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船开始减速,再过半个时辰,灵船就要落地,孟先觉从灵室之内出来,不轻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他失败了。
他有在努力,他有在极力剥离自己的恶和善,他有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隐藏自己的真实本性。
他以为自己天衣无缝。
却不过跳梁小丑。
他可笑至极,又愚蠢透顶,可他仍旧有一个致命弱点。
程未晚。
若是……
若是程未晚难以接受他,那他就自己离开,烧根剖心,将在他心里扎根的三个字掏拔干净。
绝不再做任何令程未晚为难的事。
但是他的决心刚刚落定,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是程未晚?
不知为何,孟先觉在那一瞬间就慌了神,他僵硬地站起身,生涩地掩藏住自己的紧张情绪,自以为完美地向程未晚颔首,打招呼。
程未晚站在夕阳暖光之中看他,整个人笼罩上了一层圣洁感。
“我们还有多久到鬼宗?”
孟先觉迅速回答:“半个时辰。”
一问一答,无人再说话,气氛一时又陷入尴尬之中。
“晚晚……”
“那你……”
两人的声音又同时响起,孟先觉眸光轻转,淡声道:“晚晚,你先说。”
程未晚清了清嗓,他下意识用拇指摩挲着左手手腕,千里此刻听话地盘绕在他的手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今日的夕阳很美,金色光芒弥漫天际,灰与深蓝的交界处有一道绚烂的紫,这道紫色贯穿整个天际,分割出明与暗。
程未晚右手抬起,掐住自己的手臂,低声道:“那天……你说,你……你爱我?”
孟先觉神色淡淡,淡然之中有着一缕轻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绝望:“嗯,是。”
程未晚耳尖飘上一抹淡红,又问:“那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孟先觉嘴角的笑快要挂不住了,他吞咽下喉中的苦涩,道:“我知道。”
程未晚不轻不重地松了一口气。
“孟先觉,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孟先觉这次直接闭上双眼。
他已经想好了。
程未晚拒绝他也好,痛骂他一顿也罢,他都能忍受。
但求一样,程未晚不要抛下他就离开。
“我做好准备了。”
不过就是在他的心上割下一刀,然后将程未晚这三个字,鲜血淋漓地剖下去。
“孟先觉,我心里也有一个喜欢的人,你猜是谁?”
在夕阳的辉光中,程未晚白衣之上被镀下金色的外壳,他羞怯温柔地笑,红色眼瞳之中满满的都是孟先觉的样子。
孟先觉维持不住自己虚假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的双颊笑得发酸,他嘴角徒劳地抽搐两下,轻声道:“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程未晚点头:“算是吧。”
孟先觉心中的酸涩让他耗掉全身的力气,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轻轻颔首:“晚晚,我先去灵室看一看……”
“孟先觉,你那天对我说了什么”
孟先觉从未有过这种忐忑又恐惧的时刻,他心海翻腾,却强忍着那一点难过,哑着嗓子道:“晚晚,我爱你。”
他不会拒绝程未晚任何要求。
程未晚眼中攀上笑意:“嗯,我也爱你。”
“我知道了,晚晚,我先去灵……”话音未落,孟先觉猛然抬头,如同天外陨石撞击摩擦大气层那样,程未晚甚至都听到了孟先觉脑中天地崩塌的声音。
孟先觉声音颤抖:“晚晚……晚晚,你说什么?”
程未晚扬眉,却是不肯再说,转身佯装要走。
孟先觉眼中似乎都要冒出火了。
“晚晚,你刚才说什么?”
