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听得清楚。”姜陵头也不回道,“早已嫌弃到底,又如何更嫌弃?”说罢一拉一拽快走两步,再使巧力往前一推,将人推入明心阁内,“快些进去罢。”
临到近前,陆卓扬还真有些紧张起来,他一个踉跄,扶住墙,犹疑地看看面前的楼梯,又回头看向姜陵。
姜陵站在门口,对他道:“怕什么,我就在这守着。”
“谁说我怕了。”陆卓扬嘟囔道,“楼上的是我师尊,对我可好了。”
姜陵手指一弹,一枚碎冰打到他屁股上:“快走。”
“什么人啊这是。”陆卓扬捂住屁股,口中鼓着气,也不紧张了,噔噔噔地上楼。走到一半,又噔噔噔走下楼。
姜陵不耐烦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卓扬牢牢盯着他,道:“你以后,别随便给人放血了。”
看来是方天月把清血一事告知给他了,姜陵一顿:“不用你管。”
就猜到他会说这句话。陆卓扬想笑又不敢笑,踌躇一番,又上了楼,走之前道了声:“谢谢。”
姜陵啐他一口:“多事。”
看不见陆卓扬身影后,姜陵摊开掌心,其上依次幻化出四枚灵体纸鹤,他吹一口气,灵体纸鹤便呼扇着翅膀消失在原地,而后又极迅速地瞬现在阁楼四方,张开一张无色无形的守护结界。
楼上隐隐约约传来二位老人与陆卓扬的对话。掌风随意扫退尘灰,姜陵便在门槛上坐下,以剑杵地五感全开,静静候着。
一盏茶后,说话声停了。又过一盏茶,阁楼上显出大动静来,一下子魔气狂盛,一下子又灵能暴涨,二者交替变换,整个明心阁都在微微地震动。
——其中凶险,比之仙灵大会时,更甚几分。
姜陵握紧剑柄,有些担忧地望向楼梯的尽头。有二位分神期的大能同时施术,自不会有差池才是,但是他的心却紧紧悬着。
地动山摇般的动静持续了近一刻钟,突然一切都停下来,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要害,四下登时静得可怕。
姜陵的心狂跳起来。
极致的安静持续了几瞬,猛然间一声极尖极细的厉鸣破开虚空直冲云霄,姜陵胸口一滞,喉间涌出一丝腥甜。被扼住要害的错觉随之消失不见,他忙提剑冲上阁楼。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越存越少,马上成为果奔党了……
诶,没想到我是这种人OTZ
☆、纹路
阁楼之上布双星引魄阵,明心老人与李莫名分坐东西阵眼,陆卓扬则盘膝坐于他二人之间。
此时屋内如狂风过境一般乱作一团。二位老人闭目调息,陆卓扬则耷拉着脑袋,不知死活,阵法中拢着一层圆形流质的结界。
姜陵怕打扰施术,不敢冒然闯入,单膝跪地停在三尺开外。
又过一盏茶,结界消失,明心老人与李莫名双双睁开眼睛,陆卓扬失去依托歪向一旁。姜陵向前大跨一步就势扶住他,虽知没有必要,却仍是忍不住伸出手指往他鼻尖下探去。
温热的气息打在指腹上,带着暖暖的痒,姜陵心中一轻,淡淡舒出口气。
李莫名压下胸口仍在翻腾的气血,开口道:“陆贤侄暂无大碍,只是一时半刻怕无法清醒,你且送他回去,多歇息一会。”
他抬头与明心老人对视,对方捋动长须,似还未从术法中抽回神来,只略略点头,于是李莫名继续道:“以他如今体质,暂且承受不住第二回施法,至少需得七日后。七日后月满,再带他过来,施最后一钉。”
最后一钉,第五枚断灵钉。
“徒儿遵命。”姜陵应道,打横将人抱起。下楼时,隐隐听见背后一声轻叹,他只做未闻,低头离开明心阁。
此次术法消耗过剩,陆卓扬昏睡得极沉,一路颠簸也未将他吵醒。
姜陵摸透了驭灵山的迷阵,一路如履平地,片刻便赶回住处,一脚踢开陆卓扬房间的门,将人小心放到床上。
陆卓扬低垂着脑袋,束发斜耷在侧挡住半身,这会儿人躺下了,露出一截脖颈,以及脖颈间的黑色纹身。
姜陵轻轻扫开遮挡的发丝,这片纹身很大,一部分显露在外,另一部分则隐入衣衫底下。解开第一枚和第二枚衣扣,略略将衣襟向下拉了些,纹身这才显露完全。
说是纹身,其实更像某种古术封印。
姜陵在古籍中见过类似的,不过眼下陆卓扬身上这枚,与见到过的又有些许不同,画工粗糙,像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草草书就。线条更为繁琐,图案亦更复杂一些。
此时这些附着在陆卓扬颈间的线条,颜色从浓黑一点点转为淡青后消失,尔后又从皮肤上浮现出,呈现淡青之色,再一点点转为浓黑。时明时灭。
在他身上为何会有这样的封印?
