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渔才问:“什么人?”
石秩道:“在附近打听的人。”
牟渔:“……”
外头还有宫里派来打听消息的人呢。
牟渔揉一揉更痛的太阳穴:“所以,你不论是谁派来的,都通通杀了?”
“说得出来历的抓了,不说的都死了……”石秩冷道,“你带的锦衣卫,太稀松。”
牟渔:“……”
这真不怪锦衣卫,有诸多顾忌与牵扯,在闹市不能伤及百姓,在自家门外,也要小心不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光,必不能似嵠丘军般铁血。
这也是牟渔请了石秩下山的目的——开闸放饿虎,咬死一个是一个。
这会儿总没有人敢接近楚王府,打听盯梢了。
……
有了嵠丘军的加入,抓人的效率高了许多。天京城更是闹得天翻地覆,好在嵠丘军自有一套,让人噤若寒蝉,不敢声张,更别提闹事了。
也很快有了一些线索。
……
牟渔一边理事,一边回绝所有人来探望的请求,只放了朝阳郡主和王又伦丞相看一眼,就立即把人请走,怕沐慈被打扰。
谁知乐恕过来回禀,双手抱拳对皇宫方向行礼道:“那一位……微服到访了。”
牟渔双目微眯,目中冷绝杀气与石秩更冰冷锐利的杀气在半空撞了一下,碰碎一地冰碴,凝成实质的杀意让乐恕浑身战栗。
牟渔道:“查一查,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人来的?”
没一会儿就有人回禀,说是德光帝一个人来的,身边连李海都没跟着。
好机会!牟渔杀气陡涨……
石秩按住他的肩膀:“等主子清醒,不要妄动!”
牟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主卧方向道:“你说多奇怪,放着笔直的通天路不走,他非要走多鬼多怪的小路。而我总不忍勉强他,纵着他走自己想走的路。”
石秩永远直击目标:“你我只是执行者,他是天生的决策人,跟着他走,不用怀疑,不需犹豫!”
牟渔叹气,不得不承认石秩总是让人无法反驳,他对乐恕挥手:“让那位进去看一眼,观察他的行止。”
几人都清楚,凶手应该不是德光帝,否则他根本不敢一个人微服到访。
……
德光帝一收到消息,排除万难微服到访,也不顾自己算是只身入“龙潭虎穴”,只一门心思想见一见自己的九弟。
九弟,你是否安好?
不!
不好!
德光帝见到中毒煎熬,痛苦异常的沐慈,便觉得心脏裂开缝隙,汩汩流出毒汁……
“什么人干的?”德光帝咬牙切齿,脑门乌云罩顶,风雨欲来。
牟渔冷道:“还在查!”
“查!我这边也派人查!”德光帝从齿缝里留了这句话,再不情愿,为不打扰九弟静养,还是走了。
的确派出所有能派的人,大理寺,宗正寺,京畿兵马司……全部都在查。
……
接连两天,天京城八门紧闭,失踪人数直线上升,正经历着十几年来最黑暗的恐怖,人人关门闭户,安分守己。好在楚王有命,不伤及无辜,便是穿黑衣如恶魔的嵠丘军也没有大肆杀人,才没有让天京城血流成河,引起时局更大动荡。
这样的追查,引得御史参奏,结果不提还好,一提就惹爆了这两天面色阴沉可怕的德光帝。
德光帝一直做噩梦,整整两夜没睡,一闭眼就见到自家九弟中毒煎熬的样子……心都痛碎。
九弟活不了,他觉得自己也会丢掉大半性命。
还有御史不识相,指责楚王查案扰民。
这个一贯温吞沉默,脾气挺好的新皇帝,终于火山爆发!
他一脚踹翻了龙椅。
伴随龙椅“咕咚……咚……咚……”从台阶上滚下来的沉闷声响,是德光帝的咆哮:“查!给朕查!全部都去查!竟然连天都敢捅个窟窿!有刺客敢在天子脚下,皇城门外,暗杀朕的九弟!把国法皇威置于何地?给朕查!掘地三尺地查!查出来,朕灭他九族!查不出来,那就谁都别想活!再给你们三天,查不出,城门就落断龙石,御河关闸焊死不许进出……满城的人有一个是一个,全部饿死陪葬!”
群臣都噤若寒蝉,才知这位新皇并非没有脾气的人,只是别踩着他的底线,否则一爆发就是雷霆万钧。
心在看来,德光帝唯一的底线,是他的九弟。
哎呀,这真是……
所有人开始祈祷,楚王没事,赶紧好起来!
