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日勇失踪了。
老总裁病危,黎家人已经陷入低气压中。现在么子又不见踪影,二姨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打电话,去警局、去黎日勇的朋友家、同学家,但都找不着黎日勇的踪迹。
孟婆堂而皇之的把我带回黎家,没有向任何人解释我是什么人。
我看许多佣人都在一旁窃窃私语,黎家的帮佣不少都是待了十多年,其中也有看过黎日阳小时候的模样。虽然应该没多少人相信我就是原本的黎日阳,但已经足以让整个黎府骚动不已。
吴阿姨搭了车下山去警局,平常堆起的笑容全不见了,看她急切的样子,她对这儿子还真是爱若性命。
也难怪,如果不是有了这个儿子,这个二姨太可能至今都还是个清洁工而已。说来八股,但对她而言,儿子就是进入这个家最重要的钥匙,是通往豪门之路的扣门砖。
孟婆替浑身血污的我冲了澡,换上新衣服。对于我背着他溜出房间、还跑去找老总裁的事,他支字未提,也没念我,只是神色严肃地紧抿着唇。
这样子反而让我害怕。就好像以前在地府里,有次我突然兴起,没告诉任何人,带着水酒去地狱未探勘地带玩个七七四十九天,兴尽再回府时,孟婆看见我时的表情一样。
那种气极了一个人、却又无法真的对他生气的表情,竟然会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脸上出现,我当初看了只觉得好笑,有种逗弄小朋友的快感。
但现在回想起来,竟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心酸。
孟婆带着我回到黎家的饭厅,这是我来到转生来到黎家后,头一回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使王者之风如我,也不免有点紧张。
我在饭厅先看到阿蓝,才意识到他并没有跟着孟婆来医院找我。
也有可能是孟婆知道我失踪,就急得风风火火,连阿蓝都追不上。我瞧阿蓝看孟婆的眼神,一脸担心兼责备,就知道我猜得八九不离十。
但也还好孟婆赶来救我,否则我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地府,被白判和乌畔鄙夷到人格丧失了。
黎家大宅外下起了滂沱大雨,还打雷,雨声洒在大宅的房顶上,更添几分山雨欲来的氛围。
黎日晶在饭厅里坐着,黎日翔则闷不吭声地窝在饭厅的一角。不得不说这位黎家次子真的很有当忍者的潜质,他不出声的话,简直像融进壁纸里一样,墙上的画都还比他显眼。
我看见对面饭厅的墙上,悬了张黎家的全家福照。
这家人似乎不大喜欢拍照,黎日雄的房间也好、家里的其他地方,一张家人的照片也找不到。
唯独有这张全家福,似乎是日阳他们刚出生那年,老总裁揪全家拍的。不单有日阳,还有日勇,两个婴儿都还在襁褓中。而日雄、日翔和日晶都还穿着童装,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让我在意的是黎夫人,她一手抱着日阳,形容十分憔悴,好像随时会倒下。我知道她当时已命不久长,恐怕就是这样,老总裁才会忽然兴起要替全家人拍照。这也是这个家唯一且最后的全家福照。
黎夫人穿着暗红色的长洋装,长发盘在脑后。五官仔细看神似黎日雄,和日晶、日翔还有我的肉身也有那么点像。
虽然之前就在乌判调出来的监视器里看过她的脸。但不知为何,我觉得照片里的陈诗雨,和在转轮台旁、对着我回眸一望的那个陈诗雨,虽然五官相同,但我却没有那是同个人的感觉。
全家福旁边还有张比较小的照片,是所有黎家子女的合照,看日阳和日勇的年纪,大概就在日阳不幸身亡直前拍的。
照片里的日勇和日阳恰成对比。日勇身形健壮,高了足足有日阳一个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而日阳脸色苍白、身形削瘦,印堂一片阴霾,真的就是个病弱美少年样。
我有点心虚。大概是这些日子养尊处优,又少运动,黎日阳这具肉身被我养的整个膨胀了一圈,连肚肚肉都长出来了,也难怪黎日晶看到我认不出来。
“日雄,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在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日勇会忽然跑掉?”
黎日晶问孟婆,她的视线又转向我。
“还有,这个长得很像日阳的小孩又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真的是……”
“我答应过你,要告诉你十多年前,黎日阳死亡的真相。”
孟婆截断日晶的话头,后者仿佛被她的气势所逼,顿住了动作。
“……但是我现在有点犹豫。姊姊,还有日翔,事情很可能超乎我们所有人的想象,如果知道了,今后我们家可能会变得跟以往都不同,我们很可能会永远失去某些人,或至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相处。”
孟婆对着黎日晶吐了口气,“这样也没关系吗,姊姊?”
