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中把玩没多久,就察觉温度降了下来,像是块冷玉。赶紧塞回被窝,重新搂了人道:“无论如何,别想太多好不好。”
温悯生闭上眼睛,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道:“牙牙,我跟你说件事。”
裴涯絮嗯了声,温悯生继续说:“明天你不要去店里,也不要出门,就在家里待着,好不好。”
裴涯絮动了一下,把脸埋入她颈间,闷闷道:“为什么?”
温悯生摸了摸她脑后:“别问为什么,答应我好不好。”
裴涯絮没吭声,温悯生叹了口气,又道:“如果你听话,之后无论我去哪里,我都带着你。”
裴涯絮这才应了声好:“行,这可是你说的,我一直相信你,允姨,不许骗我。”
“好,”温悯生轻声呢喃:“不骗你。”
第114章 狼烟2
目送允姨消失在关闭的院门后,天刚刚亮起来。
裴涯絮在门边站了会,感觉她已经走远了,才跌回床上滚了两圈,抱着被子深深吸气。
肆虐在鼻息间的,是已然熟悉的淡淡梅香与皂角清新,昨晚上她还在时这些味道更加强烈,和睡意一同深重,沉入梦境里。
昨日起了场烧,半夜退下去了,现在还没什么力气,她沾着柔软的裘被,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庭院清光,树影疏朗。
裴涯絮负手站在院里,晒了会太阳,又转身进屋,搬出藏有情笺的箱子,摊在石桌上。
自第一封完成到如今,也已有百张了,厚厚一扎,详细写了她与梅问柳相遇后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
裴涯絮觉得,既然自己无法用华丽的辞藻来表达心意,那就写下从她的视角里所看到的,理解的,有关她们二人的一切,也许这样允姨就能理解自己了。
她打开箱子,将信拿出来,一封封从头看起,等最后一个字在舌尖滚过之后,日头猛烈许多,腹中也传出阵阵饥饿感。
裴涯絮将信收好,放了回去,又点了点自己手头所有的闲钱,找了块干净布,全包在一起,准备晚上等允姨回来就交给她。
从小生活在并不完整的家庭,她对一般家庭里的种种分配与责任其实并不了解,但她知道赵千帆就是这么做的,他说是为了给阿偏足够的安全感,而这也是她的目的。
虽然没多少,但之后自己挣的钱也都会悉数上交,既然决定了要一直跟随她,那自己便会努力给她更好的生活。
打定了主意,裴涯絮哼着歌钻进厨房,开始烧火做饭。
屋里菜不多,但下个面条正好,她拿火钳拨动柴火时,想着今日没和允姨在一起,不知她会吃什么,不过仔细想想就能猜出答案,前天是炒面,昨日是牛肉粉丝汤,今天就应该是西街那边的辣串粉,毕竟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正琢磨着,鼻尖轻轻抽动,似乎闻到什么味道。
有些刺鼻,甚至呛人,还有些滚烫,是一股让人无法逃避的强势气味,从不知道的地方钻出来,汇合,扼住口鼻。
裴涯絮低头看炉灶,只有一小团正在舔柴的火,远不会这般刺鼻,是别的什么?
这气味触动她一角记忆,当年搬迁时阿偏烧了她家的宅子,那时候漫天都是这种味道。
难不成是哪里着火了?
裴涯絮一惊,窜出院子,越过围墙,能看到不远处正冒着大股黑烟,浓稠不化,直窜上天,又被风扯的七零八落,撕破了艳阳天的美感。
这定是哪里着火了!裴涯絮赶紧回屋,拎出个水桶,就要推门出去。掌心抵在门上才想起自己答应允姨的话,然而这种危急时刻,就算没能完成也没什么,她相信允姨能理解。
这么想着,手上用了力,却没能将门推开。
裴涯絮放下水桶,两手一起使力,往常这门一推就开了,现在却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住,多大的力都纹丝不动。
裴涯絮愣了会,心道:难不成允姨为了不让自己出去,真的把门锁上了?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门走不了,就只能翻墙,裴涯絮将水倒掉,木桶把手勾上小臂,一个助跑准备跳上墙头,可似乎估算错误,她并没有将手撑上去,而是拍在了墙壁上。
裴涯絮走回去,又试了几次,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自从她长高之后,翻墙变的越发简单,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她的手完全无法碰到墙头,踩着东西上去也不行,那墙像是会往上延伸,始终在自己无法触碰的地方。
她放下水桶,活动身体,又尝试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只得气喘吁吁坐回桌边,看着墙头发呆。
若说门推不开可以解释,这墙是怎么回事?