细看之下,竟是不止一个,而是一双连环琐扣,将三个封印衔接在了一起。
断灵钉是为了抑制他的魔性,那这片封印又有何用处?
脖颈间的纹路若隐若现,姜陵探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碰触。肌肤相抵时,一阵针扎般的轻痛从指尖传来,他微微一缩,手指却没有离开。
一些非常零碎的片段从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似乎是陆卓扬的记忆,却又似乎不是。
铺天盖地的浓黑、不断崩塌的洞穴、凄厉的嘶喊与求救、朦胧交错的人影、夹杂着婴儿的啼哭……
姜陵豁然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没在陆卓扬的房间里,而是站在一口井中。圆弧形的井壁上爬满了青色的藤蔓,遮掩了它原来的面目。井很深,满月高悬顶井口,遥遥看去,不过非常小的一个光点。
这口井不大,稍不留神就会碰上井壁上的青藤。然而就是这么小的地方,却有风吹来,姜陵转过身,看到一条黝黑幽深的路。
他试着召唤莲花火。体内的灵力像是陷入了沉睡,没有半分回应,他只能摸黑钻入小路里。
路很长,很黑,但也很安静,他凭着感觉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直到一脚踏入另一个世界。
这回他走进了一个巨大的洞穴里。
四周岩壁上插满了火把,洞穴中间是一个由十七条铁锁链交错摆设的六边形伏魔大阵。
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整个洞穴就开始摇晃起来。不断有碎石从头顶砸落,空旷的洞穴中萦绕着撕心裂肺的呼喊,铁锁链激烈地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地动山摇中,火把一个接着一个熄灭,铁锁链亦相继断裂,每一次断裂声起,都重重砸在心头,那种震颤,仿佛直抵内心深处。
最后一个火把熄灭后,洞穴里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崩塌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在裂开,像布帛,又有些像土罐,也许是木盒,从密实到出现缝隙,最后咔剌剌裂成两半。
像是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阴戾恶毒又贪婪的视线犹如粘稠蛛线,牢牢附在猎物身上,尔后那东西动了动,一点点,一点点朝着猎物靠近……
有什么轻轻抵上了他的手腕。
姜陵心中一惊,从幻觉中走出。
陆卓扬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乌黑的发丝散开一片,滑过他的手腕,而原本浮现在脖颈间的纹身,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食指弯弯,在陆卓扬脸颊上轻轻一勾,尔后在床沿坐下,依靠床栏上。
正自闭目养神,屋外由远及近,传来方天月和李如雨的声音。
只听得纸扇摇得飞快——这种事大抵是李如雨做的,果不其然,她开口对方天月道:“待会儿见着我师兄,我就这般戏耍他。”她故意压粗嗓音,“‘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天月师兄,你可认识?’,如何?”
说罢自己便咯咯咯笑了起来,笑完又觉不妥,急忙收声,继续用压住的嗓音“呵呵呵”假笑了一回。
方天月无奈道:“便由了你吧。”
纸扇又是一通乱摇。
行至房门外,李如雨道:“门关得死死的,你师弟莫不是还在睡吧?你不是有话要跟他说么,快进去喊他起来——”说话间,房门亦被她推开一点缝隙。
方天月忙阻止道:“你一个女孩子,万万不可随意进出男子房间,在旁等我一会,去去就来。”
李如雨缩回手,长长哦了一声。
方天月推门进屋,不忘叮嘱道:“千万不要乱跑,迷路可就麻烦了。”
李如雨道:“知道了,天月哥哥。”
方天月进得屋里,没走出几步,便远远瞧见床边垂挂下的衣摆。
姜陵侧过脑袋转向他,懒懒扬起脸,言简意赅道:“还未醒。”
方天月点点头。他是知晓二位老人施术的,是而估摸着时间,过来看看。
他没看见陆卓扬,想也知道,该是正在床里侧睡着。
姜陵只坐在床沿,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让人略略觉得莫名的尴尬。
方天月想了想,迟疑道:“那我便迟些再来吧。”
姜陵也不拦他,懒懒抬了一下眼皮,偏头转了回去。
方天月便轻轻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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