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一道尖锐的哨响传出,林木哗哗而动,藏在了其中的鸟雀顿时振翅而飞。不知道从哪里掠出来两个黑衣人,提掌就朝着李梦阳的后心击去。破风声在耳畔响起,罡风已至,刮得脸面生疼。李梦阳心中一惊,身子向后一个翻滚,避开了这一掌,可是下一瞬间,另一个黑衣人双脚如铲子,朝着李梦阳身上踢来。李梦阳反应的速度极快,右腿猛地朝那人扫去,只听得一道闷哼,黑衣人收腿退了一步,而李梦阳则是冷汗涔涔,感觉到了腿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意。
另一个黑衣人见李梦阳受伤,立马就迎了上去,想要趁机取他的性命。电光火石间,一道细亮的剑光出现,如同闪电在半空中窜动。黑衣人往后疾退,低头看着自己那号称坚硬如铁的手掌。此时,它已经留下了一道细细的伤口,正不停地渗血。“你——”从惊愕中回过神,黑衣人一双如同鹰隼般的利眼紧凝着楚昭,过了许久,才说出了一个字。
“救出小主子,快走!”黑衣人的同伙眉头紧皱,可不明白他翻滚的心绪。见拿不下李梦阳等人,只能先退一步,选择救人。县衙来的官差如同碧云宗的普通弟子一般,不堪一击,除了几个武功极好的,根本就拦不住了谢绮罗一行人。没有反击的余地,可逃跑的机会还是能够争取到的。再交手,虚晃一招,黑衣人便护着谢绮罗疾退。
李梦阳领着人还想向前去,楚昭伸手一拦,淡声道:“不用追了,也追不上。你先回去瞧瞧你的腿吧,那一击非同小可。”
“是。”李梦阳拱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命令属下将碧云宗剩余的人全部都抓起来,一行人便离了这座空空的碧云宗往淮安城中去。
谢绮罗逃离了碧云宗,而县衙中的人也得到了警告与惩戒,说起来也算是解决了淮安城百姓的麻烦。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晋国人出现的事情,她去过问并不合适,相信李梦阳等人得到暗令,会有处理的本事。
往淮安县衙走了一趟,可宁玉瑶并不想长久待在那一处,看县令那奴颜婢膝的软骨头行径。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她便回到了客栈中,还谢绝了淮安令命人保护的好意。一盏茶放到了凉,宁玉瑶立在了窗畔始终不动。等到瞧见街上那缓步而来的熟悉身影,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她恨不得快速地冲出门,可是她忍住了。一颗心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而她一脸云淡风轻,仿佛没什么事情值得她挂心。
似是半刻钟,又像是等了数十年那般长久。
“吱呀——”一道轻响,房间总算被人给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传入了耳中,宁玉瑶背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扭成了一团。“回来啦?”她淡淡地问道,仿佛之前的楚昭只是出门散个步、会个友。
楚昭的视线凝在了宁玉瑶的脑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应道:“是的,回来了。只是公主您难道不想——”
“不想什么?”宁玉瑶淡声问道。
——不想回头看我么?
剩余的几个字在即将脱口时,被楚昭截住。冲动的情绪如同潮水退却,回过神来的她只是勾了勾唇,微微一笑,敛住了眉眼间的怅然。灼热的视线被静谧的气氛一点点地冲淡,她的眸光落在了案几上。青瓷杯中茶水黄,她向前走动了几步,伸手捞起了茶杯,仰着头将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乍一听见脚步声重新想起,宁玉瑶的心中有一丝丝的淡喜。只不过,她没有等到臆想中的拥抱,周身流动的风都是冷的。多日不见,那人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又傻又呆。宁玉瑶回身望着楚昭,见她垂眸凝视着茶盏,眉眼一挑,眸中顿时浮现三分喜、三分怒、三分嗔。她问道:“这茶盏如此合你心意,要不要带上一套再上路?”
“什么?”楚昭抬眸,眼中一片茫然,如秋冬晨间的雾。
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来气,宁玉瑶哼了一声道:“没什么。”半晌后又问道,“碧云宗的事情解决得如何了?人都捉拿住了吗?晋国的人还真是好胆识,就连两国已订和平协议,也不该来我宁国境内放肆吧?”
楚昭眉头一蹙,应道:“谢绮罗逃走了。”
一听见这三个字,宁玉瑶连面上的平静都维持不住。她走到了楚昭的跟前,几乎与她身躯相贴,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故意放她走的?舍不得美人落难?”
