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凌芳是住在后山的,晚上一起吃过饭之后,花铃也跟着回药王阁住了。
他用轻功朝后山赶去,雪花夹杂着冰雹,都劈头盖脸打在身上。
没一会儿,衣裳就湿了大片,寒风一吹,冰冷刺骨。
出来的急,也没穿大裘,就这么喊开了药王阁的门。
先出来的是花铃,睡的迷迷糊糊,问:“大师兄,怎么了?”
“他腹泻不止伴有呕吐,疼的厉害,汤药喝下去没有见效,请婆婆随我去一趟吧。”
花铃一听这话,瞬间精神了,正要转头叫人,里头的钟凌芳已经穿好棉衣走出来,手里拎着药箱。
“走。”
南清弦点头:“我去叫人抬轿子.....”
药王阁在后山,位置离景钰住的中山有一段距离,并且隔着山路,寻常过去都是叫弟子抬轿送过去的。
刚才南清弦赶来时,运轻功踩着树梢,受冻不说,衣裳也被枝叶刮蹭脏了。
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眼前人只怕.....
但他没想到,钟凌芳侧目:“不是说疼的厉害么?等什么轿子,还不快走。”
“....好。”
他把药箱子接到手里,又拦住想跟着去的花铃:“你不必跑一趟。”
夜寒风重,花铃又不会医术,跟在后面跑山路,他还得分心顾念着。
花铃急的捏着门框,点头:“那你们快去,快去。”
两道身影先后起身,飞跃在树梢枝头,往中山赶去。
......
内室里,景钰瘫在床上辗转反侧,额头冷汗都出来了,脸色虚白。
南清弦他们进来的时候,正瞧见白宸再次熬了药,要给人喂下去。
钟凌芳快走几步,连忙喝止:“别给他喝!”
景钰疼的焦躁,一看又是这个人,张嘴就回:“我都快疼死了,你徒弟熬药给我喝一口怎么了!”
钟凌芳神色不变,快速走到床边扯了手腕把脉,另一手拨开景钰眼皮,查看着瞳孔。
景钰被凉气激的抖了一下,这都是次要的,他瞄了一眼手腕,这人的手指凉的很。
很快,钟凌芳就扭头瞪白宸,训斥:“混账,原本他就体虚脾虚,你几碗猛药下去只会加重,再折腾下去命就没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白宸惊讶,声线有些委屈:“师傅,这是第二碗,还没喝呢。”
景钰带着哭腔嚎:“三碗了,喝了三碗,这是第四碗!”
“......”
一问下来,竟是阴差阳错!
白宸只熬了一碗药,南清弦也熬了一碗药。
夜铭煮的茶导致人病了,怕南清弦揪着他报仇,偷偷摸摸送了一碗药来,做贼似的给景钰灌了就跑。
而景钰疼的迷迷糊糊瘫床上,哪顾的着说自己喝了三碗还是两碗,几乎是见药就喝,只盼着能快点把肠子归位。
这才导致原本只是简单腹泻,被几碗猛药下肚,致使症状更严重了。
但也怪不得谁,他一生病,众人都紧张极了,也都不是故意的。
白宸从药箱里翻出银针盒子,递给钟凌芳后,就起身去了外室。
南清弦把景钰的衣裳解开,裤腿也拽到脚腕,他里面穿的是浅青色绸缎绣花四角裤。
医者眼中不分男女,没什么好避讳的,钟凌芳目不斜视,默默去角落洗了手,又回床边在炭炉上烤了烤。
一路跑过来,手指冻的有些僵了。
景钰平躺在床上,看着弯腰给他下针的那只手,用的是左手,他想起了南清弦跟他提过一嘴的事。
钟凌芳当初为了救被扣下的弟子柳三月,追去山下剑门宗的院子。
却被冥无极出手打伤,挑断了右手筋脉,丢回山门前。
从那之后,她用左手捻药,左手施针。
景钰想,要让这么一个清高倔强的人,接受这其中的过程,其实挺残忍的。
他看着布满细小疤痕的左手,在他肚子上的穴位下针,手法很稳,一根根银针连尾端都没颤动过。
这是需要长年累月反复下针,才能达到的境界。
第280章 嘿,这会儿也不嫌煤灰脏了......
只用左手都这么游刃有余,若是右手还能用.....
他顺着手看过去,妇人短短几个月不见,竟然苍老了许多,与景钰头一回见她喊姐姐时,判若两人。
也对,心爱的弟子弄出那么多乱子,心头怎么可能毫无波动。
视线落在妇人的肩头,屋里暖和,一路过来被冻上的发丝,开始化冰濡湿,肩头也被风雪染湿了大片。
景钰转头看南清弦,也是同样的衣裳湿了些,疑惑的问:“你们没坐轿子?怎么来的?”
