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奶奶轻叹了一声：“若非是到绝境，我的大女儿她也不会愿意杜川习这《卜传》, 我的女婿杜宗其实也是到如今，才知道我们卜氏一族的先祖，手里掌握的《卜传》。”
“恩？”俞生仙：“你的大女儿她没有告诉过他的丈夫你们卜氏一族曾经辉煌的历史？”
“恩, 因为我的这个大女儿在她小的时候, 与我一起送走的她的外公，并且在那个时候得知, 《卜传》会折人寿命,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拒绝与这个《卜传》有关的一切, 只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
卜奶奶道：“习《卜传》本就是属于继承了历代先祖们的遗愿, 自发的行为，所以也我没有强迫她, 任由着她去追求她向往的生活。”
俞生仙轻笑了一声，说道：“可能你的大女儿她也没有想到, 兜兜转转了大半辈子, 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她没有习这《卜传》，却是让她的儿子习了。”
卜奶奶也是摇头叹息：“是啊，她也是在被逼无奈下作出的选择，宁愿折他儿子寿命，也不愿他儿子就此丧命。”
俞生仙：“《卜传》不是每一代选一人便可？”
卜奶奶：“没错，以前在卜氏一族人丁兴旺之时，便会在族中幼童里选一名最具天赋之人或者最具卜氏一族思想之人，习这《卜传》，族中其余的幼童，便针对性的教育，不埋没他们的自己本身的天赋，在每代巫者的安排下，也能让卜氏一族长久不衰。”
俞生仙扬眉：“巫者？”
卜奶奶：“恩，习这《卜传》之人，在卜氏一族便为‘巫’，族中人称之为‘巫者’，也是让卜氏一族牢记先祖，不负先祖所托。”
“原来如此……”俞生仙：“那你定下的下任‘巫者’便是你的小孙儿卜叶了？”
“恩，大女儿既然不愿，我本是想让我小儿子他习着《卜传》的。”
说到这儿，卜奶奶的面上也发生了变化，一脸悔恨莫及：“可是我的小儿子他在这方面的天赋的确不行，连入门都不行，而且他也没有表现过在这方面上的兴趣。当时我推算过，我们卜氏一族的传承不会断，所以他既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和兴趣，那便不学吧，和他的大姐一样，当个普通的人，追求自己的爱好和理想。”
俞生仙闻言，也知道卜奶奶她这是在懊悔，若是她曾经坚持让她的小儿子多下点功夫，习了这个《卜传》，那么对于吉凶的预测，可能便不会遭遇车祸而身亡，留下一子。
俞生仙只道：“这便是命。”
即便这位卜奶奶她习了《卜传》，当时也没有推算出她小儿子的这劫，所以这便是由诸多巧合而组成的命。
卜奶奶又如何不明白这点，她再次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长叹，似将心里的哀伤给放出去，随后，她便慢慢的收敛了自己的神色，语气如常的对着俞生仙他们说道：“其实在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我本是不愿意答应的。”
俞生仙：“恩？”
“因为卜氏一族一代只能有一位‘巫’，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卜奶奶说道：“就是那位化名入世，以己之能安天下的先祖，在他离开了族里之后，当时的族长都是从他的下面一辈，找了个小孩儿，习这《卜传》，同辈中多人习这《卜传》，还未开过先例。”
对此，俞生仙倒是不太能理解：“这是为何？难道是这《卜传》上面有什么禁忌？”
卜奶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这是族规中明令的，历代先祖也是照着族规这样做的，所以我也不愿意打破这个先例。”
俞生仙看着卜奶奶，笑着说道：“可是你最后还是答应了。”
卜奶奶握着龙头拐杖，沉默了会儿，无奈的摇头，道：“卜叶是我的孙儿，杜川也是我的孙儿，我面对我女儿的苦苦哀求，又如何能放任不管？”
俞生仙：“那你没有为了这事卜上一卦吗？”
卜奶奶看了眼俞生仙，微微点头：“但卦象显示十分的朦胧，根本看不出究竟，连吉凶祸福都无法判断。”
俞生仙挑眉：“恩？”
卜奶奶用着自己那苍老的嗓音，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道：“我想，之所以算不出，可能是因为牵扯到《卜传》了吧。”
俞生仙点头，《卜传》涉及面广，里面的内容本身便是不可与人道，所以卜奶奶推测之事关乎到《卜传》，自然便是算不出什么了。
俞生仙想着，看着卜奶奶又问道：“在这样的卦象之下，你为何还是同意了？”