本来有些倾向新皇,想敷衍,并不认真查的官员,也开始振作精神查这个案子了。不然断龙石一下,城门再也别想打开……满城的百万人口,围困一城,没田没地,真会全部饿死。
第246章 杀人的意义·伤亡
长乐居。
主卧按沐慈要求,布置得并不华丽,却温馨舒适。沐若松无心欣赏,只呆呆坐在床边,胡子拉碴,双目赤红看着沐慈,握住他的手一直没放开过。
才两天时间,沐若松憔悴成备受摧残的枯叶,牟渔看不过眼,拍一拍他:“别这么枯坐,累了就上床躺会儿,陪他一起。”
沐若松好半天才呆呆说:“还要喂药。”
牟渔道:“喂药时起身就行。阿弟的身子骨娇气,总一个姿势躺着会不舒服的,你给他揉一揉腰背腿脚,让他舒服一点。”
沐若松的眼珠儿才动了动,泛出一点活气,也不顾坐得酸麻没知觉的腰腿,硬是爬上床帮沐慈按揉。
牟渔看他这样,叹口气:“你保重自己,若你倒下了,那谁来照顾阿弟?”
沐若松迟钝地,半天才哼一句:“如果,我一直留在他身边……”
牟渔苦笑:“这是意外,你别太自责,要怪也怪我,我才是最不应该离开他的。”
牟渔心中发狠,暗自决定以后不论沐慈说什么,他都再不因任何原因离开半步。去他的军务,哪怕整个侍卫六军十几万人都反营,甚至全天下毁灭,也及不上沐慈一个人重要。
沐若松所有感觉都变得迟钝,思维慢了几拍才问:“凶手……找到了吗?”
今天是刺杀后第三天,德光帝威胁落下断龙石的第二日,全天京城动员……
这么大型的刺杀,必然会留一点蛛丝马迹。
牟渔于是道:“有嫌疑的,抓到了几个……”
沐若松几乎本能般迅速扭头,猝然看过来。
牟渔只在草原上见过这样的眼——失去伴侣的孤狼,闻到了敌人的气息,眼中闪动幽幽寒光,穷追不舍……让人有已被利齿噬骨的剧痛。
瘆的慌。
牟渔被这位陡然爆发的气势所摄,竟也有了“还好他不是敌人”的庆幸,决定继续说下去:“我见过太多暗杀,知道这些人只是推出来的替死鬼,真凶依然隐藏在背后。我们得把人找出来。”
沐若松双目瞪得酸涩,忍不住闭眼,眼角泌出两滴苦咸的泪滴……他闭目忍下这无用的眼泪,不再言语。
牟渔叹口气,回小书房理事,看着一份一份的供词,头痛扶额。找出真凶是个难事,因为能策划这种规格刺杀的,必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他没有确凿证据,不能乱抓的。
他不禁想起沐慈找出刺杀定王真凶的办法——若是沐慈没事,对付这些口供,是极简单的事。
阿弟……
快三天了,你怎么还没醒过来?
……
沐慈正睡得天昏地暗。
他的意志足够强大,似冰似火的痛苦焚烧他的每个细胞,却并不能击垮他,甚至被他借助,一遍一遍锤炼精神力。脑域被再次激发,庞大精神力帮助他吸收天地灵气,抵抗毒素,涤荡身心。
这点痛苦不算什么,只是这身体虚弱疲惫,在闻到自己爱人身上被汗尘味掩下的淡淡栀子薄荷清香,听他一遍一遍轻唤“若缺,撑过去……若缺,快点醒来……”
爱意深浓。
沐慈放松心神,体力与精神力双重透支让他觉得疲惫,想要好好休息,便陷入极深沉眠,帮助恢复体力。于是,他的呼吸心跳都变得极其缓慢……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沐慈胸口有什么起伏。
虽有乐镜保证无碍,可所有人还是担忧。
……
第一个发现沐慈清醒的人,是夜行生物石秩。
夜色深浓,上空覆盖厚厚云层,把双月疏星的光都遮蔽了,庭院里黑沉一片。若不是沐慈身穿白衣,石秩也无法发现他。
沐慈的身形敏捷如豹,轻灵移动,无声无息。
石秩跟着他,上了一个八角的凉亭。
沐慈早发现有人跟着……在他刻意敛藏行踪的时候能跟上来的,必是他下属中顶尖的几位。所以他见到石秩并不意外,随意看了一眼,便拍拍身旁位置,示意石秩坐下。
石秩不动声色坐下,压下心中惊讶……这世上能扛住他满身冷厉煞气的人不多,就连牟渔都会被刺激而下意识竖起防御。
而这个少年,在昏迷中也能感觉到他的杀气,并非迟钝,现在却恍如无物,似在他的绝杀领域里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新主人,果然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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