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凪从殿内出来,皱眉道:“若是叛徒,又怎会为了截一封信而暴露?”
真的叛徒,应当是要在战场上能扭转乾坤时才会出现,就如六百年前那一战一般。
应龙半边身子挡在她前面,目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至殿外,若不是九黎出了叛徒,那便是姬胤那边轻功潜行顶尖之人。”
“我倒是相信是后者,这些日子九黎派了不少人出去,内部空虚,姬胤那边能人异士奇多,刑震去追,我也放心。”九黎现下,除却应龙,便属刑震武功最高,羌凪对他极是信任与放心。
应龙回头,望着她,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她捉住羌凪的手,低声道:“今夜一步也不许离开我。”
羌凪:“...”得寸进尺...
夜风潇潇,月圆如镜,两旁景色急速倒退,刑震紧紧追着黑衣人,发觉对方只是不停的在九黎结界的边缘处于他周旋,似是希望能待到他力竭,然后甩脱而去。
他一想到有人竟敢在神魔殿外偷听,还敢截灵鸢的信,心头怒火中烧,运足中气,大喝道:“贼人!报上名来!”
黑衣人只回头瞥他一眼,并不答话,不过身形却渐渐慢了下来,似是有些力竭。
刑震大喜,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手一抓,哪料那人耍的是一个金蝉脱壳,手中只一件黑漆漆的夜行衣,那人身影又窜出去一段距离。
“哪里跑!”刑震血液沸腾,只感觉血脉中力量喷薄而出,将眸子瞬间染红,低喝一声,足下爆出一声闷响,眨眼便追上了黑衣人。
掌心真气炸裂,毫不留情的轰了出去,黑衣人目露惊慌,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微微侧开,躲过致命一击,可惜左手小臂却被擦出一道狰狞的红痕。
魔族真气霸道猛烈,那片红痕很快便将整个手臂都染红,真气在体内爆破开来,如飓风摧残,只恨不得砍了这小臂。
刑震站定身姿,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人,冷道:“将信交出来!”
黑衣人蒙着面,此刻却笑出声,她声音清脆如夜鸢啼歌,婉转空灵,轻声道:“交出来,你便会放过我?”
刑震只觉得这人声音分外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只得皱眉道:“你是何人?不论是谁,敢冒犯少主,唯有死路一条!”
“哈哈,冒犯少主,真是好笑。”黑衣人笑得愈发大声,手指轻轻勾动,四周景色如同破碎的镜面一般,骤然转换,她见刑震面色大惊,笑道:“今日事发突然,本想先收拾了应龙再说,你倒好,来替她送死。”
耳边涛声隐隐,奔腾的水龙在黑夜下更加震人心魄,刑震这才惊觉,身处之地,竟然已是黄河之岸。
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又对身后的黑暗之中喊道:“你还不现身?不然刑震要跑,我可留不住。”
就在她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刑震已经转身,此地离九黎甚远,况且听这人的口气,竟是还有帮手,而且是可以收拾应龙的帮手。
他虽然鲁莽,却并不是傻,当下毫不恋战,返身便欲撤走,哪料一道红芒在身前倏然炸开,刑震回头看去,那黑暗之中,凭空泛起一阵波澜,一道妙曼的身姿从虚空中悠然踏步而来,来人目光盈盈,红发如火,正笑得明媚。
“晏寻风!”刑震从牙关中挤出这几个字,额上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绷紧,怒道:“现下可还没开战!”
晏寻风柳眉轻挑,先将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扶起,取过她手中的信笺,借着月光淡淡一瞥,神色却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似是有些无措,又有些恍然。
她将信笺转了面,让刑震瞧个清楚,待看得这莽汉子脸色唰的一下变白后,这才笑盈盈,慢悠悠道:“没开战又如何?你们一共四人得了血脉,只要有一人留给姬胤完成天命便可,至于其余的嘛...”
话音刚落,刑震瞳孔骤然放大,胸口剧痛席卷全身,他魁梧的身子一下子跪了下来,手捂住胸口,面色涨红,牙关咬得咯吱作响,豆大的汗珠下雨似的往下落。
“嗯,羌凪真幸福啊。”晏寻风一手托着腮,看着伏在地上的刑震,轻叹一声,“怎么姬胤就养不出这种硬骨头呢,又会咬人,又听话。”
黑衣人见晏寻风迟迟不下手,有些焦急,捂着自己受伤的左臂,问道:“不杀他?”
“呵呵,别急。”晏寻风美目瞥她一眼,又来到刑震面前,蹲下身子,“噬心蛊的滋味,可好?”
刑震不答话,强忍着痛苦,手猛地一挥,朝晏寻风打去。
晏寻风只伸出一根纤纤玉指,便架住了他这一招,脸上笑意愈浓,“我喜欢硬气的人,今夜便让你走罢。”
“不行!”黑衣人急忙出声阻拦,喊道:“他回族了,万一我暴露了可如何是好?”
