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怎么又改口了呢,什么时候起,圣子不再是巫人的希望了?
营帐中的灯盏骤然熄灭,宋彩的心头便像被人握紧了似的,倏地一痛。无数奇怪的符号浮现出来,在他脑海里来回盘旋,排列、组合。
“圣子走了。”宋彩说。
他毫无道理地识别出了那些符号的意义,竟然跟着念了出来。一语念毕,北云既所在的营帐里飞出了闪着白光的萤火虫,扑朔着飞向更高处,直到消失在夜色里。
江晏问:“念的是什么?”
“安魂咒,”宋彩说,“我送送他。”
江晏只淡淡应了一声,等到宋彩又把咒语念了好几遍,停下之后才问:“是圣子教给你的咒术?”
宋彩:“是啊,他大概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只不过不想让北云既自责,由着他去做力所能及之事了。”
江晏:“天命岂非不可违,我不信这个。”
宋彩有些啼笑皆非,转移了话题:“你这边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我浑身都又酸又痛,两条腿在发抖!”
江晏意味不明地沉默了一瞬,之后才讷讷吐出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最近比较忙,总是晚更,抱歉!但是如果更不了会请假的。给小主们请安!
第108章 世途之颠簸8
江晏的话音刚落,宋彩便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束缚感消失了, 像是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已经脱离。
“江晏?”他极小声地试探。
“马上。”江晏的回应并非来自于宋彩口中, 而是来自于心海。宋彩知道, 江晏这是去找自己的身体了。
眦昌显然也明白机不可失,将全部力量都凝结在了手中长剑上,瞄准了宋彩那张还未来得及恢复,属于玄礼的脸。
那张脸让他无法不动摇,但他知道都是假的。致幻剂的效力消失后, 他便察觉到了对方身上与水族截然不同的能量,因此即使看不透眼前这人的本相,他也知道他不是玄礼。
眦昌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彩的脸,心道是假的也挺好。
下一瞬, 裹着蛇皮般猩红的剑柄上冒出一圈圈的青光, 刻印着鳞纹的白刃长剑到达了宋彩的眉心。便在此时, 宋彩额上的血色古文字符号燃烧起来,竟将这面上总带三分善意的人衬得有些凶厉可怖。
白刃长剑定住了, 一丝一毫都不能再向前。眦昌奋力再击, 仍然不得法门,近在咫尺的人面前仿佛隔了一座看不见的山,如何都不能撼动。正惊疑的时候, 白刃长剑偏转了方向,与他手臂一起朝地上坠去。
眦昌眼睁睁看着自己拿剑的右手被齐肩削掉,连痛都忘了察觉,立即以左手结出法盾护住自己, 倒地时才险险保住一条命。
来人是真正的江晏。
他来得倒及时,刚好看见了宋彩额上那枚熊熊燃烧的符号印记,可等斩掉了眦昌的手臂之后再回头,那符号已经恢复了寻常。
江晏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先问宋彩有没有事。宋彩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则满是复杂意味。
……刚才不是眼花吧,他看见江晏从半空落地之前是一只黑色小鸟,不敢说一样,但的确和他在出租房里收养的那只非常像。
这能是巧合吗?
此时眦昌又幻化出新的右手,捡起了长剑。江晏叫宋彩站远点,顾好自己,宋彩便老老实实退到了边上,把场子交给了江晏。
这一场比之前打得更凶残,江晏的武器变成了断龙脊,该是在战场上北云既扔给他用的。断龙脊的威力比妖火化成的铁鞭强悍得多,它在宋彩的设定中,曾是多年前人族和半妖族签下休战协议时,由前任半妖王亲自赠予人族首领的宝物。
但宋彩多少惦记着心里的那个念头,总也不能集中注意力,等他飘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来看决斗时,眦昌已经完全变成了巨蟒。火光中,一双黄色的竖瞳蟒眼叫人无端生出几分畏惧,仿佛与之对视久了会把自己的灵魂都搭进去。
断龙脊开天辟地,握在江晏手中更增威慑力,无锋无刃的宽厚刀身与白刃长剑碰撞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奇怪的是那声音明明不大,却叫人不由自主想起“振聋发聩”四个字。饶是宋彩亲自给这把刀的性能盖过戳,再看之下仍然心驰神往,感叹一声“真TM好刀一把”,还有拿刀的那个人,“真TM好刚一男的”。
结界之外围了许多士兵,除了赤练和北云既派来看守的,还有许多本该在营地休息的。他们被这边难得一见的大妖决斗场面吸引,觉得哪怕会被波及,死在现场,也是平生一大幸事。
再一次,巨蟒被妖火正中七寸,软哒哒匍匐在地,宋彩却开口拦住了江晏那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刀:“不要!”