南清弦抿了抿唇,去一边拽出干净的外衣,迅速换上,回:“哪顾得上。”
景钰不说话了,看着钟凌芳:“婆婆,你受累了。”
“别说话。”钟凌芳依旧是那么冷着脸,她一贯都是这样的语气,此刻却察觉对方脸色呆了一瞬,顿了顿又开口:“平缓呼吸,否则影响施针疗效。”
“哦。”景钰乖乖应声,这次没有觉得被‘训斥’了。
银针在身上要停留一刻钟,景钰平躺着,看南清弦拿了帕子递给钟婆婆。
钟婆婆摇摇头,没有接他那块瞧着就做工不菲的帕子,而是从自己身上掏出棉布素帕,仔细把发丝和肩头衣裳擦干。
景钰这会儿虚的很,躺着都快睡着了,就听见什么....
“您胳膊受伤了。”
“树枝划了一下,不碍事。”
“......”
后来收针后,似乎花铃来了,他们凑在一起围着床铺说什么,景钰听不太清,困的很。
昏沉望着花铃扶着钟凌芳的背影,两人离开了屋子。
最后身边一凉又一热,是南清弦脱了鞋靴,掀开被子把他揽在怀里。
这一夜总算是睡安稳了。
中间好像还被人抱着喂了药,也记不太清。
连着赶路好几天,一回来就上吐下泻折腾一下午,实在是累极了。
......
景钰这一觉直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南清弦也没让他下床,直接端了饭坐在被窝里,一口一口喂着吃的。
外面似乎又下雪了,昨日扫的干干净净的庭院,此刻又被厚厚一层白雪覆盖着。
院子里,白宸陪着花铃堆雪人,姜肆在一边捣乱,捧着雪乱砸,被夜铭扑进雪窝里,几个人叽叽喳喳笑闹着。
景钰在窗子前跪坐着只能看他们玩儿,看的心痒痒,扭头可怜兮兮喊:“南哥.....”
南清弦捧着书,头也没抬,用修长的指节挑着翻页,嗓音悠悠:“不许出去。”
“就一小会儿?”
“天冷,正在下雪。”
“我不拿雪,我就出去把花铃的雪人踹飞。”
“......”
“行不行啊?我真想出去,我已经好了,你瞧!”
景钰在软榻上站起身,踩着棉被不好站稳,晃晃悠悠转了个圈。
南清弦眸色一紧,伸手把人拽下来,揽着腰抱下软榻,送回床铺上:“等我给你拿大裘,裹好了再出去。”
“好。”
“穿两层袜子。”
“哎呦,回头我得叫牛掌柜做出些加绒的厚棉袜......”
“等做出来都到春日里了。”
“那也得做,留着明年穿。”
“明年春日里在皇城,皇城不下雪,只会阴雨连绵。”
“......”
那真是得少好多乐趣!
等裹好了以后,外面的几个人正围着三个雪人看。
一个雪人头上顶着红绒花,一个雪人手上缠着黑布条充做鞭子,一个雪人....
称作雪球更恰当些,尤为胖大,被人胡乱锤了两拳,就当是眼睛了。
“白宸呢?”景钰问了一句,又扭头看身后的黑袍:“南哥,我们也来堆雪人!”
姜肆回话:“嫂嫂,阿宸在房里看医书,钟婆婆早上发了好大的脾气,骂他不能因小失大,眼高于顶,小病留短处....”
景钰也听不太懂,大概就是说白宸只钻研疑难杂症,对普通的小痛小病不上心。
其实白宸说起来是有些冤枉的,虽然他确实不常诊治发热腹泻等病症,但昨天开的药方子也挑不出错处来。
不过这种事,得人家师徒自己去琢磨,景钰等人是管不着的。
有人指挥,有人动手,很快,院子里又多了两个雪人。
一个怀抱几枝红梅花,憨态可掬。
一个披着黑布,嘴角平平,丑的很。
南清弦脸黑的指着最后一个:“这是谁?”
“你啊,看不出来?”景钰蹲下身子调整红梅花,“就你整天板着脸,抿着嘴,对对对,就像你现在这个表情一样,丑死了。”
南清弦惊讶:“我丑?”
“不丑吗?”景钰仰头,挑衅说:“你笑一笑,我就夸你好看。”
“......”
这边满院子人正闹腾着,那边阿穆就跑来了。
少年的身量长的很快,个头已经比景钰还要高一些,小跑着过来禀报。
“师尊,从皇城里来了辆马车,原本是要从昨日铺好的山路上过来的,但昨夜下雪了,这会儿马车被卡在半山腰.....”
姜肆等人都转头看阿穆,疑惑的互相对视,不知道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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