脸上,很不高兴地撇嘴。
好像担心小公主的地位被撼动。
她多虑了。
她整天喊着盛栖盛栖,扬言说:“你又不是我妈生的,凭什么算我姐姐?”
这话不知道是谁教的,她妈许晓静听了有些尴尬,让她好好说话。
寄人篱下的盛栖并无脾气,反而微笑着安抚:“桐桐说的对,不用喊姐姐,喊我名字就好。”
她也只喊许桐桐的妈叫阿姨。
称呼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就算喊妈,也不会多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许桐桐虽然不喊她姐姐,脾气又坏,却还是接受了她。在她最孤独,最无助,最痛苦时,陪着她讲话,把她吵得没心情悲春伤秋。
隔天外面放晴,盛栖一早就将许桐桐从床上拉起来,“等你开学了,哪能天天睡懒觉,起来。”
她准备带许桐桐去买身衣服,下午送她去车站。
磨磨蹭蹭近八点才收拾好,准备出门吃早饭,恰逢温潋上班的点。
冤家路窄,盛栖压制不受控的心悸,又跟人前后脚进了电梯。
许桐桐分享寝室群的消息,发现她姐不在状态,半天不回话。
“盛栖,你是不是没睡醒?还说我睡懒觉,你起早了无精打采有什么用。”
哪怕温潋既不看她,也不说话,毫无存在感地站在离她最远的角落,盛栖还是心跳加速,难以平复。
她对这样的状态感到无可奈何,却不讨厌。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言语上不免刻薄:“你睡相太差,磨牙还说梦话,我睡不踏实,现在确实没精神。”
电梯是公共场所,好些人在,许桐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怎么可能,你少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盛栖打趣,换来许桐桐不轻不重的一拳。
才到一楼,电梯门打开。温潋迅速地走出去,将后面的人都甩开。
穿着仍是昨天的配色,但看得出来,衬衫跟西裤的款式略有不同。盛栖想起她的笔袋,里面几支笔全长一样,只是颜色各异。
身影从眼前消失的速度,像在为“迫不及待”注释。
第2章
盛栖今天没有戴口罩,也没有化妆。
回禹江市前,她把波浪卷剪短拉直,染回黑发。头发长度跟高中一样,那时候为了洗头方便,很多女生的头发只留到锁骨处。
温潋不会认不出她。
明明昨天她就认出来了。
这么讨厌自己吗?
哪怕只是高中校友,关系一般的旧邻,重逢也该寒暄两句吧。
还是有了异性恋人,看见自己就觉得恶心,生怕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呢。
盛栖深吸了一口气。
温潋的模样和身量都太显眼,昨晚又才见过,许桐桐注意到她:“你邻居走路这么快,急着投胎啊。”
虽是随口玩笑,但盛栖不喜欢别人说温潋,“这个点大家忙着上班,你以为都像我们俩,无所事事。”
许桐桐听出她话里有话,撇嘴:“知道了,不就是耽误你工作了吗。”
盛栖是名商业插画师,自由职业,但她不缺客户,忙起来不比上班轻松。
为了带许桐桐出门旅行,这段时间刻意清闲下来。
盛栖:“陪许小姐玩,我很乐意的。”
许桐桐:“哼。”
下午送许桐桐到车站,回到19楼,盛栖又遇见一位故人——温潋的妈妈。
比之温潋的冷淡,她妈妈热情得多,好似看见失散的另一个女儿。
两人在电梯门口迎面遇上,韩箬华没反应过来,盯着看了半晌。直到盛栖对她笑,眉眼打弯,才敢确定。
“是小盛吧!”
盛栖礼貌地打声招呼:“韩阿姨好。”
韩箬华仍处于惊讶之中,盛栖离开这么多年,怎么回来了。想罢,她欣喜地问:“你是来找柠柠的吗?”
“不是。”盛栖笑容不减,跟她说:“我也住这,比您搬来得还早。”
韩箬华先是有些失望,接着就高兴起来:“又成邻居了。我们搬来几天了,怎么没看到你?”
“跟我妹妹旅行去了,昨晚才回来。”
“妹妹?”从前做过邻居,韩箬华知道盛栖家里的情况,压低声音:“那边的?”
“嗯。”盛栖点头,没有别样情绪,“开学上大二。”
虽然一起玩证明姐俩关系好,但到底是后妈生的。
韩箬华看她的目光愈发温柔,带着怜惜,绽放出更深的笑容:“温潋要是知道你就住隔壁,肯定高兴坏了。”
盛栖的表情这才淡了淡,“我们昨晚见过。”
“啊,这孩子,怎么没告诉我呢。”看到盛栖的不自然,韩箬华猜到了几分,心沉下去,两人八成没说话。
她邀请盛栖:“今晚来家吃饭吧,阿姨早上才去买的菜,做一桌你喜欢的。”
温潋昨晚跟今天早晨的态度摆在那里,盛栖不想给她添堵,更不想给自己添堵。客气地拒绝:“阿姨,我今晚另有安排,不打扰了。”
“谁说打扰,阿姨以前就喜欢你在我家吃饭,有你陪,柠柠胃口都比平时好。”她越是这么说,盛栖脸上的笑就越是勉强。
终于,韩箬华看出她的为难,“那就下次吧,反正就住在隔壁,什么时候来吃都行。”
盛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的,阿姨。”
进了家门,呼出一口气。
现在的温潋看见她,只会吃不下饭,哪有胃口了。
温潋爸爸在她上小学时因公殉职,韩箬华独自把女儿抚养长大。
韩箬华是初中老师,和蔼开明,对盛栖非常照顾。以前常喊盛栖吃饭,让她陪温潋出去玩,在书房一起做作业。
在温潋都不怎么搭理她的时候,韩箬华就对她格外热情。
多年过去,依旧未变。
可温潋呢,甚至都没跟她妈说自己住在隔壁。她提都不愿意再提自己,何必再上门去看人脸色。
盛栖并不对此感到难过,游刃有余地消化了负面情绪,包括与温潋相关的。
“在新鲜的泥土墙上,青草开始生长。每扇木门都是新的,都像洋槐花那样洁净。”
盛栖的爸妈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就离婚了,她妈走后了无音讯。她爸随之也离开禹江,远赴Y省工作,极少回来。
奶奶和两个姑姑把她养大,姑姑们都没有女儿,物以稀为贵,对她十分溺爱。
她跟着表哥表弟过得无忧无虑,不把学习当回事。直到表哥们中考纷纷失利,她爸盛光明那年恰好返乡,跟她认真谈了一通,希望她别丢人。
初三的盛栖开始发力,茶饭不思地投入学习,运气好进了禹江一中的普通班。
勤奋是暂时的,高一距高考还早,经过九年级苦行僧般的日子,盛栖再次选择放松。
她又回到初三之前那样,整天琢磨着跟谁玩,玩什么,怎么玩。
高一她申请住宿,学校不让带手机,她就偷偷带,经常熬夜打游戏看小说。
她对所有的课程都不感兴趣,把书堆高,在后排带着耳机悄悄画画,偶尔睡觉,跟朋友传小纸条。
再好的学校也有不爱学习的混子,盛栖所在的普通班混子尤其多,她从不孤独。
盛栖模样清秀漂亮,性格活泼而且脾气好,出手又大方,男生女生都爱跟她玩。女生陪她一起看综艺,翻漫画,男生带她翻墙出去,在网咖包夜。
可想而知,盛栖的成绩有多稳定——稳定地在班里倒数后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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