“你这是什么话?”太近的距离使得呼吸都有些不畅,楚昭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扇了几下,等到那股莫名的情绪退去后,她才应道,“是有黑衣人来救他,他们的武功很好,李梦阳都被打伤了。”
一听谢绮罗的救兵很有本事,宁玉瑶立马就紧张起来,她拽住了楚昭的袖子,连声问道:“那你与他们交手了么?可有哪里受伤了?你在碧云宗这些日子那妖女可有为难你?”
楚昭反握住了宁玉瑶的手,眉眼盈盈,莞尔一笑道:“我没事,你不用紧张。只是让谢绮罗逃脱了,难以问出她来到宁国的目的。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就不要管它了,只要自己心中爽快些便好,家国大事有的是人操心。”宁玉瑶不甚在意地开口道。
楚昭点了点头道:“也是。”她们这一路来该是游山玩水,如一逍遥云中仙的,而不是为了各种事情烦忧。天子的希冀,她楚昭未必能够承担得起。“你去县衙有什么发现?”
“没有谁会愿意与自己的利益作对的,碧云宗横行霸道,县衙也得了不少的好处。”宁玉瑶哼了一声,着实不满。“看来是天高皇帝远,他们这些地头蛇的胆子都被养大了,胡作非为真是放肆!”
楚昭叹气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得么?暴露身份终究不是好事。”一个落单的皇室贵胄,横死在外面,完全可以推给山贼草莽,而真正的凶手不沾丝毫的罪责。
“我知道。”宁玉瑶点了点头。可是她怕李梦阳一行人不能够救出楚昭,她怕县衙的人插手反而害了楚昭。亮出自己的身份给那些人一点威吓,是她能想到最容易、最快的办法。“我们早点离开淮安吧。”
“也好。”楚昭颔首,她望着宁玉瑶眨了眨眼,低语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你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宁玉瑶伸出抵住了楚昭的唇,她的身子前倾,一半的重量压在了楚昭之身。而楚昭伸出手揽住了宁玉瑶的腰,几乎是下意识的事情。等到回神,两人身体紧贴,隔着薄薄的衣裳,传递着那足以烫热肺腑的温度。
两人面上顿时腾云如火烧。
第45章 风尘误
“昭阳——”楚昭的神情有几分恍惚,浑浑噩噩的脑中装了太多的莫名情绪。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与宁玉瑶贴得更紧了。红唇从面颊上轻轻擦过, 鼻底萦绕着淡淡的脱俗香气, 楚昭一时间有些痴了。
“你松手!”宁玉瑶面上滚烫,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燃烧。她稍稍地挣扎了一阵, 奈何力道远不如一直习武的楚昭,只能够作罢。细如蚊蚋的声音惊不醒那一时意乱情迷的人, 宁玉瑶只能作罢。狂跳的心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她安静地依偎在楚昭的怀中, 寻找那一分平静。
静谧的房间中, 仿佛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也不知过了多久, 楚昭总算是回过神来,她松开了宁玉瑶连退了好几步,一脸窘迫道:“抱歉, 是我失礼了。”
人远离,周身的热度骤然一降, 宁玉瑶扫了楚昭一眼, 见她如此手足无措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她不顾形象翻了个白眼,讥笑道:“你楚昭做出的逾矩事情还会少么?再者你的人生中有‘礼’这个字?”在京中以放浪形骸著称的将军府三小姐,行事荒诞难测,总之与礼节没有丝毫的相关。
楚昭噤声不语, 似是个哑子。
宁玉瑶见状,更向前走了几步,逼近了楚昭,哼声道:“你向来伶牙俐齿,怎么不说话了?”
楚昭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她叹了一口气道:“公主,我——”
宁玉瑶眸光一冷,面色不虞:“公主?”异样上扬的尾音昭示着她不甚愉悦的心情。楚昭明了,顿时改口道:“昭阳。”
虽达不到期许中的模样,可总算是进步了些,至少比冷冰冰的“公主”二字耐听。宁玉瑶拂袖哼了一声,又状若无意地问道:“你认识晋国的人?在京中的时候,难道与晋国北来的士子有交情?”在让暗卫调查谢绮罗的时候,她有了意外的收获,竟然从那信笺中看到了“姬昭”二字。楚昭自称“姬昭”,乃是母姓如此,姬是国姓,难不成与晋国皇室有牵连?可要真是如此,父皇他们会不知情么?还没等楚昭回答,宁玉瑶又问:“很少听你提及母亲,夫人是晋人?”
若是旁人提到这件事情,算得上是无礼的冒犯了,可偏偏是宁玉瑶开了口,就算心中有些许的怒气,也不忍对着那张淡然的脸发出。“不认识。”楚昭摇了摇头,她在京中往来的都是北朝的勋贵,哪里有几个南人?顿了顿,她又道,“我娘亲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父亲很少会提及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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