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关心则乱,想必现在的宫漠便是如此,以至无法思考。若换做是齐木,此时必定会明智地表达感谢,一句话说错了,定不会拿出来说第二遍。
渊落从未说过要杀害仙尘,他所做的伤害最出格的,也是唯一一次想让仙尘吃吃苦头的,莫过于当着仙尘的面,吻了齐木而已。
恐怖魂压倾泻而出,渊落上前一步,不远处层林欲倾簌簌作响,似要拦腰断裂一般,狂风席卷,极其可怕。
“你这是在威胁本尊?”渊落冷笑,嗓音冰冷如万年玄冰:“普天之下,万事万物,本尊若是不准,你以为,你真的做得到么。”
威压临身,如巨山当头压下,脚下土地龟裂开,陷下三寸有余。宫漠猛地惊醒了,浑身骨骼咔嚓作响,露出惊容。
陡然想起了主上曾说的那番话。
游戏有三方才能玩得痛快,玩游戏的两方,以及观战的一方。最坏的情况,便是游戏一方完全不在状态,令游戏太过无趣,于是观战之人取而代之。
不用说,观战之人便是尊上。
游戏的那人只是想玩给观战之人看,而并不想和其对抗。因为,毫无胜算。
而今,所有筹划,能进行得如此顺利,是因尊上一直冷眼旁观。哪怕昔日死忠惨死,也没有动容。只因这、还未触及他的底线。
尊上在观战,而今万万不可令其参战。时机未到。
而自己一时糊涂,说出那番话,差点酿成大错!宫漠毫不迟疑,屈膝跪地,匍匐在魔尊脚边,恐怖威压下抑制不住瑟瑟发抖。
“宫漠口出狂言罪该万死,而今知错了,求尊上恕罪!”
半晌,风平浪静,对面那人消失不见。没了威压,身体轻了不少,觉出些许异样,宫漠神色晦暗竟是半晌也没敢抬起头来。
半个时辰过去。心如止水。
宫漠起身,没了先前的胆怯慌乱,更无半分懊恼悔意,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扭曲的默然。轻笑出声,说不出的讥诮。
阴谋论上,仙尘无愧于眼光毒辣,筹划百年,事情按照他所预料的发展,唯有齐木这一块上出了岔子,有些始料未及。
普天之下,万事万物都难逃您的掌控,这话、当真不假么,当真、永远不会改变么……
也包括齐木?
西山日落,齐木来到内殿,沿途见到长老及下人管事,比之以往更多。到有许多生面孔,兜兜转转,寻了条偏僻的路,轻车熟路避开法阵,窜了进去。
森冷之气蔓延开,幽静的寝宫隔离尘世光耀,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也差不到哪儿去。
齐木停在门口半晌,手搭在门上,没有用力。
两年未踏足这地方,结果还是和当年没什么两样。可见渊落还是个念旧的人。
“莫非尊上是出去了,不知大礼是不是在里边摆着,只是看一眼应该没事。”
心想着,齐木忍不住脑洞大开。要不先问问里头有没有人,这墙隔音效果不错,若大礼真是仙女男童,尊上办正事的时候,我若是进去了,这……不大好吧。
情绪没来由有些失常,齐木屏住呼吸。尊上舍不得对仙尘出手,却连他都不放过。就双修对象都毫不挑剔随意成那般,搞不好其他人投怀送抱,他还真就来者不拒了!
这个混蛋!活该被仙尊怨怒。
边腹诽边偏过头把耳朵凑近门边,整个人趴在门上,屏息凝神,专心听里头的动静。
突然,门大开。
猝不及防,齐木没来得及站稳,身体前倾,整个人扑了进去。
预料中的额头着地没有到来,倒是一头撞到一人身上,熟悉的冰冷之气包围。
胳膊被拽住,接着猛地拉进屋,厚重大门在身后应声而关,仅有的光亮阻隔在门外,里头没有其他人,屋内漆黑一片。
鼻尖萦绕着好闻的味道,从渊落身上传来。
上次就是在这地方完全失控做出了极度出格的事,两年来就像噩梦般挥之不去,以至于又是两人独处,齐木忍不住发抖。在渊落面前,他最不该克制的便是恐惧。
“你站在外面是要作甚,”渊落揽过他的肩,手臂很长,齐木完全缩进他怀里动弹不得,能听到有力的心跳声,顿时大脑一紧。
齐木挣扎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扰的,放开!让我出去,放手!”