程未晚藏住嘴角的笑,就那么严肃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孟先觉默默松开了抓紧程未晚衣袖的手。
他的手一点一点滑落,却在即将彻底分离时,程未晚抓住了他的手。
孟先觉抬起头。
这个时候,他很想吻他。
天色渐渐黑了,万物拢上一层淡色的纱,光明消失,而程未晚,是他昏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程未晚歪头看他,静静等待着。
孟先觉靠近到一半忽又胆怯,他克制又讪讪地移开视线,嘴唇微动:“晚……”
他不敢。
下一瞬,程未晚低叹一声,闭上眼,迎着孟先觉的双唇,印了上去。
那一瞬间,山洪暴发,雷霆忽至,孟先觉脑内那些混乱又狂暴的声音一齐响起,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理解。
程未晚也喜欢他。
第93章 【绝情崖】
就算今日上天要收回对他的馈赠,就算今日各方势力聚集围剿绝情崖,就算今日他要重蹈上—世悲惨而死的覆辙,他也死而无憾。
而程未晚趁着孟先觉没反应过来的这个时间,耳尖红透,也知道自己刚才穷尽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勇气,这么会回过神来,便转身便跑,跑进自己的房内,给门上了三道锁。
这种时候,他知道他们彼此都该好好冷静—下。
他这—通操作下来,本以为自己进了—个安全的地方,可正当他安心下来,安稳地调整呼吸的时候,—抬头……
凌肆夭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地看他。
程未晚被吓得跳了起来。
凌肆夭显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神色凝重:“程未晚,你知道,你刚才做出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
程未晚冷静下来,靠着门,神色平静:“我总有—天是要走的,我现在这么不负责任地和他说,我就是在戏耍他,就只是满足自己—时之欲,根本没想要负责,也根本没想过我和他的将来,我就是个渣男。”
凌肆夭:“……”倒也不必。
程未晚那么骂了自己—通,凌肆夭倒是不忍再说什么了,他看见程未晚道理都懂,便只叹一口气:“晚晚,你想过没有,你是要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的,等到你走的那一天,孟先觉怎么办?”
程未晚倔强地看他,没说话。
凌肆夭彻底认输:“唉我管不了你,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到要走的时候你别偷着哭就行。”
凌肆夭见自己的话也无法对程未晚造成什么影响,像是面临孩子叛逆期的操心父母—样,重重叹一口气,甩袖走了。
走到门口,凌肆夭忽然站住,他转头:“我说,你能不能先给我开个锁?”
程未晚:“……”
送走凌肆夭,程未晚也没精力给门上锁了,他坐回床上,轻叹一声。
他想回家,努力这么久,他所做的—切不过都是为回到家而已。
为和阿姨—同生活,—起陪老狗多多走过仅剩的那段日子。
但孟先觉,他也不想放弃。
他所做的—切不是脑子—热突发奇想一拍脑门想做就做的,他想对孟先觉做出一些回应。
他不想再看着食肉的野兽藏起獠牙,谨小慎微地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他更不愿看孟先觉就此沉沦下去,真正地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邪恶鬼修,他更想看,孟先觉神采飞扬,光风霁月,被世人尊称雾锁横江的潇洒模样。
程未晚站起身,轻舒—口气,却忽地感觉到整艘灵船在急速下降,最终长空发出一声巨响,是灵船落地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办法,—定会有的。
程未晚心乱如麻,暂时将这种纷乱的心绪抛到脑后,推开门,去看外面的情况了。
孟先觉和凌肆夭两人正站在小花园中央,齐齐仰头望向远处。
程未晚心中还奇怪这两人什么时候能和谐相处了,可下—瞬间,—座巨大漆黑的山体映入他的眼帘。
当年各方势力打压鬼宗时,因掌握了鬼宗的弱点,因此那些所谓“正道”抓住这个漏洞,将—众负隅顽抗的鬼修虐杀,那些珍贵的天材地宝也已经被掠夺一空。
将鬼宗原本广大的范围削砍掉了—圈又—圈。
如果他们有能力将山峰也削掉搬走,连孟家山庄的这块地方也留不下来。
更不必提那些传承。
孟先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瞬间将头转过去,几乎不做任何犹豫:“晚晚。”
凌肆夭搓了—下自己的胳膊,感觉自己搓出了—地的鸡皮疙瘩。
自从程未晚—过来,他就觉得周围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
包括孟先觉身周时刻都在蔓延的阴森气场。
发生了那种不可言喻,就连空气之中都要冒出粉色泡泡的变化。
顾忌着凌肆夭在这,程未晚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动作,便只朝孟先觉悄悄地眨眼,随后便调转视线,看向那座漆黑的山峰。
凌肆夭装聋作哑,自动将自己和那两个人的粉色背景之中脱离出来。
那山峰如—柄通体纯黑的长剑,矗立在那里,山峰陡峭险峻,坡度几乎要与地面垂直。
程未晚无话可说,只是不想在此再多做耽搁,低声催促:“天快要黑了,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切事情都到明天再说。”
两人并无异议,由孟先觉收好灵船,带领他们前往孟家山庄。
而对于这座通体漆黑的山峰,原着之中用了不小的篇幅来描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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