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下果子,暗运妙法,便觉自己囚在一个人形傀儡之中。他站起身,回头一看,傀儡犹在床上,与自己一般无二,端的奇异。
他留一份神念在傀儡身上,命傀儡睡去,再将身上衣衫变化为轻裘,潜行离开厢房,越出小院。
他寻一个僻静角落,将轻裘变化为霓裳,以水龙堇伪装神魂,以冰菁之芒洗涤周身。须臾,胆怯内秀的少年,变作了俊逸出尘、缥缈若仙的绝世公子。
他浮身飞起,如一朵轻云回到院中,对着梁安冷冷道:“一天到晚吹个不停,你烦不烦?”
梁安正在月下吹笛,忽见一天外飞仙踏空而来,惊喜叫道:“岚公子!岚公子!你真的来了!”
方泉暗运水月心经,抢步上前,一巴掌拍向梁安。梁安原本无心反抗,有水月心经加持,更是不可能躲闪,只听“啪”的一声响,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梁安脸上。
梁安错愕,方泉痛快万分,忍不住一声长吟。
东厢房的丑姑,听闻动静,从入定中清醒。她站起身,推开窗,默默望向院中的岚公子。
方泉拍了一巴掌,心中怒火消掉几分,淡淡道:“还吹么?”
梁安回过神,仿佛忘记自己挨了一巴掌,仍然惊叫道:“岚公子,你真的来了!真的与我一路同行么?”
方泉长叹道:“全赖国师,你这短笛轻易不要再吹,我听着很心烦。”
“是,是!”梁安收起短笛,见岚公子一身霓裳轻盈若舞,绝代风华前无古人,心念道:“如此尤物,不可错过。”一把抓住方泉的手,热切道:“来了就别走!”
方泉气消得差不多了,问道:“不走作甚,赏月么?”
“是,你知道么?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轮满月,不亏不损,无瑕无疵,你就是我心中的满月……”
“你……”方泉无声一叹,挣脱梁安的手,低低说了声“无耻”,飘然离去。
“我是认真的!”梁安对着岚公子离去的身影,大吼。
……
次日一早,两辆马车重新上路。
梁安坐在车中,不时傻笑,方泉见他一副痴呆模样,眼不见心不烦,干脆扶额小睡起来。
昨日方泉变身岚公子,生怕梁安叫唤平日的自己,这才准备了一个傀儡化身。岂料他停止冰菁之芒消耗、潜行回到院中时,梁安犹在岚公子离去之地抬头望天,后来回房睡觉,还一个劲的问他有没有看到岚公子的绝世风采……
“早知如此,何必浪费一个玄牝李果。”方泉心中惋惜,悠悠叹了一口气。
到正午时分,马车驶入一座山城,方泉从假寐中清醒,探头窗外,却见城中熙熙攘攘,好一派热闹景象。
当此时,前方车夫叫道:“客官,这是绥州靖城,可要停下来歇息歇息?”
梁安应道:“行,随意找个茶楼停下便可。”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一个“荟萃楼”外,梁安和方泉下车,丑姑也从后车走下来。三人进入楼中,底层人满,小二带他们登上二楼雅间,这雅间里有一面开窗,楼下街市尽收眼底。
三人叫了一些茶水点心,梁安依旧痴呆,方泉左右是闲着,问丑姑道:“前辈,我们这么急赶去黑石山作甚?去参加云顶大会么?”
丑姑闻言,哑然失笑:“赴云顶大会的,是银月岭九妖尊、驭兽宗四首座,你可知他们修为如何?”
方泉摇摇头。
丑姑道:“都是半步道成境。”
梁安恰在此时回过神,惊讶道:“那岂非和半步魔神的修为相当?”
丑姑点点头:“凭我三人实力,赴云顶大会,就如送死没有区别。”
方泉寻找花祖、潜伏山头时,早已见识丑姑厉害,惊讶道:“前辈也不行么?”
丑姑道:“我不过是多读点书,擅取巧而已,云顶大会硬拼实力,可不是能取巧的地方。”
“那去黑石山到底作甚?找帝流浆么?”方泉询问。
第69章 再见故人
“不必心急, 到时你自然知晓。”丑姑守口如瓶。
便在这时,窗外一阵喧哗,却见三五锦衣修士押解一队灰袍俘虏游街示众,那一队俘虏约莫二三十人, 有男有女, 手脚戴镣,还有一条铁链从他们锁骨穿过, 将所有人连接起来。
锦衣修士持鞭拷打, 大声呵斥;灰袍俘虏忍辱负重, 趔趄前行。
方泉扫了一眼, 便见俘虏中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脸色苍白, 神情焦虑,看起来很是痛苦。
“奇怪,这姑娘仿佛哪里见过。”
这念头一闪即过, 方泉没多想,又不忍细看,回头问丑姑:“前辈, 楼下是些什么人?为什么游街示众?”