江晏堪堪刹住动作,妖火猛烈反扑,又被他信手化解。
“怎么?”江晏以为他又要心慈手软,微微蹙了眉。
宋彩则盯着巨蟒流畅的线条,顺着那线条从上扫到下,最后停留在粗细适中的蟒尾上,道:“别砍下半截,留着有用。”
这一说,江晏便即时明白了用处何在——前次他用的是蛟骨铁鞭,如今蛟王不能杀了,蟒尾也可代替。
思及此,江晏收了断龙脊,以妖火束缚住眦昌。眦昌的上半身化为了人形,蟒尾却在妖火中游弋,刻意摆出自在姿态。
江晏道:“你在挑衅么?”
眦昌:“是又如何?本王……咳!”
他吐出胸腔淤血,舒了几口气道:“本王现在以蟒形示于你,乃是斩草除根的绝好时机,你只消一刀下来,往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江晏冰冷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瞧他时宛如瞧一条死鱼:“你既已输了,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且闭嘴罢。”
眦昌大笑起来:“江晏,你的确比你那堂兄中用,但你的敌人并非一条四千年的蟒,别太得意了。等着吧,你若不肯杀我,我倒是乐得等着看你怎么被她弄死。还有你那位小美人,啧啧,他只会比你更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话成功激怒了江晏。江晏握紧的手背上爆出青筋,便是一拳落下,将眦昌半个身子都砸进了土里。
这拳太重了,以眦昌现在的状况恐怕难撑几下,宋彩只好跑来拦着,两手抱住江晏的小臂,喊道:“别啊!先留他一命,我还有话要问他!”
江晏的唇缝里挤出几个字:“不问也无妨。”
语毕又要落拳,却直接把宋彩整个人都吊了起来。他朝宋彩睨去一眼,半带责备,再看脚下——这臭小子竟然蜷着腿,翻杠子似的,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他的手臂上。
“……”江晏颇觉无奈。
宋彩开启撒泼模式:“好江晏,妖王大人,你不是这世界上最厉害、最勇猛、最通情达理的人吗,这件事真的很重要,让我问完,他要是不肯说,你把他活剐了我也不管。”
江晏就这么吊着他,意外觉得他有求于人的时候模样还挺讨喜,虽然用着别人的脸,表情却是十分“宋彩”。便道:“力度不够,继续。”
宋彩:“啊???”
他只傻了一瞬,而后立即明白了江晏的意思——大妖王虚荣心膨胀,要听阿谀奉承呢!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半死不活的眦昌便见识了这两人的不要脸水平。一个敢信口胡吹,一个就敢腆颜承认,完全不把旁观者的感受当回事。眦昌忍着浑身撕裂般的剧痛纳闷,这是祖坟占了谁家的田还是怎么的,要他来受这个现世报。
“行了,暂时不杀。”心满意足的大妖王放下手臂,叫宋彩双足着地,又不忘酸上两句,“以后不可如此,四下都在看着呢,成何体统。”
宋彩连说三声“知道了”,挤到江晏身前,以防眦昌再满嘴喷粪时激得他变卦。
把眦昌从地上抠了出来,宋彩说道:“眦昌,你虽然作恶多端,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改邪归正。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肯认真回答,我可以考虑放你自由。”
宋彩没有一次性把条件说出来,他想先看看眦昌的反应,如果眦昌动摇了那就继续谈,如果眦昌对这种程度的宽恕都无动于衷,他就得想别的法子了。
果不其然,他没有得到回应。
眦昌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再之后叹了口气,瞳孔竟有放大的趋势。
宋彩有点着急,拍了拍他的肩膀:“眦昌,别跟我装啊,我知道你能听得见!先前你说那个圣母有什么计划,你一定知道她的计划对不对?回答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宋彩给江晏递去一个眼神,江晏便往眦昌身上注入少许妖力,见他眼里多了点生气儿之后停了下来。
宋彩干脆盘腿坐着,继续游说:“蟒王,几千年前,龙龟周家的大宅子里发生过一些很糟糕的事吧,那座高塔里的人都是谁?是周家庄的住户吗?你是不是……把他们全杀死了?”
在那场幻境里,宋彩看见颓败后的周宅里成片成片长了许多跗骨草,但在灯火辉煌的另一面里却没有,可见周宅在衰落之前遭受了一场血雨的大清洗。
跗骨草,草如其名,依附在埋骨之地的一种植物。之所以只长在埋骨之地,是因为草籽总是寄生在跗骨虫的甲壳里。跗骨虫追寻着死亡的气息,便会把这种草籽一并带过去,等到雨水一来,草籽膨胀发芽,根系就会穿透跗骨虫的身体,扎根在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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