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算呼吸顺畅了,他的脑子还是乱得不行。
双手依然按在赫伊莫斯的身上让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的头埋得死死的,只觉得脸颊上发烫得厉害,怎么都抬不起来。
‘我需要他。’
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说出了这句话来。
而偏生就这么不凑巧,恰好被赫伊莫斯听了个清清楚楚,让他想矢口否认都没办法。
伽尔兰还窘迫着不知所措,突然一只手伸到他低着的头下。
浅浅的月光下,那枚蓝宝石戒指安静地躺在褐色的掌心中。
赫伊莫斯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还回去。”
伽尔兰努力稳了稳心神,伸手抓起那枚粗糙的戒指,然后,他一眼就看到赫伊莫斯戴在手指上的那枚孔雀石指环。
怎么看怎么眼熟…………
再看一眼,伽尔兰认了出来。
那是他当初让塔尔作为传信的信物带给赫伊莫斯的孔雀石耳环,没想到赫伊莫斯竟是做成了指环戴在了手上。
他怔了一下,不由得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赫伊莫斯看着他,眼睛很亮,前所未有的明亮,像是夜空中那漫天的星光在这一刻尽数落进了那金红色的眸中。
那眼中焕发着一种说不出的神采,深深地看着他。
………………
……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赫伊莫斯。”
“嗯。”
“我是说了‘我需要你’,我……那个……我说过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你……却又想要你一直陪着我,我……”
伽尔兰说得很犹豫。
明明还无法回应赫伊莫斯的感情,却又希望这个人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是这么自私的家伙。
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郁闷地直接放弃组织语言了。
“就是因为你一直以来太顺着我了,所以我会有这种想法也是你的错!”
被世人称赞公正贤明的王太子此刻面对着这个总是纵着他顺着他对他百依百顺的男人,干脆直接就不讲理了。
“嗯,是我的错。”
赫伊莫斯毫不犹豫地承认。
“我会负责。”
“啊?”
赫伊莫斯那直截了当的背锅行为让伽尔兰有点懵。
赫伊莫斯继续说:“我会负起责任来,一辈子陪着你。”
“……不是,你这……”
总觉得自己似乎被绕进去了的伽尔兰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赫伊莫斯握住,抬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低头,吻了吻他的手指。
那攥着他手指的褐色大手看似动作很轻,指间却非常用力,扣紧了他的手指让他挣脱不得。
吻了一下手掌中那白皙的手指,赫伊莫斯抬头看着伽尔兰。
“‘你需要我’……这是你说的,我会做到,而你,伽尔兰,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细碎的黑发散落在眼前,他看着伽尔兰的眼中像是有一簇灼人的赤焰在燃烧,越发亮得惊人。
“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伽尔兰怔怔地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赫伊莫斯对视了许久。
最终,他叹了口气,放弃了与眼前这个男人的对峙。
“真搞不懂……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小声嘟囔着。
“不知道。”
“…………”
赫伊莫斯的回答让伽尔兰一时间无语。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我现在很确定。”
“什么事?”
