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康大悟,匆忙接道:“你是说当年凤皇叛主,踢翻无相莲华宝瓶,那流火倾倒稽留在下界,所以形成了这一大片酷烈火山?此火其实是宝瓶中的方明彻火?”
凤皇到底是大天帝旧部,闪活婆哪敢直接答闯祸的是谁,躲着半点了头。
檀弓遂驾云往火山口飞行。数万根六棱石柱直插云天,风化剥蚀万年的岩栓纹理狰狞,玄武浆从地底薄弱带冲出地壳,就是铜铁身躯也要立刻融成汁水。
可是檀弓露出一截小臂,竟然伸了进去!
“大天帝!”明康惊呼。闪活婆更吓得磕头撞脑,唯卫玠微眯了眼。
烈狱火光烘烘腾起,渐渐引燃全身。檀弓却好似独在一方天地,依然面色平和,半滴汗也没有,甚至嗓音没有丝毫起伏,道:“西华至妙之气,方明彻火可以洗胎。”
“您圣体无翳障是洗何胎!”明康呼道。
檀弓却道:“冰羯罗之胎。”
他被火焰烧出的金色血滴光点般洒落,落地时候如同星辰陨落,元气越体而出,无数股巨大的气柱从低处的山谷聚集而来,刹那间瑞霭高升,祥光满空,昼夜光明。
檀弓视天空出现的高阔龙影,先左手中指扳住右手无名指,右手中指扳住左手无名指,左手小指置于中间,合掌。左手大指、食指和右手大指、食指、小指向上伸出,此为五品莲花印;继双手伸直,手心向上叠放,左手在上,右手中指弯曲勾住左手中指根部,此九色莲花印;最后再叠八十重梵气无极慈尊印,双手伸直向上,两手心相对,双手各自大指压住小指。
居然同时使出这三套至上法印!明康震于檀弓已有如此充沛仙气,闪活婆浑身打颤咬到舌头,唯卫玠脸容阴霾遍布。
就在檀弓真元快要耗尽,身形若隐若现,几乎要融入虚空之时,却听天空一声清越龙鸣。
一只金色幼龙从云上落下,鳞片光明照人钻石一般,尾巴发散着白玉般柔光,颈上有仰面莲花与宝饰花簇头。
冰羯罗自当年摄服卫玠之后,便伤重从此不醒,檀弓试便诸法无法令其复元,才不得不有此下策——令他轮回重修。
檀弓握诀默运虚元,在他眉心画了一枚霄光火文神印。冰羯罗虽还一时昏着,但看神情像在恬睡,应该不日就会醒来了。
一切顺利,檀弓因怡颜对卫玠道:“此异兽乃你前世之治下,可助君身入神仙,纠邪驱魔。”
什么邪魔?这三界还有除了万讫灭更了不得的魔么?于是卫玠也回了悦色道:“哦?这么小不点的倒不觉真是个神龙,予我再好生看看。”
充血的双眸里充斥着狂躁的风暴,杀光顿时聚满,他笑著作势要接来抱着,可那指腹正掐住的,分明是幼龙的命门。
第167章 骄豪养患绝水流 效颦千峰隔帘珠
“大天帝陛下!”
值此一发千钧时刻,闪活婆忽然高声呼唤檀弓,提醒他身后有一只鸠盘荼。
明康的注意力也被这一声吸引,看见卫玠眉头皱紧,哪里想到他起心大恶,只以为是凡人之力托不动一条神龙,便忙要接来。
卫玠被此打断只得暂时作罢,收起目中骤然绚亮的杀气,将冰羯罗交还,似庆慰笑说:“既当如此得枯骨重生,还要求你替我灵药仙丹日日催灌,令它早日复原强悍妖身才是。”
檀弓道:“此世界十方净土俱不是宁泰之象,我欲寻一处福慧之地,为冰羯罗振开迷关,速超神道。”
闪活婆指向天之东方。众人不顾巅危跋涉,星夜御剑赶赴。此地有一座金霞荡荡的坤元山,乃是上古十朵混元金斗之一落成的圣地。故外面处处血染市曹,这里还是一片仙境气派。
是夜,檀弓为冰羯罗作法,明康跟随护法。
卫玠本想进去,借口“欲闻仙传妙法”。可明康想起他白天抱不动龙的事迹,拍肩说洞穴寒湿,你需要先秘药培练金砂灌体,坚韧了肉身,不然闻道反受不住仙法伟力,里里外外意思就是说他虚。卫玠笑称“兄虑甚妥帖完密”,说完就被请了出去。
二人刚入定,卫玠那似黑海无涯的眼眸瞬间就蜕为蓝色。
一团魔雾飘来幻化人形,乃是一位难求的美人,虽然瑰姿艳逸,但较之寻常魔族仪态端雅不少。
这便是月孛了,原来天上的九曜星之一,后来与罗睺一起叛逃归顺东荒。
月孛道:“祖尊大人,属下已经查明:那‘玄盖紫宙’神树目前的确是犬扼重兵把守,而那犬扼乃雷部总兵使者…雷部若知来者当今大天帝,恐怕多有设障。”
卫玠好像在闭目养神,实则心里正在翻江倒海。
是想起今日明康问檀弓,冰羯罗何以重伤至此,檀弓只答四字“奸逆坐害”;又想檀弓那日大言天君去后“鸳鹭瓦冷、翡翠衾寒”云云,真好一个天涯悬望泪汪汪,情深似海难测量。这两相显豁对比之下,当真千仇万恨恨之刻骨。
倘檀弓此刻立他面前,他一道眼风扫过去,就能将这人看出三个血窟窿,从胸膛到下腹将他一分为二。
今遭居然还要乔装仇敌,不由怒心更炽,可倘若不扮下去,枕边人百剑千剑恐怕已经翻来。他堂堂天道魔祖无限法身,宇霄万物无所不有,非偏因这“太微”二字屡凑作一场死局,越想越不能平此忿恨。
山中小动物好像都有了感应,卫玠脚边的一只赤狐松子都吃不下了。
月孛等了卫玠半天,不见有回复,极为小心道:“祖尊大人……?”