丑姑探头窗外, 看了一眼,轻叹道:“锦衣修士是银月岭的魂塔监守, 俘虏是驭兽宗的兽师, 也是魂奴。一般会将新抓捕的魂奴游街示众,目的是恐吓潜脉平民, 防止他们加入驭兽宗。”
方泉闻言,好奇问道:“什么是魂塔?什么是魂奴?”
丑姑道:“一个半妖若想变身,必须要有妖脉, 便是天妖脉和闲杂脉。有了妖脉,还须‘惊蛰’,便是令妖脉觉醒,魂塔就是银月岭广收弟子、觉醒妖脉的地方。”
“那为什么叫魂塔?”方泉又问。
“觉醒妖脉,需强大的灵魂之力。银月岭建塔,抓捕驭兽宗门人,以灵魂锁链将其连接,生生抽取灵魂之力,所以这塔叫魂塔,被俘之人便是魂奴。”
方泉不寒而栗:“我原以为银月岭是正义的,不想却如此残忍。”
丑姑叹道:“驭兽宗也不无辜,除百兽门外,龙潭、虎穴、鹫巢、虫窟,都会抓捕银月岭大妖,剔其骨肉,掘其内丹,给自己的驯兽进补——这是他们晋升最快的方式。”
方泉闻言,心下一叹:“两派纷争,何时是个尽头?等等,百兽门?”他灵光一现,方才那一队俘虏中的眼熟少女,明明就是百兽门弟子苏禾,此前曾随乐平生等人闯入龙窖,最后莫名其妙走进雷池消失。
他开窗望去,楼下俘虏还未走远,那少女夹杂队伍之中,一步一拐,不是苏禾是谁?
方泉心思电转:“苏姑娘腿脚不方便,我早该想到是她,可是,那日雷池爆炸,她是如何逃出生天?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她在白骨道上逼迫无影蜂显形,算起来,我也受其恩惠,须想办法救她出来才行。”
他思忖再三,自己行动不便,梁安又是个草包,这事还得丑姑出手。
“我不过是淮王跟班,要说服语冰前辈,还得靠淮王……”
他从桌子底下踢了踢梁安。梁安看他一眼,并没领会到什么。他又拉拉梁安衣角,做个借一步说话的表情。梁安疑惑看着他,并瞪了他一眼。
“这木头桩子!”方泉气极,正为难时,对面丑姑看不下去了,对梁安道:“安儿,阿泉有事找你,你们下楼说去吧。”
方泉听丑姑说破,羞得满脸通红,梁安恍然大悟,责怪道:“你怎地这么别扭?有话直说不行么?”
“走嘛,我下楼跟你说。”
梁安寻思方泉是不是相中什么好看的衣服、好吃的点心,便笑道:“好吧,都随你!”
两人下楼,方泉拉着梁安到一个僻静角落,认真说道:“少爷,你文武全才,有胆识有魄力,发发善心救救那些魂奴吧?”
“嗯?”梁安有些莫名其妙。
“你高大威武,神俊不凡,不应该惩强扶弱、行侠仗义么?你看方才那些魂奴,多可怜。”
梁安眉头一皱:“好好说话。”
“少爷……”方泉拽着梁安的手,祈求道:“你行行好,答应我一次么。”
“不行。”梁安义正言辞,“我有多少斤两我清楚,再说,不能耽搁语冰前辈的大事。”
“你昨晚还说我是你的月亮。”
“嗯……弯弯的……”
“弯弯的也是月亮。”
“好吧……”梁安有些头疼,“你说出真正理由,我去求语冰前辈帮忙,凭我一人肯定不行。”
方泉心下为难:“总不能说认识苏禾、在龙窖白骨道上受其恩惠吧?”沉吟少倾,这才编出一个理由:“我看那些魂奴当中有个女孩,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师姊,看她被抓,我心中难过。”
“你意思是,救一个人出来就可以了?”
“嗯嗯,是的。”
“我们去问问语冰前辈吧。”
两人重新上楼,梁安见着丑姑,拱手道:“前辈,我想从方才那些魂奴里救出一人,不知是否可行?”
“哦?为什么?里面有你的朋友么?”
“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就是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想救她出来。”
丑姑沉吟不语,半晌,才道:“可以,但我时间紧迫,无论成功与否,必须在明日午时之前启程离开。”
梁安心中一凛,诚恳道:“凭我一人之力,肯定诸多困难,还请前辈指点方法。”
丑姑取出一张符纸,三两下折成一只蝴蝶,对方泉道:“你认识安儿想救的人么?”方泉急忙点头,丑姑将蝴蝶递给他,“这是追踪符,那一队魂奴不会走太远,你即刻追上去,看到那女子,将蝴蝶释出,心念一声‘落’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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