看着那双疑惑地向自己看来的金色瞳孔,赫伊莫斯唇角扬了一下。
他俯身,稍微斜了点头。
脸凑到伽尔兰的耳边,他的唇一动,低沉的声音几乎在瞬间渗入对方的耳膜深处。
他说:“……‘你让我神魂颠倒’……这件事。”
轰的一下。
少年的脑子里陡然炸开了漫天的烟花。
炸开的烟火将他的脸瞬间烫成了和他额头的沙玛什符文一样的艳丽绯色。
第228章
大漠风沙, 卷起黄土, 让人只能看到远方朦胧的痕迹。
视力所及之处皆是焦土,荒芜大地,风沙席卷过去的时候,隐约可见累累白骨从沙土中浮现出一点痕迹。
烈日当空,曝晒着这片大地。
狂风呼啸,将一层层黄沙吹上天幕, 漫天皆是沙土。
他站在这片看不到尽头的焦土上, 茫然四顾。热风掠过他的颊边, 带来一种灼烧般疼痛的感觉。
四周死寂一片, 不见一点生机, 仿佛这片大地早已死去。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陌生景色, 却让他觉得极为熟悉。
看着这片毫无生气的大地时,胸口深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从身体深处泛出。
偌大的一片废墟在沙土中若隐若现,那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 被岁月腐蚀的柱身残缺不全, 残垣断柱坍塌在沙地上。
那个传承了数千年的文明国度已淹没在这片黄沙中, 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痕迹。
只有那经历了千年的风沙依然倔强地挺立于大地之上的石柱一角上, 被侵蚀得只能隐约辨认出一点雄狮轮廓的雕纹痕迹还在向后人倾诉着,历史上那个古老而神秘的雄伟国度的存在……
…………
伽尔兰在床上沉睡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天窗落下来, 落在他的脸上。
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然后, 那呼吸声稍微变了一点节奏,睫毛微微一动,沉睡的少年睁开了眼。
映入他金色的瞳孔中的是熟悉的房间,高大而宽敞,圆润的白石柱将其撑起,碧石雕琢而成的花纹缠绕其上。
卧室的一角,香炉上冉冉升着一缕青烟,将清甜的香气充盈在房间中。
窗子敞开了半边,微风带着外面庭院中春日的暖意吹进来。卧室中半透明的青纱在微风中轻柔地拂动着,轻薄宛如烟雾一般。
静静地看了眼前熟悉的景色好一会儿,伽尔兰再次闭上眼。
梦中所见的一切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中。
——那被掩埋在黄沙中的巨大废墟——
——亚伦兰狄斯按照前几世的轨迹走下去的那个未来——
…………
前世的轨迹中……
一百多年的战乱,大地上弱肉强食,人心越发变得险恶,民众流离失所,随处可见累累白骨……或许是因为诸神对此感到失望,他们渐渐开始放弃去庇护这片大地。
于是天灾不断,动乱四起。
土地越来越荒芜,沙漠日益扩大,一点点向西方蔓延,渐渐的,就连那两条哺育了亚伦兰狄斯的河流都彻底干枯。
最终,黄沙淹没了亚伦兰狄斯的大地,亚伦兰狄斯的子民四散而去,曾经华美的宫殿在漫长的岁月风沙中化为废墟……
千年之后的人们只有从黄沙中那半遮半掩的残垣断柱,才能窥见一点消失的雄狮帝国曾经的繁荣与壮丽……
…………
伽尔兰睁开眼。
他刚坐起身来,那一直等在外面的女官长察觉到他的动静,掀开天青色的纱幕走了进来。
数位侍女跟在塔普提身后,或是手捧白巾,或是手捧华美的衣着和饰物,或是端着盛着热水的金盆,还有侍女抱着刚采下的还带着露水的鲜花。
伽尔兰对他的女官长和侍女们笑了一下,下了床。
其他侍女站立不动,唯有女官长上前,亲手为伽尔兰换上那件特意为今天制作出来的服饰。
那是一件极为华美的衣饰,崭新的,似雪一般的洁白,柔软如云朵,捧着在手上,轻盈似天鹅羽毛。
袖子在侧肩如莲花瓣一般从伽尔兰的肩上披散下来,边缘金丝的流苏落在白皙的上臂上,和套在上臂那沙玛什符文的金色臂环交错在一处。
天青色的腰带束起,越发勾勒出少年紧致的腰线。
嵌着如星光般细碎的碧绿孔雀石的纯金颈饰垂在少年的胸前,半掩住纤细的锁骨。
甚于金饰的明亮的金色长发从少年线条优美的颈上散落在胸前,和金色的颈饰相映生辉,映着清晨的阳光越发闪闪发光。
少年的手微微一动,白皙手腕上十来个花纹各异的细细金环就彼此间轻轻撞击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塔普提细心地将一束缀着米粒大的白色小珍珠的丝链编入她的小王子的金色长发中。
然后,她将那如云雾般蓬松的额发拨开,看着她的王子。
少年明亮的金眸也凝视着她。
塔普提微微一笑。
她想。
不知不觉中,那个小小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都快要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女官长看着伽尔兰,她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然后,她拿起那已经沾染了如朝霞一般艳丽的朱红颜料的笔。
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态,她一笔一划,细细地在伽尔兰的额头上描绘出绯色的沙玛什符文。
“‘王子’……”
放下笔,她说,
“这是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
塔普提女官长温柔地注视着她一手带大的少年,上前一步,如祝福一般轻轻吻在少年额头那绯红的印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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