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扬跨前一步。
“别乱动……”姜陵话还没落下,他已然拿起了长剑,当着姜陵的面,兴致勃勃地把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姜陵这才把话补全了:“……小心有诈。”
“有诈?!”陆卓扬双手一松,把长剑和剑鞘都扔了出去。
姜陵眼疾手快接住,无奈道:“若真是有诈,你这般鲁莽,早死百八十回了。”言下之意,便是没什么异状。
陆卓扬略有些尴尬地笑笑,将摸过长剑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不是没事儿么。”
“下回再莽撞,我便先将你双手剁了,免得多生事端。”姜陵恶狠狠地在他面前挽了个剑花,继而将长剑横在面前,细细从头瞧到尾,又向上抛起翻了个面,再瞧了瞧,赞道,“好剑。”
“你昨儿夜里就瞧见这把剑了是不是?要不是我,你怕是不敢碰吧。”陆卓扬给自己上了点脸,算是找回点颜面。他凑上前,左看右看没瞧出这剑的好来,“你要舞一把不?”
☆、念忧
“你当戏猴子呢?”姜陵道。
话这么说,倒是认真地舞了一个复杂剑式。
这剑乍看之下,毫无出彩之处,与寻常剑具没多大区别,用陆卓扬的眼光来看,就和姜陵门派送的基础佩剑一个档次。
舞起剑花来,就显出了好来。内室不比外头,光线晦暗,剑锋闪过之处,折出隐隐绰绰的流光,低调而内敛。若不细看,又或者在光线充足处,怕是瞧不出这点细微差别。
空间狭小,怕伤着陆卓扬,姜陵没多比划,收了剑势,回剑入鞘。他掂了掂分量,最后准备将剑放回原处。
陆卓扬一见他这架势,忙拦住,按在剑鞘另一处,问道:“你这是要放回去?”
姜陵道:“前人随身的葬品,怎可随意乱动,看过也便算了,自然要放回去。”
这人平时里挺目中无人的,看不出来还有这讲究。
“所以你昨夜瞧见了也没去动?”陆卓扬道。
“倒是聪明了一回。”姜陵道。推推剑鞘,示意他放开。
陆卓扬不肯,他的想法更简单直接一些:“法器钱财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人用才有价值。你放在这里给前辈陪葬,只会让宝物蒙尘,百年之后挖出来,还不是一堆废铜烂铁。”
姜陵道:“法器有术法加持,哪怕埋在土中上千年,再出鞘依旧是流光溢彩,怎会变成废铜烂铁”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陆卓扬灵力修为不怎样,胡扯的功夫倒是见长,“埋上千年,这法器依旧是会重见天日,到时候还不是有人发现它的好来,然后据为己有?你让它埋没千年,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说不定发现它的人不止一个,三五个人为抢一把剑大打出手,保不准又要死上几个人。”
“与其害人害己,不如我们把它带走。”陆卓扬偷换概念加胡搅蛮缠,硬是总结出个理来,“物尽其用。”
说完拽着剑鞘往身边拉了一把,推开姜陵的手,将长剑挂在他的腰间。
姜陵还待开口,陆卓扬忙凑上前亲他一下,耍无赖道:“洞里丢着的那把小破剑可不是逐云门的,你师门佩剑都不要了,还不能换把好的?”
陆卓扬本是随口一提,却是误打误撞戳到了点子上。
师门佩剑不是不要了,而是断了,没有了。再推脱下去,陆卓扬定会起疑,追根究底起来,定会知晓姜陵叛出师门一事。这起由都是因为陆卓扬,若是被他晓得了,也不知会如何作想。
虽觉得别扭万分,姜陵也忍了,算是默许了陆卓扬的物尽其用,想了想,道:“拿了前辈的东西,总该帮人尸骨好生埋了。”
陆卓扬将他衣服拉平整了,又拍了拍,抬起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老人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我们在谷底替他寻个看得见草木溪流,闻得到百花清香的地方,你看好不好?”
姜陵还是第一回听说这般选择墓地的,不过他也没别的建议,便默认了陆卓扬的想法。
时间尚早,两人去寻了地方,幺白虎瞧他们只管自己玩,也不带它,于是死皮赖脸跟着。
姜陵被缠得不行,便在地上画了一个范围,对幺白虎道:“把此处地给挖了。”
幺白虎得了令,哼哧哼哧卖力刨了起来。
陆卓扬对白骨有点憷,不过还是帮着姜陵合力将枯骨收了,搬出洞穴。
幺白虎埋头苦干,那坑居然被它挖出不小,只差一点便完工了。于是姜陵拉过陆卓扬,坐到一旁等着。
尸骨用布包裹住放在一边,风一吹,露出一角灰白来。
瞧着有些许异样,姜陵探身向前,将那角更掀开了些。
修真者不比常人,神消道陨肉身消弭后,骸骨依旧能保持多年不腐不脆。此时光线充足,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副骸骨上有几条极细极长的浅色纹路,与骨头本身的颜色非常相近,若不细看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些纹路贯穿每一块骨头,姜陵数了数,不多不少,一共是五条。这个数字让他非常在意——因为断灵钉的枚数,也是五。
是巧合?