我看了孟婆一眼,孟婆的手始终紧握着我,好像怕我再跑掉一般。我从他渐趋冰凉的体温,知道他现在也相当紧张,手心全是冷汗。
黎日晶深吸了口气。
“没有关系。打从日阳过世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了,就算是我的家人、就算是再爱的人,我都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黎日晶直视着孟婆说,我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三次元的黎日晶,比起孽镜台里的模样,这女孩平心而论长得还不错,重点是身材很好,平面看不出来,但她胸前还挺有料的。
我还想继续看下去,但我心中的小白判敲了一下我的头,我只好回神来专心听孟婆说话。
“在谈日阳的死之前,我得先说件事,是关于日勇的。”
孟婆坐在饭厅椅子上,双手十指交扣在膝前,神色严肃。
“日勇他,黎日勇这个人,和我们家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还没反应过来,黎日晶便已经先我叫了出来。“什么……意思?日勇虽然不是妈妈的孩子,但我们父亲还是一样的……”
“嗯,就是这个意思,日勇他,并不是父亲的孩子。”
我看角落的黎日翔也怔住了,只是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孟婆陈述。
“我最初就觉得很奇怪,爸爸是日勇出生的前几年,带着我们和妈妈,一起迁居到这个靠海的地方。妈妈因为无法顺利怀胎,心情不好,爸爸还为妈妈盖了这间房子,能够每天看见妈妈最喜欢的大海,这些我们都还有点印象。”
“以爸妈当时感情状况,很难想象爸爸会在妈妈好不容易怀胎时,突然去找吴阿姨回来,还同时跟她生小孩。”
我看黎日晶表情微妙,我觉得她一定跟我想到同样的事,‘反正你们男人的下半身就是不可信赖’之类的,但孟婆很快又开口。
“就算爸爸真的这么反常出轨好了,妈妈也不可能接受,大姊和日翔应该都很清楚妈妈的个性,妈妈非但没有提出任何抗议,还让吴阿姨住进家里,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唯一的可能性只有,爸爸其实并没有出轨,只是基于某些原因,收养了别人的孩子。”
孟婆忽然笑了下。
“以前有人告诉我,想要知道一件事的真相,就要先去了解这件事里参与的人们,去了解他们的个性、同理他们的想法,要去尊重人、理解人,这样才不会被表相蒙蔽,才能看到事物的本质。”
我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孟婆十五岁继承母业,刚接手醧忘台的时候,我为了怕他不好上手,加上未成年身心不健全,都会隐身坐在他背后,陪他面对那些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亡魂。
那时候为了摆出师傅架子,确实是对他讲了不少听起来很像心灵鸡汤的话。但我没想到这孩子记到现在,连孟婆汤都无法将他抹除,害我有点小感动。
“所以我便跟吴阿姨确认,她本来不肯说,但我跟她说,我做过医学上的确认,她才终于承认了。”
“她说,她原本在公司工作,因为被人所害,不慎怀上了日勇,又错过流产的时机。父亲偶然知道了这件事,竟然说要对她伸出援手,给了吴阿姨一笔钱,照顾她们母子,还为她找了间临近黎家的屋子,让待产的她住进去。”
孟婆说着。
“爸爸当时的意思是,为了怕别人说吴阿姨的闲话,所以对外宣称黎日勇是自己的孩子。吴阿姨到现在都还很感谢爸爸,据说爸爸每回都陪着吴阿姨去产检,就像日勇的亲生父亲一样,直到日勇平平安安生下来为止。”
“竟有这种事……”
我想起孟婆之前跟阿蓝说的,觉得黎日勇身上有种不对劲感,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日勇他知道吗?”黎日晶忽然问。
但孟婆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倒是黎日翔终于忍不住发言了。
“但是爸爸……爸爸为何要做这种事?如果单纯只是同情吴阿姨,那么给她一笔钱不就得了,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也是同样想法,虽说企业家好像多少都会做点慈善事业,好让此生罪孽和阴德平衡一下,但做慈善做到认养别人小孩的,还是来路不明的那种。老总裁虽然不是坏人,但我也不认为他的善性有到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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