歇了一会,她不信邪,搬来几个大木桶垒在一起,而后爬上去,可依然不够高度,指尖和墙头之间的距离似乎是固定的,无论脚下垫多少东西,都无法再靠近一分。
这下可以确定,翻墙是不可能的了。裴涯絮重新站在门前,憋着口气用尽力气推门,然而整张脸通红,额头青筋跳起,也没能挪动那门分毫,无奈之下只得又放弃了。
裴涯絮坐回去,平复着气息,她这般闹了有一会,可方才那直冲云霄的巨大黑烟依然没有消散,说明火还灭,甚至可能越烧越大了。
这不对劲,附近人并不少,不至于这么久还没人灭火,外面怎么了?
裴涯絮蹙眉,起身进柴房,拎了斧子出来,握着斧柄朝门比划两下,而后用力砸上去。
木门被劈出道道白印,震的灰尘四溅,声势骇人,虎口处也阵阵发疼,那门却依然好端端立着,除了斑驳几分,没其他影响。
门板本薄,这么用力的十几斧头下去,怎么也得破个洞才对,真是难以理解。
裴涯絮看着那白印,无语片刻,又抡起斧子毫无章法的砸,力气用光了就脱手甩开,嘶声大喊:“有人吗!外面有没有人能给我开开门!”
对门踹上几脚,裴涯絮崩溃喊道:“我这是遭遇鬼打墙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啊!外面有没有人给我应个声?赵千帆?东方如玉?阿偏?有没有人能来帮我开开门?我被困在自己家啦!咳咳咳...”
吼破音,咳嗽起来,缓了几下,又要提嗓门继续喊,院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拉开了。
裴涯絮双眸发亮,正要说声谢谢,却在看清门外情景后,僵立在原地。
开门的是一位身穿墨色长袍的陌生女人,面容冷漠到有些刻薄,肤色苍白,高瘦又挺拔,脑后梳着马尾,没有碎发,显的极为一丝不苟。
她举着一把纯黑色的伞,伞面颜色过深,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缓缓转动,要将人吞没,而右手指间则夹着一张黄色符纸,手指细长冷白。
她就站在院门前,可吸引了裴涯絮目光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场景。
那遮蔽半边天幕的黑烟如墨台倾覆,而将它喷涌而出的熊熊大火正敞开胃袋,逐渐吞下对面一整排宅子。
尽管还有一段距离,但热浪扑面,火光冲天,她听见木梁坠地,门楣坍塌之声。厨屋中用来下面的锅里热汤已沸,咕噜冒泡,而新北桥村也被煮沸,将冬季的寒冷与属于它的一切都融化。
黑衣女人掀起眼皮,似乎打量她几眼:“不知道这是哪位判官做的好事,要逆生死。”
裴涯絮听不进任何话,她全身僵硬,胃袋抽动,心脏震的发疼发晕,面上却无表情。
她迟钝的怀疑,自己其实在梦里,还发着烧,头脑不清醒,于是想转身回去,却发现自家宅子外的围墙上,已经贴满了符咒,也许正因为这个,那滔天的火才没有烧到自己这里。
黑衣女人瞧着她动作,微微眯眼,将符收起道:“看来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值得好好查查。”
裴涯絮这才注意到那个女人,转身怒视她:“这都是你干的?你是谁?从来没见过你!”
黑衣女人冷笑一声,转了转伞柄,整个人犹如一滴墨入水中,渐渐融散,直至消失。
裴涯絮更加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醒,茫然站在火海中,那越发靠近的滚烫温度让人无法忽视,于是她又在思索,这真的是梦吗?梦里会有那么清晰的感觉吗?
她正发愣间,忽然听到熟悉的喊声,转头去看,正是披着湿被子闯来的赵千帆。
她心中一喜,正要叫他,忽然发现他状态很不对,像是经过惨烈打斗,披头散发,浑身浴血,铠甲破破烂烂,还插着几只断箭,面上神情也惊惶苍白。
裴涯絮一时未敢出声,赵千帆双目赤红,大喊道:“裴涯絮?是你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赶紧走!先别想其他的!这一片都被烧完了!快跟我走!”
裴涯絮被他拿湿被子裹住,带着往前跑,看不见前路,只是蒙头的黑热。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远离自家宅子,越发炽热,就仿佛这大火被隔绝的热浪,终究还是全面扑了上来。
这般闷头闷脑的跑了一段路,终于掀开,面前是熟悉的城东建筑,然而扑进鼻息的却依然是刺鼻又滚烫的火气,她回头一看,原来整座南桥城都已沦为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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