渊落皱眉:“你在怕什么,本尊又不会吃了你。”
冰冷黑暗的氛围,魂晶寒芒模糊,齐木紧紧闭着眼,拽住渊落衣袖,直喘气。
“我我受不了这个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太黑了,总会联想到不好的事……”
握着右肩的手下滑,置于腰际,将人搂着转过一个方向。松手。
渊落道:“胆子越装越小,再乱动本尊把你扔出去,站直,自己走。”
齐木后背挺直,一时间哑了口,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正惊讶渊落竟然没有强制压迫明讽,如此反常真是罕见。
谁知刚睁开眼,眼睛落在渊落身后赤光璀璨的一物上,倒吸一口凉气,视线再也移不开了。
赤红血玉以莲座为底,其上是圆润球体,世间罕见的雕琢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像极了先天孕灵,鬼斧神工。无数晶面平滑如镜,散着璀璨红芒。万年魂晶柔光摇曳,被其威势掩盖,显得格外暗淡无光。
灵气氤氲缠绕,无边威势收敛其中,极具道韵,艰涩难懂,却隐隐透着道法自然之意。非同凡物。
莫非,这便是……
齐木睁大了眼:“尊上,我不想出去了。”
顿时杂念全数抛之脑后,齐木眸光闪烁,径直走到血玉一侧,叹道:“太瑰丽了,血莲之上,倒像是一颗赤红头骨。”
渊落道:“打磨得再精致,哪怕流传于世万年不朽,人已矣。”
齐木一惊:“什么?还真是头骨!”
“你莫不是好奇本尊收了何物,既然看到了,那便好好看看。”
“尊上不介意,我能拿起来看看么?”
“随意,死物而已。”
尊上斜睨,揽过他的肩,走上台阶,倚靠在王座上。齐木被顺势按进怀中,渊落看不出丝毫不对劲之处,竟隐隐有些温柔,叫人咋舌。
下方圆柱上方,血骨赤光闪耀,洞穿黑暗虚无,整个寝宫似乎亮了不少。
如此姿势被搂住,齐木无法淡定,挣扎着起身却被狠狠拉了下去,差点撞到头。
“别动。”
尊上似乎刚睡醒般嗓音些许疏懒,鼻息呼在颈窝处,有些痒。
齐木缩着脖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换个话题道:“这便是所谓的大礼,传得神乎其神,又是神器又是仙珍还美……额,原来是一枚头骨。”
想到外面传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脑中万马奔腾。齐木脸皮抽搐,看到这东西终于有了些许印象,头骨的主人貌似和尊上有些恩怨,具体是什么,当初他只是随便一提,貌似记不清了。
传闻尊上对大礼极为满意,见之大悦。
而今竟把这东西带回寝宫,可见也是极为上心。
看来宫漠和尊上的关系并不算糟嘛,不然前者怎么会投其所好。此物必定极为不凡,花费心思雕琢成这般精致形状。骨脆易碎,打磨得晶莹剔透绝非易事,真是有心了。
如此轻易得知大礼是何物,齐木顿时安下心来,松了口气,随口问道:“这头骨究竟是谁的,可是尊上仇人?”
“不是。”
☆、133·何为冒犯
不是仇人?
齐木愣住,不是仇人还……
“难道是旧识?”
头骨赤红如染血一般,虽仙韵十足却很是诡异。也许此人曾是尊上故友,但堕入魔道走上亡途,手下亡魂过多人人得而诛之,尊上痛心疾首不忍亲自动手,于是昊天殿主投其所好,取其项上人头磨骨雕琢以赠之。尊上大悦。
幽冷寝宫,魔主一人独处,千百年来,从未改变。赤光闪耀,悄然无声,死一般静寂,渊落坐得随意,看着血骨璀璨,平淡安闲如往常一般,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看不出悦在何处,却也无悲。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倒像是缅怀居多。
“很多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得太多,对你有害无益。”
齐木大吃一惊,默默地没有表现出来。这些时日以来,七圣山被不明势力入侵差点土崩瓦解,风声走漏,魔域众人都略有耳闻,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像荡起的波纹,看似平和的局面终将如镜般支离破碎……终于要浮出水面了么。
想想有些可笑。实力低微,还有闲心在这杞人忧天,不如顾好眼前,勤加修炼,强到足以自保才是正道。
“尊上提醒得是,以后不会瞎问了,”齐木起身,一身轻松:“现在时辰还早,尊上打算闭目养神,不出去走走?”
渊落应了句:“嗯。”
半边脸隐于黑暗中,嗓音模糊不清。放下支着额头的手,正坐。
就算好奇这人是谁,也许只需一个名字就能记起全部,齐木也得按捺好奇心装得毫不在意。但尊上这样子,要说万般喜悦,倒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齐木思忖片刻,看向血骨的眸光多了些冷漠,道:“若这人冒犯尊上,那也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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