刑震咬牙抬头,将目光聚在那人身上,似是想将她黑色面纱下的样貌看个清楚。
“你想知道她是谁?”晏寻风饶有兴趣的看着刑震,又回头看看黑衣人,忽然伸出手,轻轻一勾,黑衣人脸上的面纱立刻抽离。
刑震目眦欲裂,难以置信的怒道:“竟然是你!”
那人被他目光一瞪,也不敢对视,脸色不自然的扭向一边。
“好啦好啦。”晏寻风拍拍刑震的脸,又将那封信笺放在他面前抖了抖,好心提醒道:“我说了放你走,不过,能不能熬住噬心蛊,将这些消息告诉你的少主,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她说完这些话,便真的背着手,走到黄河边坐下,手上还拿着那封信,举在自己面前,透过薄薄的信纸,今夜圆月似玉,光晕雾霭,依稀还能望见,上面的孤单而寂寥的影子。
第176章 刑震之死
黑衣女子抱着双手,有些愠怒的看着满脸不在乎的晏寻风, “你就这般轻易放他走了?”
晏寻风痴痴地望着那封信, 许久后才放下, 手腕轻轻一扬, 信笺随风飘回黑衣女子手里, 她叹息了一声,“跟着他, 余下的,你自己拿捏着罢。”
她说罢, 将一个小小的黑色铜铃交给黑衣女子, 里面隐隐传来虫蚁爬行和噬咬的声响。
“蛊母...”黑衣女子望着那个铃铛,神色中颇有几分恐惧。
晏寻风轻轻笑了笑, 随后摇着头,沿着下游缓缓离去。
噬心蛊钻心般的疼痛纠缠不休,刑震从未觉得黄河离九黎有过这般远的距离, 他难以御出轻功,只得步伐蹒跚, 一点点的朝前方走去。
直到第二日清晨, 他终于是拖着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回到了九黎,只是见到羌凪的那一刻, 便失去了意识。
屋内,应龙面色阴沉,羌凪则默然不语,刑震眼皮艰难的抬动一下, 羌凪立刻蹲在床边,目光关切,道:“你怎么样?”
“少主...”只不过一晚,他便像个被榨干的傀儡,神色枯槁,眼眶凹陷,想要抬手捉住羌凪的袖子,却始终难以动弹,他越是着急,噬心蛊便噬咬得愈疯狂,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早已是千疮百孔。
羌凪眼睁睁的看着刑震喷出一口鲜血,应龙却面色一紧,一把拉过羌凪的手,让她远离刑震几步,自己则挡在羌凪身前。
“应龙!”羌凪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把推开应龙,恼怒道:“你到底要怎样?刑震与你的过节,用不着做得这般难看罢!”
应龙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刑震嘴边流出的血迹,身子宛如难以撼动的石盘,死死的拦在羌凪面前。
刑震又猛地咯了几口血,右手颤颤巍巍的抬起,似是想捉住羌凪的手,口中艰难的吐出字句。
“华山...有难...墨离...”
羌凪和应龙心头同时一震,刑震此刻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他胸口像个破风箱似的不停的起伏,颤抖,目光流露出悲切不甘,还欲再说什么,突然一道人影从门外极奔而来,速度之快,不过一眨眼,便到了刑震床头。
她扑到刑震身上,大声哭泣起来,“刑震!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凪姐姐,快,快找大夫来啊!”
羌凪听她这般说,顿时朝屋外张望了一眼,她已经派小环去请叶大夫了,只是现下还未曾赶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刑震两只手死死的扣住床单,身子拼命的想要坐起,怒眉倒竖,咬着牙关,喉结上下艰难的动了动,眼睛死死的盯住林曦,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紧接着,他胸口蓦地爆出一团血雾,那副身躯凝固在半空,随后,缓缓倒了下去。
羌凪怎么也不回想到,她只回头看了一眼,再回神,刑震竟然...
林曦也是一脸震惊与悲怆交叠,她抱着刑震的身体,头微微低下,口中哭喊道:“刑震!快起来!快起来啊!”
只有一人,至始至终,盯住刑震。
羌凪满脸悲切,想要走到刑震床边,应龙却伸手箍住了她的腰,目光凝重,贴着她耳边,低声道:“别过去,有蛊。”
“蛊...”羌凪身子一僵,望着应龙那一双红眸,突然有些无助,接着急忙冲林曦喊道:“快回来,刑震身上有蛊!”
魔族最不擅的,便是这巫蛊之术,无色无味,无影无形,防不胜防,她们没有解蛊之法,对蛊虫的恐惧便一代比一代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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