卫玠刚才愣是一句话没听进去,只捕捉到了关键词,眼皮有些抬不起似地说:“你说雷部。”
月孛以为是要她详加说明,便道:“正是。九天雷祖与大天帝素来不睦。”
卫玠听笑了,将一把松子砸到狐狸头上,远看着逃跑的小兽一边问:“有多不睦?”
“这……”月孛想了想,斟酌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说,但见卫玠似乎心情尚佳,便破格大胆子道,“具体起因…大概只从前在天上之时,九天雷祖尚武好斗久战不倦,戕戮厮杀乃家常便饭,大天帝斥其大拂上天好生之仁,妄称天阙神仙,曾用三颗珠捻毁了雷祖的攫天大斧,用那‘玉霄’、‘飞练’斩了‘金蛇’、‘天笑’…雷祖自此诽怨,屡屡污言陷害,说大天帝‘三千年未来无量福地,十九万年不理天庭朝局,故所以天真愚蠢不堪称奇。’”
卫玠又没说话。月孛大汗若雨,直觉这是祖尊大人飓风前的海洋波平浪静,忙下跪道:“属下万死!”
“万死?”卫玠手里把玩着不知道什么的果实,舒颜道,“也合不该是你。”
月孛只想赶紧把事情通报完:“鉴此,属下建议大人与大天帝俱隐瞒身份,否则打草惊蛇,潜入秘境恐会难上加难了。九天雷祖性暴如火,还是不要招惹了他为好。”
“性暴若火……”卫玠看着她慢慢笑问,“本座又是什么好相与的了么?”
月孛连声叩首,卫玠反而转了话锋,碾碎手中石砾冷笑:“魏伯阳……”
这话哪里敢答,月孛汗透重衣,只说:“请祖尊大人示下。”
“罢了。陪太微玩上一玩,图个开心就罢。”卫玠起身将衣袍掸掸,兜里的浆果全都泡到水池子里去,待到一切波纹平静,才说,“他那般想要真相,我倒想看看,寤寐思服这所谓的真相,他消受不消受得起。”
卫玠独自歇宿一宵后,洞府中走出一个滋哇乱叫的奶娃娃,额顶两只龙角。
卫玠一眼没看这灵智不全的厌物,自负迟早死在他手,径直便入了檀弓的静室,冷不防第一句就责难道:“唉!有人是嫌我,躲我、避我不及了。”
檀弓微有诧色道:“何云此?”
“那位叫明康的大神仙说你累了需要休养几日,‘正住空空法界中’。”卫玠环顾四周,叹息道,“如今一看不还在这滚滚红尘中么?苦苦这番托辞,岂非你有意不理我,唉…我郁闷得很,你说如何是好?”
檀弓微笑言:“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
“我气得如何下咽。”卫玠将酒杯递到檀弓唇边,笑道,“亦有谦退之美。”
檀弓不受,卫玠笑劝:“今宵不欢何待。”
檀弓面似凛凛冰山飞白雪,一片皎洁清光,声冷冷如漱玉道:“今民坠涂炭,脂膏原野,何以恣欢。”
卫玠见状忙收敛道:“我岂是那沉酗于酒,怠荒于大道之徒?一时戏言,当不得真。”
檀弓不语,卫玠的手指则绕了他一茎梢发,真是馥比沉香,柔过锦缎,软得像将手伸入了一弯池塘之中,双手感受着水波的涌动,触感酥酥麻麻极了,没有更多的亲近动作,空气中却弥漫着捉摸不定的暧昧。”
“况你有何惧之,如今我不是在了。”把玩了一会,卫玠近他脸边听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吐纳之声,笑说,“你若懂再对我温存一些,莫说三生三世,再千百万年我为你做一惧内的庸夫,又何辞为。”
檀弓似乎认同,卫玠直觉他领会的不是自己的本意,便多问了一句:“怎么了,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日日十方游戏不好好修炼,今生来世都修不成神仙,不能助你救苦救难的大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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