卜奶奶：“我之所以会答应，除了我女儿和我孙儿意外，还是因为如今考虑到这个世道。”
“如今这个世道？”俞生仙嘴角轻扬着，别有深意望着卜奶奶，说道：“所以你用你们《卜传》里的推演之法算过吗？”
卜奶奶沉重的点下头，面上一派严肃，双眼望着外面的这片天，道：“大厦将倾，天地将覆，万灵共长，长之不存。”
俞生仙：“所以这就是卦象上面的显示？”
卜奶奶回过眼，看向了俞生仙，应道：“恩。”
“长之不存……”俞生仙喃喃着，对着卜奶奶说道：“这个卦象是大凶啊……”
“此乃天地浩劫。”卜奶奶：“我每一次的卜卦，都是这个结果，从未变过。”
俞生仙：“所以你也就不再管这个祖宗的规矩，同意让杜川也习这《卜传》了？”
“恩，虽然不知道先祖们为何立下这样的规矩，但是再坏的结果也坏不过如今这个世道了，不是吗？”卜奶奶眼里掠过了一道精光。
俞生仙笑了笑，说道：“若是你们先祖是为了防止习得人多则易生乱的话，那你们的两个孙儿倒是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可若是因为《卜传》上面有什么为人不知的禁忌，从而立下的这个规矩，你就不怕自己的两个孙儿到最后都没了？”
既然这个卜氏一族立下了这个规矩，那么便肯定是有因的，俞生仙所能想到的，便是这两种可能。
卜奶奶神情并无半分的变动，也没有反驳俞生仙的话语，显然也是明白俞生仙说得这段话的。
卜奶奶脸上依旧是那精明之色，看了会儿俞生仙，才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我刚才说过，在决定将《卜传》交给杜川之前，算过卦吗？”
“恩。”俞生仙轻轻的点下了头。
卜奶奶：“但是卦象的显示为一片朦胧，仿佛象征着那不可窥视的未来，又或者是那《卜传》中涉及到的玄奥。”
俞生仙眸光一闪：“所以你的意思是……”
卜奶奶：“无论是这两种的哪一种，其实都已经暗示了，我将《卜传》传给了杜川，也就只有杜川在习得了《卜传》之后，我才再无法窥探到他的未来。”
俞生仙：“……”不愧是玩这个的，连这侧面的显示都能够想到更深的一层。
卜奶奶理所当然的说道：“所以，既然未来已定，这也是天意如此，我又如何在如今这个世道上，依旧遵守着这个卜氏一族的这个规矩？而且，现在两个孙儿都在习这《卜传》，那么我们卜氏一族的传承，便不会断，卜氏一族也不会因此而断送在我的手上。”
俞生仙看了眼卜奶奶，便听卜奶奶的声音低沉了些许，缓缓的道：“祖先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我们卜氏一族。”
天赋和思想，这位卜奶奶所占的毫无疑问是后者，她将他们卜氏一族放在至高点，这个世道未来暂且不明，她不愿意他们一族在她的手里断送，所以她宁愿打破族里的规矩，也要保住卜氏一族的传承。
卜叶现在到底还是太小了，就算再聪明，但许多的事也还不懂，也无法理解她对于卜氏一族的精神思想，而现在又正值世道多变之秋，他的命数也已经定下，所以她也能不确保卜叶未来会不会一直记着她的话，作为卜氏一族的‘巫者’一生不变，将卜氏一族的《卜传》代代的传下去。
现在，杜川上门自动要求。虽然是因迫形势所迫，在不得已之下，才来到这座古镇，习这《卜传》。若是《卜传》真的能够有效，那么杜川便相当于与《卜传》绑定。若是起不到理想的效果，那也只能是杜川他的命了，怨不得谁。
所以，卜奶奶这是扣上了双重保险，虽然她的这两个孙子都有太多的不定因素，但也好过把传承托付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这一个星期下来杜川可有见成效？”俞生仙问道。
卜奶奶看着俞生仙，沉默着不说话，双眼里似乎有几分怪异。
俞生仙不解的问：“怎么了？”
卜奶奶：“你认为杜川他是这方面的天才吗？”
俞生仙：“……”
卜奶奶：“就是流传在外界那些浅显易懂的书籍，常人看了也都是不明其中奥义，更何况是我族最后一名巫师，他倾尽毕生心血，将前代的巫师们他们所作之书中的精华结合，最终完成的大作，别说理解了，平常人连看都看不了。”
俞生仙眼神有些莫名：“平常人看不了？”
卜奶奶：“恩，普通的人看这个《卜传》会产生严重的眩晕感，引起强烈的不适。”
俞生仙：“……”这样的书，流传出去的话不是文化的瑰宝，而是一个极具杀伤性的武器吧？
俞生仙：“若是平常人连看都看不了，那你们又是如何习这《卜传》？”
卜奶奶看了眼俞生仙，解释道：“最好接触《卜传》的年龄在六岁以前，他们对这个世界还是探索的阶段，学成之后的东西会成为他们的本能，就好比语言，性格等等，这些都决定着他们的未来，所以六岁以前其实是将学习化为本能的黄金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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