姜陵看了陆卓扬一眼。
陆卓扬心里有点毛毛的:“……你看完死人骨头再看我是什么意思。”
姜陵道:“墓穴挖好了,抬过去罢。”
陆卓扬转过头一看,果然,幺白虎已经从坑底下蹦了出来,满身泥巴地站在坑边,不停甩着尾巴。
将墓穴填平后,姜陵从旁边树上削下一块木头,用剑尖刻了几个古体字,插在墓前。
陆卓扬一字一句念道:“无名者长眠于此。”
“挺好的。”他朝姜陵笑笑,抹了把汗。把脸上的泥点抹开一大片。
“脏死了,”姜想替他擦擦,发现自己也是脏得很,于是收了手,“走吧,去洗洗你的花脸。”
陆卓扬拍拍屁股跟上:“正好,把你的新法器也洗洗,开开光去去晦。”说罢凑上前去,“说起来我还没看仔细它长什么样呢,快给我瞧瞧。”
长剑名为“念忧”,似铁非铁,锋利无比,瞧不出是何材质,更分辨不出是何品阶。
姜陵皱着眉,一边擦拭剑身一边道:“这名字怎得这般不吉利。”
“名字就是一个代号,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陆卓扬道,“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一个,改成喜乐怎样?平安喜乐,啧啧,这喜庆的。有刻刀么,给我,我帮你重新刻一个。”说着便去抢姜陵手中剑。
“蠢货。”姜陵骂道。侧过身,拿后背对着他,继续擦着剑身。
陆卓扬就势趴在他肩头,眼睛跟着他的手一来一回:“那不换了?”
姜陵道:“嗯。居安思危,忆苦思甜。念忧,也不错。”
陆卓扬点头附和:“总比忆苦好听。”他想了想,又问,“真不考虑改成喜乐?喜乐听着就吉利。”
“走开,”姜陵小心将剑收回鞘中,不耐烦道,“再烦我可不客气了。”
“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陆卓扬道,“要打我吗?反正我是打不过你的;要定我身?你也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还是要点我哑穴?你不跟我说话,难不成跟幺白虎说,它只会嗷呜嗷呜叫,聊起来多累,连蒙带猜的……”
“……”姜陵忍无可忍,反手抓住他背上衣角,往前使力,一拽一托。
陆卓扬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天地颠倒,仰面朝上躺在姜陵怀里。
他脑袋还有些晕乎:“你……”
“吵死人了。”姜陵捏着他的脸,搓圆又捏扁,拉长又放开,最后俯下身,狠狠将他的唇堵上,“我不客气了。”
在断崖底下住了几日,陆卓扬又开始怀念起驭灵山来。
驭灵山上的日子是挺无聊的,但每天有易小飞做好吃的,比起现在,不知好上多少倍。
每天除了野果和撒点盐巴的烤鱼,就只有姜陵偶尔带回来的兔子,陆卓扬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当然,这不是他想念驭灵山的主要原因。
他最想念的其实是山上属于他一个人的卧房。
卧房。一个人的。
这几日……不提也罢。
陆卓扬蹲在小溪边上,对着水面挤眉弄眼。
这黑眼圈哦。
陆卓扬长叹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拉扯到后背,疼得他呲牙咧嘴。
姜陵这人……怎么说呢,反正在他的反衬下,陆卓扬有种已经迟暮的错觉。明明只有二十二,跟老年人似的经不起折腾。
加上这几天还时不时做些噩梦,睡也睡不好,诶……
说到姜陵,陆卓扬左右张望了一番,从早上到中午都没见着人。倒是幺白虎,在花丛里扑腾得开心。
反常,真是太反常了。
如果姜陵走开的话,幺白虎早就跟上去了,哪还会留在这里。
陆卓扬满肚子的疑惑,在石头上坐着,看了一会幺白虎自得其乐地扑花弄蝶,忍不住开口问道:“幺白虎,你爷爷呢?”
幺白虎停下来,顶着一脑门的花瓣:“嗷呜?”
陆卓扬道:“就是姜陵呀。你跟小奶狗似的。奶狗黏着爷爷,你黏着姜陵,那姜陵不就是你爷爷了吗。”
被他的逻辑一通搅合,幺白虎有点儿晕:“嗷呜?”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